中古漢語“兼語句”研究綜述

摘 要：“兼語句”是漢語中的一種重要句式，有很多方面值得思考和研究。目前，學界對于漢語史的劃分，有一個一致的標準，即上古漢語、中古漢語、近代漢語、現代漢語四個階段。本文通過對中古時期的著作的研究來探討中古時期的兼語句的概況。

關鍵詞：兼語句； 漢語史； 中古漢語

一、“中古漢語”的界定

目前，學界將漢語史劃分為：上古漢語、中古漢語、近代漢語、現代漢語四個階段。

首先提出中古漢語的是高本漢先生，他認為中古漢語是六朝至唐代這一歷史階段中人們所使用的漢語。王力先生將中古漢語時期界定為“公元四世紀到十二世紀（南宋前半期），十二、十三世紀為過渡階段”[1]。志村良治先生在《中國中世語法史研究》一書中將其劃定為魏晉至唐末五代時期[2]。

本文以志村良治先生的分期為依據，將中古界定為魏晉南北朝至唐末五代時期。

二、“兼語句”的定義

呂叔湘、王力、高名凱對于兼語句都有很多研究，他們的研究奠定了兼語句的研究基礎。呂先生將兼語句稱作“致使句”，他說：“ （使、令）這些動詞都有使止詞有所動作或變化的意思，所以后面不但跟一個止詞， 還要在止詞后面加一個動詞。”[3]王力先生認為： “ （遞系式中）一次的連系還未能把意思充分地表達， 于是在后面再加另一次的連系， 以補充未完的意思。”[4]高先生認為： “使動式兼語動句的第一個具有動詞功能的詞和第二個具有動詞功能的詞之間有因果關系。” （高名凱， 《漢語語法論》，第408頁） 3家關于兼語句的看法大都相似。我們現在一般給兼語句定義為： 兼語句是兼語短語充當謂語的句子。

三、“兼語句”的分類

寶雞文理學院中文系年玉萍在《談談兼語句》將兼語句分為七類，分別是：1.表示使令意義的兼語句；2.表示稱謂或認定意義的兼語句；3.表示感情活動的動詞構成的兼語句；4.第一個動詞是“有（ 沒有） ”的兼語句：在這種兼語句中， “有”的賓語（ 即兼語） 多表示存在的人或事物， 兼語的謂語是說明或敘述描寫兼語的；5.第一個動詞是表示肯定意義的“是”的兼語句這類兼語句都是非主謂句， “是”的作用在于強調， 肯定“是”的賓語（ 兼語）；6.由間接賓語充當兼語的兼語句；7.由數量短語充當兼語的兼語句。

四川師范大學鄧渝在《兼語句研究》中根據第一個謂語動詞（ VP1）的語義特征入手分為如下幾類：1.“使令”類兼語句；2. “喜怒”類兼語句；3. “稱呼”類兼語句；4. “有無”類兼語句；5. “ V 給”兼語句。

我個人比較贊成鄧渝的觀點，我認為這種分類簡潔通用，適應面較廣。

四、中古時期著作中所反映出來的“兼語句”特征

對于中古漢語專著中的兼語句有以下研究：楊高建《<三國志>兼語句研究》、趙小東《<世說新語>兼語句研究》、孫圓圓的《<搜神記>兼語句研究》、劉亞科的《<幽明錄>兼語句研究》。下面，我將逐篇論述。

楊高建在《<三國志>兼語句研究》一文中經過統計和分析，認定《三國志》中共有兼語結構 4284 個，將這些結構分為：1.使令類兼語句，即：V1含有使令、派遣、致使義的動詞，常見的有“使、俾、發、則、呼”等；2.封職任免類兼語句，常見的動詞有：封、立、遷、表、薦、舉；3.勸誡類兼語句，常見的動詞有：勸、說；4.命名、稱謂類兼語句，常見的動詞有：謂、有、改、尊、謚；5.婚嫁、占卜類兼語句，常見的動詞有：聘、納、卜；6.“有”字類兼語句。

