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得知她到這座城市來當副市長，他徹夜未眠。他們是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高中畢業他開始經商，她考上了大學，從此天各一方。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了，卻鬼使神差又相聚在一座城市。通過其他同學的關系，他們聯系上了，這天傍晚，他和她相會在江邊“情人”咖啡廳。

“老同學，你好！”

“老同學，你好！”

簡單的問候，自然而貼切。分別太久，坐下后，是短暫的沉默。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她，她說：“都說說自己的事業和家庭吧！”氣氛很快由局促轉為松弛，他才知道她已于八年前離婚，目前單身;她也才知道他十年前就離婚了，一直一個人過。

他們邊喝著咖啡邊聊天，很自然就聊到了高中時候的學習生活。突然，她說：“還記得嗎？畢業分別的時候，班上幾個男生和幾個女生做過一個有趣的游戲，大家自由選擇對象，在紙上寫一個字互相贈送，但那個字必須和愛情無關。有人說，等我們都老了的時候，看還有誰記得自己送給別人的字和別人送給自己的字。那個游戲我參與了，記得你也參與了吧？”

他點點頭，說：“參與了。”頓一下，又說，“記得你送了我一個字，有印象沒有？”

她想了想，說：“我是送過一個字給你。”頓一下，又說，“你也送了我一個字，還記得嗎？”

他說：“嗯，是送了你一個字。”

氣氛漸漸變得熱烈起來。那個有趣的游戲，讓他們都回到了學生時代。突然，她又問：“當年我送你的是個什么字，還記得嗎？”

他看著她，笑了，說：“別問我記不記得，當年我送你的是個什么字，你還記不記得？”

都看著對方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其實，他們心里，都在給對方出一道題，盼望著對方能給出完美的答案。

可是結果令雙方都很失望！她輕輕搖搖頭，說：“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他也輕輕搖搖頭，說：“幾十年了，記不清了……”

氣氛一下又局促起來。

又喝了幾口咖啡，她說還有事情，該走了。他也說，該走了。咖啡廳門口，他們互道“再見”，就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回到臨時住宿的酒店，她把脖子上的“心”形鏈墜取下來，癡癡地看了半天，然后把鏈墜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塊“心”形紙片。那紙片是作業本紙剪成的，上面寫著一個“云”字。那是在那個有趣的游戲中他送給她的，她一直保存著，后來，就把它鑲嵌在了“心”形鏈墜里。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不記得了，是女人的矜持？抑或因那薄薄的臉面？

把“心”形紙片扔進廢紙簍，她哭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回到公司后，他就瞅著辦公室里墻上掛著的那個大大的“石”字發呆。那是在那個有趣的游戲中她送給他的，幾年后，他就請了個知名書法家寫了個大大的“石”字，裱好后，他一直把那個“石”字掛在公司辦公室的墻上。

“她怎么就不記得我送給她的是個‘云’字呢？”他痛苦萬分地想，后來就叫人把那個“石”字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