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唱反傾銷凱歌

文/任永忠 編輯/劉麗娟

高唱反傾銷凱歌

文/任永忠 編輯/劉麗娟

上海亞克力在巴西亞克力反傾銷案中以零稅率無損害結案，制勝的關鍵在于配合調查的扎實基本功與在替代國選擇和界定涉案產品范圍兩方面的充分抗辯。

隨著中國企業對巴西市場占有率的不斷擴大，關于中巴之間貿易摩擦的議論亦是不絕于耳，中國企業在巴西市場屢屢吃到反傾銷官司。然而，由于巴西法律程序透明度不高、語言不通，加之部分企業本身缺少對反傾銷調查程序的了解，因此，不少企業在面對巴西調查機關的反傾銷調查時，難免遇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尷尬局面。上海亞克力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上海亞克力”）是一家致力于亞克力產品和有機玻璃生產、研制和開發的專業公司，其產品遠銷歐美、日本、韓國、中東、南美及東南亞等地區。2015年3月，隨著巴西外貿委員會2015年第18號令的發布，巴西調查機關終止對進口自中國的甲基丙烯酸甲酯制板的反傾銷調查，對上海亞克力地板不予采取反傾銷措施。這一結果不但使上海亞克力免遭一劫，而且保住了其在巴西的市場份額、拓寬了銷售渠道；上海亞克力產品在巴西客戶群中的影響力日漸提高，并持續享有美譽。

巴國一聲槍響

2013年11月14日，巴西外貿委員會發布第71號令，決定對原產于中國、美國、馬來西亞以及中國香港的甲基丙烯酸甲酯制板（又稱“亞克力板”）發起反傾銷調查。根據巴西反傾銷法的有關規定，在反傾銷調查機構正式立案后，包括出口商、進口商等在內的各方當事人均會收到調查問卷。對于出口商而言，在收到調查問卷后，必須在規定時間內（通常為40天）完成調查問卷。調查問卷的官方語言為葡語，而且應訴企業也必須采用葡語提交答卷和所有相關文件。

通常來說，在調查機關發起反傾銷調查后，很多出口企業對是否應訴這一問題感到左右為難。一方面，應訴可能會使企業免于被征收高額的反傾銷稅，從而保住甚至擴大市場份額；另一方面，應訴卻又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并支付不菲的律師費。鑒于此，建議企業在選擇是否應訴時，重點考慮如下因素：企業對該市場的占有份額、該市場對企業總體經營狀況的影響、該市場的發展前景以及應訴的利弊權衡等。一般而言，在反傾銷調查中，如果企業選擇配合調查機構的調查，即可獲得較低的單獨稅率；否則調查機關將根據申請人提供的信息或通過其他渠道獲得的公共信息做出裁決，不合作企業將面臨被征收高額反傾銷稅的危險。

本案中，巴西作為上海亞克力海外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公司的出口業績。經過反復斟酌，上海亞克力最終決定選擇積極應訴。對此，公司成立了反傾銷應對小組，財務部門和銷售部門分頭行動。隨后，律師團隊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企業搜集資料并開展輔導工作。經過為期一周的緊張而有序的輔導工作，律師團隊已初步掌握企業的總體情況。接下來，擺在律師們面前的問題是如何尋得能夠一招制勝的抗辯奇招。

利劍出鞘

在代理上海亞克力應訴反傾銷調查的過程中，律師團隊經過深入研究，重點著眼于兩方面的抗辯：替代國的選擇和涉案產品的范圍界定。

在反傾銷調查中，正常價值的確定常常事關案件勝負。雖然中巴雙方有雙邊協議在先，而且巴西在雙邊協定中亦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然而，在反傾銷調查實踐中，巴西并不承認中國為市場經濟國家。在2011年之前，巴西甚至從不考慮給予中國企業單獨稅率，這也就意味著企業無論應訴與否均適用全國統一稅率。直到中國因單獨稅率審查問題而將歐盟訴至WTO爭端解決機構，這一情形才逐漸出現轉機。2013年之后，巴西逐漸修改了其在反傾銷調查中對中國企業的做法，開始對中國企業適用單獨稅率。這在一定意義上提高了中國企業參與巴西反傾銷調查的積極性，但是，中國企業的市場經濟地位問題依然沒有得到認可。

