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

她想，我就快把他降服了，干嗎要扣啊罰啊的，多影響隊伍形象啊！

迎檢會一散會，劉隊就把李新秀叫過來說，下午就要開始創文明城市的檢查了，你那個路段怎么樣啊？新秀挺了挺胸說，沒問題。劉隊問，那個賣豬頭肉的鬼不纏秦三能治得了不？要不要給你派幾個人去，把他的家伙什兒給扣了？新秀頭搖得像電扇風葉似的說，不用不用。劉隊還有些不放心，能行？新秀“叭”的一下來了個很夸張的敬禮說，保證完成任務。

新秀表面上恭順，心里卻很不贊成劉隊他們那一套。她想，我就快把他降服了，干嗎要扣啊罰啊的，多影響隊伍形象啊！

李新秀大學畢業考進城管不到半年，工作干得很出色。她管的新華街是重點路段，是城市的臉面，還真讓她管得有模有樣，讓隊里人對這看上去稚氣未脫的女娃刮目相看。劉隊點著頭說，新秀啊，還真是個新秀！

新秀來到新華小區門前人行道秦三攤位上的時候，秦三正在他的豬頭肉攤上忙著分割豬頭肉。新秀走過來抬起右臂沖他敬了個禮。

秦三抬抬眼皮，“咔嚓”把刀戳在砧墩上說，你別行禮，我受用不起。還是那句話，我在這賣了十幾年豬頭肉了。不讓賣我喝西北風去？你也少給我說大道理，我今天耳朵里長癤子了，說了我也聽不見。

新秀正要說話，后面來了位大爺買豬頭肉。她后退了一步，看著秦三切肉、過秤、收錢，做完這單生意，才笑著說，秦叔，我不說大道理，我說小道理。我知道你有難處，可是我也有難處啊！你看，你在這里占道經營，就是我的工作沒做好。工作沒做好，就得扣獎金扣工資。扣錢還是小事，我還在試用期，工作沒做好就不能轉正，我的飯碗就砸了。

秦三面無表情地看著新秀，像真的耳道被癤子堵了聽不見。新秀卻越說越來勁，我要是砸了飯碗可比你慘多了。你離開這里還能到別處賣豬頭肉，我要是丟了飯碗，可就真連西北風也喝不上了。

秦三還是一言不發。新秀說，我在新華街市場里給你聯系好攤位了你咋不去啊？那地兒多好，風不打頭雨不打臉的。

秦三忍不住說話了，我才不去呢，還得交攤位費。

新秀看了看表說，不管咋說，你現在要趕快離開。馬上創文明城市檢查就開始了。你要不走，我這飯碗可就丟定了。

秦三兩眼圓睜說，我不走，我的菜還沒賣完呢，拿回去壞了咋辦？他兩胳膊在胸前一抱，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新秀急得頭上冒汗，咬咬牙說，把你剩下的菜都賣給我好了，完了你趕快走。

秦三嘿嘿一笑，那好啊，你要喜歡吃豬頭肉你就都拿去。他很麻利地把剩下的豬頭肉、口條、耳朵包了三大包，在秤上稱了說，一共是三百四十五元，你就給三百四吧。

新秀二話不說，從錢包里數出三百四十五元塞給他。秦三拿了錢，蹬著三輪喜滋滋地走了。

第二天，新秀走到秦三攤位時，他的一大鋁盆豬頭肉剛賣掉半盆。這回，秦三先說話了，豬頭肉好吃吧？新秀說，我沒吃。秦三詫異地問，買那么多去咋不吃啊？

新秀沒回答，卻盯著他認真地說，秦叔，你今天也不能在這兒。秦三說，為啥，今天還有檢查嗎？新秀說，對，以后每天都有檢查。

秦三嘿嘿笑了，說，那好，我走。不過你還得把我的菜全買走才行。

新秀氣得渾身哆嗦，你，你也太欺負人了。我家是回民，不吃豬肉，昨天買了你的肉全部分著送給了別人，一直送到晚上十點多才送完。你……你今天還……

新秀說著就委屈地蹲在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抬起頭來，秦三連人帶豬頭肉攤子都沒了蹤影。

秦三從此再沒在他的舊“領地”上擺攤。新秀再見到他是在新華街市場他的新攤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