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正也快八十歲的人了,擦干凈身子就走吧。”阿婆出去端水時說。
阿公脖子上的那個大腫瘤切除了,也整整割開了他用來呼喚孫女的喉管。現在,活著對阿公來說是一種煎熬,死了,就不用滿世界去找孫女了,就不用拿著喇叭筒千呼萬喚孫女了……
兒子、兒媳為那件事至今都沒有搭理他,還傳來口信,到死也不來看他、哭他。他的老淚順著臉上的溝壑直流,快流到喉管處,阿婆走進來了:“還哭?把傷口弄濕了,到時候流膿又流血的,到了陰間也還是沒人來看你。”阿公咯噔一下不哭了。
他留著最后一口氣再想想孫女。孫女十歲那年,他帶著孫女去游長城,剛走到八達嶺,孫女就不見了,像一粒沙、一滴水,在人間消失了、蒸發了!從此,他腳底的繭就有城墻那么厚了,他的眼淚就有長城那么長了……兒子、兒媳的責備就像他的淚腺一樣發達,淌盡了他的幸福,也耗盡了他的健康。終于,四處尋找孫女的大喇叭筒讓他得了喉癌。
阿婆幫他擦凈身子,說:“這都是你自找的,你隱瞞著兒子、兒媳把孫女送給了她的親生父母……”
阿公一聽這話,不愿意了,他小時候就是被拐來的,他不能讓孫女再受自己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