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年底開始,北京人民廣播電臺、北京電視臺圍繞本市新聞戰線組織開展的“記者好形象,社會正能量”走轉改大型主題采訪活動,派出大批記者深入基層,將話筒和鏡頭對準普通工作崗位默默奉獻的人,向觀眾介紹這些看似平凡的人們不平凡的閃光故事。節目播出后引起較大反響。本報記者采訪了北京電臺、北京電視臺的幾位一線記者,請他們講述采訪過程中的感人故事。
馬駿:走訪一整天報道鄉村好法官
陳文
北京電臺上周播出了由新聞廣播記者馬駿采寫的《從城里娃到鄉村法官》,生動講述了生長在京城的80后法官朱政7年來堅守在郊區三尺法臺的故事。或許聽眾不知道,為了這一篇短短5分鐘的報道,記者馬駿深入平谷走訪了一天,跟朱政開庭、隨他送傳票、聽他與當事人交流……對幾個小時的聲音素材整理剪輯后,又經過多次修改,最后才呈現出來的。
朱政出生在皇城根腳下,北京人,身為獨生子女的他為何要離開繁華都市到平谷當法官?在面臨法院(尤其是基層法院)工作壓力大、不如當律師掙錢多的現實困境,他為什么依然選擇留在郊區?這些問題是馬駿想了解的。朱政所在的金海湖法庭離平谷城區還有十多公里的路程,采訪那天,馬駿不到7點就出了家門,坐地鐵倒公交,輾轉近三個小時來到了朱政辦公的地點。“法官很忙,我和朱政只聊了20多分鐘他就去開庭了。”馬駿也來到法庭,她說可以一邊聽朱政審案一邊觀察。“當地人說的滿口平谷話,我聽不太懂。”馬駿介紹。案件審完已經快中午12點了,匆匆吃完午飯,休息了一下,馬駿又跟著朱政和法警去大東溝村送傳票,“可惜沒有趕上他們在村里巡回審判。”馬駿說,這些都是鄉村法官的日常工作。金海湖法庭只有3個法官,每年要審理600多個案子,因為人手少,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
送完傳票已近下班時間,馬駿隨朱政來到法庭三層他的宿舍,和朱政夫婦聊起他們的生活。朱政已在這里安家,妻子是當地人,也是一名法官,而他們兩歲的兒子被送回到城里的父母家寄養,在朱政同事們看來他的孩子就是個留守兒童。“如果說朱政當初到平谷法院應聘是為了不想父母過多干涉自己的生活;而選擇留下是由于基層法院的法官都走了就沒人審案了。農村的案子看似家長里短,如果處理不好也容易讓矛盾變成永遠無法解開的死結。”馬駿說,讓朱政安心工作的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妻子,兩個人是同行能相互理解,而且對他沒有太多物質上的要求,“朱政說,別人開好車,我有車開就行;別人有大房子,我有地方住就可以。既然在這兒工作,就做好。”
那天馬駿采訪完回到家里,已經很晚了。她又把幾個小時的采訪素材用文字梳理出來,之后還要一點點剪輯,做成報道,從9分鐘變成最終的5分鐘節目,其間還經過了多次文字和錄音的修改。“這些錄音素材與節目是不成正比的,但他說的一百句話里可能有一句話正是我要的呢。”5分鐘的節目足足花費了一天的時間采訪,馬駿說,去現場非常重要,如果只是電話采訪就像“隔山隔海”似的,而如果能走進朱政的工作環境,包括跟隨他送傳票、與當事人交流,才能真正感受到他面臨的基層到底是怎么樣的情況,節目有聊場感也才更真實生動、更好聽。
對于馬駿來說,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采訪,“作為一線記者,我們每天工作的地方就是基層。”馬駿是新聞廣播跑政法制的記者,她的采訪不僅在城市里,北京東南西北的法庭她都跑過,包括北京海拔最高的法庭——齋堂法庭,坐車到門頭溝后還要走一個多小時的盤山路;北京最遠的法庭——位于清河的“非地”法庭采訪;而最難走的要算去延慶的冰心墓采訪;2012年7.21大雨的時候,她與新聞廣播另一名年輕女記者冒雨在郊區各處采訪;她還跑過部隊,去全國各地的兵營采訪……