劉亞科的《<幽明錄>兼語句研究》以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年版《魯迅全集》第八卷《古小說鉤沉》本《幽明錄》為對象，對其中的280 個兼語句進行分類、總結如下：

1.使令義兼語句，在《幽明錄》中有138 例，是全書中數量最多的，占總數的49%左右。；2.拜封義兼語句，在《幽明錄》中只有7 例；3.命名義兼語句，在《幽明錄》中有6例；4.有無義兼語句，第一動詞具有“有”或“無”義，表示兼語代表的人或物有沒有某種動作。《幽明錄》中此類兼語句的第一動詞都是“有”，共127 例；5.使動義兼語句，在《幽明錄》中只有2 例。

孫圓圓的《<搜神記>兼語句研究》以中華書局1979年版汪紹楹先生校注的《搜神記》二十卷本為對象，探討《搜神記》中的兼語句，對其進行分類、總結如下：1.使令類兼語句，《搜神記》中共有267例，是全書中最多的一類兼語句；2.“有”字類兼語句185例；3.拜封類兼語句20例，充當V1的動詞有“拜”、“署”、“引”、“封”、“召”、“廢”、“舉”、“推”、“表”、“聘”、“以”，V2一律是“為”；4.稱謂類兼語句14例，充當V1的動詞為“號”、“謂”、“名”、“稱”、“呼”，V2為“為”、“曰”，“是”；5.兼語句充當句法成分12例，作賓語8例，作主語3例，作謂語的僅一例。

趙小東在《<世說新語>兼語句研究》一文中寫到兼語句表意清楚，結構精悍，運用靈活，《世說新語》中的兼語句可以作如下分類：

（一）使令類兼語句

1.致使類：使、令、引、待、要、教

2.擴展類，擴展類又包含四個小類：（1）命令派遣類；（2）勸誡告教類；（3）請求邀請類；（4）容許聽憑類。

（二）非使令類兼語句

1.論定類，論定類又包含三個小類：（1）任免封職類；（2）命名稱謂類；（3）褒貶評論類；2. 存在類：有、無、生、止、留、結。

五、小結

從以上對于中古時期著作中的兼語句的研究看，中古最常見的兼語句類型有：使令類、封職任免類、勸誡類、命名稱謂類、“有”字類。這幾類在《三國志》、《世說新語》、《搜神記》、《幽明錄》中都存在。我認為語言的發展與社會的發展密不可分，我們知道，中古時期是中國封建社會高度發展的時期，封建倫理道德體制逐漸完善，中古封建社會的“三綱五常”逐漸形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社會規約深入人心。所以在這個時期，較之上古漢語中僅有的“命令派遣”類兼語句，會存在使令類、封職任免類、勸誡類、命名稱謂類、有“字”類兼語句的多元發展。因為當時的社會封職任免、命名稱謂多了，便反映到文學作品中，我們從中又可以看出語言學的發展趨勢。社會生活果然是文學和語言發展的肥沃土壤。

《三國志》成書于西晉，《搜神記》成書于東晉，《世說新語》和《幽明錄》均成書于南朝。所以我們可以依照它們的成書順序對兼語句的發展進行相應的研究。成書最早的《三國志》的兼語句類型有使令類、封職任免類、勸誡類、命名稱謂類、婚嫁占卜類、有“字”類等六類。在稍后成書的《搜神記》中，我們發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兼語句充當句法成分的情況大大增多，《搜神記》中兼語句充當句法成分共有12例，作賓語8例，作主語3例，作謂語的僅1例。“兼語句容量大而且結構復雜，這兩方面的特點決定了它獨立表意的能力很強。因此，降級充當句法成分的機會不會太多，但也不是絕不可能。”[5]《搜神記》中兼語句充當句法成分大大增多，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漢語句子結構的日益復雜，表意的日趨完善。