既然巴西不承認中國為市場經濟國家，替代國的選擇問題便在整個應訴過程中顯得尤為重要。在確定非市場經濟國家涉案產品正常價值時，各國調查機關一般選擇適用替代國價格，或替代國涉案產品的出口價格。替代國的選擇一般考慮如下幾個要素：替代國與出口國經濟發展水平的相似性；替代國國內涉案產品是在充分市場競爭條件下運營，不受政府控制；替代國與出口國勞動力成本的可比性；替代國原材料的可獲得性；替代國生產商配合調查的可行性等。在本案中，巴西調查機關選擇了美國作為替代國來計算中國涉案產品的正常價值。眾所周知，美國的勞動力成本和生產要素均大大高出中國國內市場價格，選擇美國作為替代國勢必對中國企業造成不利影響。律師團隊自立案之初便對替代國的問題做了深入的研究。通過搜集其他國別相同企業的公開財務數據并研究公開雜志、行業協會以及政府統計網站的相關情況，律師團隊最終選擇了勝算最大且對企業最為有利的替代國——馬來西亞。數據顯示，以馬來西亞作為替代國所計算出的正常價值遠遠低于巴西調查機關以美國為替代國所計算出的正常價值。為此，律師團隊向巴西調查機關據理力爭，要求將替代國美國變更為馬來西亞。事實上，在以往的反傾銷調查中，巴西基本不接受有關替代國的抗辯。但經過律師團隊的不懈努力，調查機關最終接受了律師團隊提出的替代國抗辯。這不僅降低了計算企業產品正常價值的基準，而且避免上海亞克力的傾銷幅度被過度扭曲，在巴西反傾銷調查中具有開創性意義。

鑒于巴西較為嚴格的貿易保護措施，中國企業產品日后出口巴西市場仍需如履薄冰，小心應對。

此外，關于涉案產品的界定，律師團隊研究發現，亞克力板的范圍非常寬泛，根據不同的用途，可以分為透明亞克力板、亞克力衛浴板、亞克力珠光板、亞克力彩色版、單（雙）面磨砂板、隔音屏障、鏡面亞克力板、納米導光板、亞克力花紋板等類型。所有這些類型的亞克力板可分為高、中、低端等不同層次，高端和低端亞克力板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價格差異。中國企業所生產的亞克力板多屬低端產品，價值也較低，而申請人在申請書中所采用的亞克力板的正常價值多為亞克力板的平均價值或高端亞克力板的價值。如果按照申請人給出的正常價值計算，則會對中國企業造成極大的不公。據此，律師團隊主動向調查機關遞交了抗辯意見，主張在確定涉案產品正常價值時，應當根據涉案產品的用途和規格等要素，比較相同產品的價格。

2014年7月，巴西調查機關核查官員親臨上海亞克力公司，對企業提交的一系列數據展開實地核查。在兩天的核查期限內，巴西核查官經過對企業財會報表、銷售單據以及提交的其他文件進行了全面審查，最終認定上海亞克力提交的信息真實可靠，予以認可。在為期一年多的調查中，中國企業提出了強有力的抗辯意見，巴西國內用戶亦給予積極配合，不斷向調查機構施壓。經過多方斡旋，2015年3月傳來了勝利的消息——巴西外貿委員會發布2015年第18號令，決定終止對中國亞克力板的反傾銷調查，不采取反傾銷措施。上海亞克力在巴西亞克力反傾銷案中驚險過關，最終以零稅率無損害結案。

可以預見，中巴雙方的貿易摩擦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會持續。鑒于巴西較為嚴格的貿易保護措施，中國企業產品日后出口巴西市場仍需如履薄冰，小心應對。但是，隨著巴西反傾銷法規的不斷完善、透明度日漸提高，中國企業未來在巴西市場的境遇也會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應對反傾銷調查是一項龐大而繁雜的工程，企業除了要填寫問卷、提交各種材料之外，還要接受調查機關的實地核查。因此，企業一旦決定參與反傾銷調查，應當充分做好前期準備，積極配合律師及時提交答卷并完成實地核查工作。此外，反傾銷調查也是一個各方利益博弈的過程，企業還要積極尋求中國政府、行業協會等官方組織的幫助，如請求政府、行業協會進行對外交涉等。當然，在反傾銷調查過程中，進口商作為利益博弈的重要一方，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進口商在調查國的游說活動等往往會對調查機關施加一定的壓力。所以，我國企業在應訴巴西反傾銷調查過程中，也要注重與國內進口商等密切合作，以期取得良好的調查結果。

作者單位：德恒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