“可能大家都覺得法官是在法庭里工作,實際上執行法官一直在路上。”馬駿介紹,她曾多次跟隨法官去各處執行案件。有一次是隨房山法官夜間執行。“從晚上10點到凌晨兩三點,因為這時候老賴們都在被寓里。”聽到法官的敲門聲,有的老賴慌忙從床上爬起來藏到院內的雞窩里,家屬謊稱其不在家。那次馬駿目睹了法官如何與躲在雞窩的老賴斗智斗勇。“如果不深人基層,就無法感受法官的智慧。”而親臨現場采訪,也讓馬駿面臨著危險。在一個村子里,大半村的人把法院的車圍了起來,一個村民兇巴巴地威脅拿著采訪機、身材瘦小的馬駿:“錄什么錄!”又指著旁邊的一名攝像說:“你不信,我把你的機器砸了!”馬駿坦言當時還是挺害怕的,她靈機一動,馬上站到一名法警的身邊,“這樣他就不敢打我了。”馬駿表示,遇到突發情況,就得隨機應變。
黃河:采訪“紀錄之王”的辛酸苦辣
陳文
“他是北京盾構施工領域特別有名的專家型建設者,北京地鐵建設里程碑式的一系列創新都是從他開始的。”北京交通廣播記者黃河這樣介紹郭玉海。在北京電臺本周的百集系列節目“說出你的精彩一新北京廣播故事”播出了黃海采訪的這位北京市政地鐵建設“紀錄之王”的辛酸苦辣。
黃河介紹,早在2010年底、2011年初的時候就認識了郭玉海,他參加了北京地鐵5號線、4號線、9號線、8號線的建設,攻克了一個又一個難關,14號線建設時又創造了北京的一個歷史——第一臺直徑超過10米、地鐵施工領域最大直徑10.22米的盾構機。“我全程記錄了新設備的使用過程,先后跟蹤采訪了近加次。這一次走轉改,正趕上14號線東段開通,我在郭玉海工作的地下又對他進行了回顧式的采訪。”
黃河說他是北京新聞界里第一個下到大盾構隧道里的記者,這種超10米的盾構機比一般的3層樓還要高,而施工時面臨的挑戰也更大。黃河對郭玉海的多次采訪都是在隧道里完成的,因為“只能在地下才能找到他”。其實,郭玉海是名管理人員,由于新技術第一次運用,他每天幾乎都泡在隧道里。黃河介紹,隧道里昏暗、潮濕,夏天特別熱,長期在地下待著的人,三伏天時上到地面很容易被凍感冒,因為地下溫度太高了。“現在對地下施工者的勞動保障沒問題,連盾構機里都有通風循環系統,但環境太壓抑了,長期在一個密閉、幽暗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幾個小時,多數人都會受不了。”黃河回憶,他在地下最長的一次采訪花了3個多小時,“感覺有點喘不過來氣,而且噪音很大。”
“我的工作就是跑新聞現場,而這些現場就在基層。”黃河這樣形容自己的工作,而他跑的路政、運輸等分口的基層環境都艱苦,不是會議室、辦公房,這些年跑下來他都習慣了。黃河表示,通過深入基層能了解新聞背后的故事和讓人感動的人物,也可以用更加真實與自然的視角與筆觸,去講述這些故事,描繪區些人物。
黃河曾采訪過城市防汛工作,每到汛期前排水集團都要將城市的雨水管線清理一遍。這些工作是怎么進行的?北京的地下管線到底什么樣?黃河與排水集團聯系希望到現場采訪,但因為北京的管線都是雨水、污水合流的,管道內充斥著有害氣體,出于安全考慮,他的幾次采訪要求都被拒絕了。于是黃河決定接受安全培訓,“我上了好幾次課,包括遇到問題怎么處理、如何與工友合作等,最后通過考核拿下了證書。”有了上崗證,黃河進入地下管線的采訪申請終獲批準。
“那天晚上,還分了我一個崗,發了我一套工具呢。”黃河笑著解釋,“因為地下空間有限一次不能下去太多人,我既然占了一個名額,不能光采訪耽誤人家的活兒呀。”真實體驗排水管線工人的勞動,才能感受這份工作的艱辛。黃河說,下去工作的人都要帶著氧氣瓶、背著呼吸機、穿著防護服,還有對講機、鏟挖污泥的工具等,“光那一身行頭就四五十斤重,三伏天穿著,沒干活呢就一身汗。”黃河介紹,一瓶氧氣可以用40分鐘,工人們一般在地下工作半個小時就上來換個新氧氣瓶,或著換個人接著挖。黃河清楚地記得,那次他鏟了11大桶的泥,當然同時完成了采訪,“干完活兒全身都濕透了。”