成書于南朝的《幽明錄》中新增了使動義兼語句。使動義兼語句在《幽明錄》中只有2 例。這種句式從結構形式上看，是“動詞+賓語”的形式，實際上是卻是以動賓式的結構表達了兼語式的內容。有的學者稱此式為“意含式兼語句”，表示主語使兼語怎么樣或具有什么樣的狀態。如：（1）（吾，指都督）當啟（桓沖）活（汝，指牛）也。（2）（姚牛父）感君活牛。“活”本是形容詞，上面兩例中均用作使動，成為具有使令意義的動詞，分別表示“使你活”、“使姚牛活”。這種形式的出現也反映了漢語語法的逐漸復雜和完善。

同樣成書于南朝的《世說新語》，在兼語句的類型上也是大大增加，尤為突出的是出現了請求邀請類、容許聽憑類、褒貶評論類兼語句。這也說明當時的社會生活大大豐富了，語言形式也隨之有了發展。

所以，從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出語言在不斷地變化發展，有極強的生命力。通過對中古漢語中的兼語句的學習，以及對現代漢語普通話的研究，發現漢語既是在不斷變化，但也是一脈相承的。在中古漢語中頻繁存在的幾種兼語句類型，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依然活躍。

1. 使令類兼語句

這種謂語動詞具有使令意義， 能夠引發后一個動詞所表示的動作。這一類是典型的兼語句，占兼語句的大多數。如：（1）堵車使我今天上班遲到了。（2）他的話使我感到欣慰。

2.命名稱謂類兼語句

用于這一類的動詞常見的有： 認、稱、稱呼、追認、封等。如：（1）因為他英語好，所以我就認他為我的英文老師了。（2）小華特別會跳舞，班上的小伙伴們封他為新一代“亞洲舞神”。

3.“有無”類兼語句

這是兼語句中的一個特殊類型。常用的動詞： 有、無、沒有、剩、留等。如：

（1）我有個同學去了美國留學。（2）沒有人會喜歡吃這種味道很怪的食物。

4.勸誡類兼語句

這是常用的一種兼語句，用于勸說別人，或者提出建議。用于這一類的動詞常見的有：勸、建議、提議等。如：（1）我勸你還是跟她見一面吧。（2）我建議你去洗把臉。

兼語句是漢語語法中的一種重要的句式，對于這類句式，我們需要研究的方面很多。本文只是對中古漢語時期的兼語句作了一個粗略的研究，上古漢語時期，近代漢語時期以及現代漢語時期的兼語句仍有很多值得探討之處。兼語句與雙賓句、連謂句的區別與聯系也很值得研究。在下一階段的學習與研究中，期望能在這些方面有所理解和收獲。

注釋：

[1]王力《漢語史稿》，中華書局，1980 年，42 頁。

[2]志村良治（日）著，江藍生、白維國譯 《中國中世語法史研究》，中華書局，1995 年，3 頁。

[3]呂叔湘，《 中國文法要略》，商務印書館， 1982年。

[4]王力，《 中國現代語法》， 商務印書館， 1985年。

[5]何亞南《<三國志>和裴注專題句法研究》，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186頁。

參考文獻：

[1]呂叔湘. 中國文法要略[M].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82.

[2]王力. 中國現代語法[M].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85.

[3]志村良治.中國中世語法史研究[M].北京：中華書局，1995.

[4]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5]趙小東.世說新語兼語句研究[D].四川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03.

[6]劉亞科.幽明錄兼語句研究[J].牡丹江大學學報，2008（6）.

[7]袁本良.古漢語語義結構類型分析[J].語言科學，2010（9） .

[8]楊高建.三國志兼語句研究[D].新疆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10.

[9]孫園園.搜神記兼語句研究[J].淮北煤炭師范學院學報，2005（10）.

[10]王力. 漢語史稿[M ]. 北京： 中華書局， 1980.

[11]張祎.中古漢語兼語句研究[D].蘇州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13.

[12]鄧渝.兼語句研究[J]. 玉溪師范學院學報，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