黃洋:起早摸黑前往曹妃甸采訪
冷梅
2014年12月15日北京電視臺新聞頻道《北京新聞》欄目推出了走轉改專題節目《記者好形象社會正能量——走基層、轉作風、改文風》大型主題報道。
據北京電視臺新聞中心編輯部副主任王毅介紹:這檔大型走轉改專題節目每天18:30在《北京新聞》中播出,每周至少首播4期,每期5分鐘。從開播至今已經制作、播出了不少深受觀眾好評的節目,如元旦期間連續播出的三期節目、跨年夜節目、南水北調特別節目、去年年底新地鐵開通時連續制作了6期特別節目、冬奧會3期節目等,這些節目播出后反響特別好。第一期節目《郭現的“山海經”》的出鏡記者黃洋,也為本報記者講述了她參與“走轉改”的經歷——拍攝這期節目時的經歷和感受。她說他們只有5天的準備時間,拍攝歷時三天,拍攝的素材有兩個多小時,把首鋼轉型當中的故事——10年搬遷,3年停產,如今再開工如實呈現出來了,播出時包括導語、記者手記總共才6分鐘左右。通過這次走轉改,黃洋理解“走轉改”不是刻意要讓記者吃苦,而是強調記者必須要去一線,要在現場,要與被采訪者長時間在一起,了解所拍攝對象的內心世界,挖掘背后的故事。
黃洋回憶說:記得2012年她參加入臺考試的時候,面試官還問過一題:“你知道為什么要走轉改嗎?”當時北京電視臺上一輪的走轉改正開展得轟轟烈烈,而黃洋并不知道具體情況,只是傻傻地回答:“看著記者都挺辛苦的!”她剛說完,在場的考宮就都笑了。就在2014年底這一次走轉改任務來臨時,讓黃洋補上了這一課。她負責拍攝第一期走轉改節目《郭現的“山海經”》:3年前已經停產的首鋼石景山老工業區在天安門向西17公里處,今年也有了新變化,原先用來存放煉鐵原料一個叫作西十筒倉的地方,現在被改造成創意辦公空間,首鋼轉型成功第一個項目即將誕生。巧的是,這個項目的技術經理郭現還經歷過曹妃甸廠區從無到有的建設。
當時接到拍攝任務時已經時間緊迫了,就在拍攝的前一天快到夜里12點了,黃洋和另外一位同事把了解到的情況細細梳理成片子結構。拍攝的主要新聞現場在西十筒倉,那里是一個大工地,經常有不明物體往下亂掉,他們幾人偶爾不戴安全帽爬上爬下拍攝著,于是就經常會有人來提醒他們——別被砸著,一定要戴安全帽。這種情況下最辛苦的就要數攝像了,為了把鏡頭拍好,他們把本來好幾十斤的設備加上更重的廣角頭,再上到60米高的大煙囪上,或下到地下10米深的電梯井,大攝像機和三腳架都是必須要拿的,黃洋他們三人小團隊就這樣“上天入地”不停地拍攝著。
片子內容是說首鋼轉型,黃洋他們是必須要去一趟曹妃甸的。曹妃甸很遠,往返路程至少要7個小時。另一位記者李燁放下手頭工作,替黃洋跑了這一趟。他和陳靜巖趕到曹妃甸天就已經黑了,他們直接去找適合的拍攝地點,大概在夜里11點多才終于確定下了拍攝點。第二天凌晨五點,李燁就和陳靜巖爬了起來,拍海灘和日出,他們的鞋子和褲腿全濕了。黃洋說這集片子之所以得以順利拍攝,是因為幫他們的人太多了!黃洋想說的就是她是一個十分幸運的小記者,這次順利完成了第一次“走轉改”,是新聞中心領導和團隊給予了她指導、幫助和支持:劉靖和陳靜巖在全力拍攝之余,還反復琢磨主題、設計結構與鏡頭。徐京玲主任每天連夜看素材,反復打磨。張慶主任不斷關注節目進展,隨時給出指導。艾冬云副總編輯不僅聽了這期節目詳細的選題匯報,還多次到機房親自審片,而且提出具體的修改意見,從始至終一直親自盯到節目播出前的最后一刻。還有本來很忙的李燁毅然去曹妃甸采訪,幫助黃洋加工后期編輯。金蕾特地到單位幫黃洋配音。包裝和技術也快要被黃洋煩死了,箋稱全9樓都在給黃洋做包裝!
就是這一次“走轉改”讓黃洋在報道過程中感受頗多,她深刻理解了深入一線是記者的本職工作,在與采訪對象的溝通中不斷發掘細節,而且鏡頭也要隨時跟上,才算到位。
劉旭:夜班車,溫暖的回家路
袁治安
2014年的最后一天,北京電視臺記者劉旭接到臨時任務,幫同事替班拍攝“走轉改”選題——夜班公交司機。接到選題的時候他顯得異常興奮,他覺得這樣的選題,和平時操作的純新聞選題相比挑戰更多,也更能練手。于是1月2日晚上,結束手中的工作后,劉旭和同事便提前趕到了臨近北四環和京藏高速的夜2路公交場站。
其實他們要跟蹤拍攝的司機師傅苗宇泉按正常交接班時間,在晚上10點50抵達場站即可,不過為了配合記者的拍攝,10點剛過苗師傅就早早來到場站,碰面后便快速進入拍攝前的預采訪環節。雖然是有備而來,但預采訪通常還是會較大地改變拍攝方案。“比如,苗師傅一上來就告訴我們,今天晚上人不會多。”苗師傅多年的夜班車經驗已經總結出了什么日子乘客會多,由于節日特點,一年365天中,4月30日、9月30日、12月31日還有除夕夜這幾天晚上人都非常多。這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地從他口中說出,但細細一想便知道只有把這幾天的班全都輪過一遍才可能總結得出來。再一問,苗師傅才說開夜班車的這幾年,除夕夜的班都讓他趕上了,而且即將到來的春節他還是除夕夜的班。
“為了展現苗師傅普通工作上的不易,還需要踏踏實實的跟拍記錄”。預采訪后,劉旭和同事決定使用兩臺攝像機在車內和車后同時跟拍,文字記者此時也改行當起了攝像。其實對電視節目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很多綜藝節目,現場活動的錄制通常都需要多個機位同時拍攝,但新聞節目一般的標配卻只是一個記者和一名攝像,一臺攝像機和一個采訪話筒。平時簡單的新聞采訪,這樣的“標準配置”當然綽綽有余,可苗師傅負責駕駛的夜2路公交從祁家豁子發車單程二十多公里,是夜班車線路中單程最長的,因此一晚上他只能跑兩趟。所以,這樣的“標準配置”就顯得尤為重要。
盡管準備充分,可剛拍了一會,困難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找了上來。夜2路公交車的運行線路從北至南跨越北京城多個不同的區域,還要走“中軸線”,紅綠燈多彎道多,在車內拍攝經常會站不穩,而且為了不影響苗師傅的正常駕駛,記者也不能過多地與他交流。而后面駕車跟拍的攝像同事,如苗師傅對這條路夜間路況的預測一樣,遇到一隊大貨車,阻斷了對公交車的跟隨。隨后只能電話溝通改變拍攝計劃,讓攝像上車再一同拍攝。由于去年9月底夜班公交改革后,對每一趟車到達每一站的時間都有嚴格要求,誤差只能在前后五分鐘內,因此司機對路況車速都要一直緊密把控。但路上不斷出現的狀況卻讓劉旭他們傻了眼,闖紅燈行駛的、對向行駛車輛濫用遠光燈的、非機動車占用機動車道不予讓路的、還有大貨在路上遺撒的……這一路只看到苗師傅不停地眨眼睛,每到路口都要左右觀察,一直緊繃著神經,而作為記者,他們也記錄著苗師傅駕駛的整個過程。一圈下來將近兩個半小時,苗師傅都不可能下車去上廁所,再回到始發場站時,顧不上跟劉旭他們多說一句話,就徑直跑向了洗手間。
最后采訪時,苗師傅對半程晚了幾分鐘的情況有些懊惱,“因為你晚了幾分鐘,乘客就可能多站幾分鐘,而且有的乘客可能看車沒到會以為車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乘坐夜班車的乘客都還是代駕司機、下夜班的員工、早起去市場拉貨的人這些和他一樣的普通勞動者,這是最讓他覺得過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