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

吉強強

小王年紀雖輕，卻是開車多年的老司機了。

從摩托到二手農用車，從手扶到三輪車，摸爬滾打，只苦于無證。

上個月花了幾千塊，沒去一天駕校拿到了證，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當天，小王便在一哥們的陪同下到二手車市場買回了一輛開了十萬多公里的二手奧拓。從此到飼料廠上班，回老家，跑高速，也自得其樂。

這天上班，在一路口碰上紅燈，因為時間還長，小王便把車停了下來，掏出一根煙點起來。剛抽了兩口，小王從后視鏡里看到跑過來一個穿警服的黑衣男子，做手勢讓他靠邊。

“開車還抽煙？”黑衣問，邊說邊撕下手里的一張單子，填了幾個字，一把摁在小王的車身上。

“開車不能抽煙？你看前面那幾個奧迪，手里不也夾著煙嗎？你怎么不去查他們？”小王反問到。

“我只看見你了，沒看見他們。再說，你的車也沒有貼膜啊，我看得清楚著呢。”黑衣臉上紅了起來，青筋也凸了幾根。

“有膜就是好啊，什么也看不到。”

“不過你這車用得著貼嗎？車還沒膜貴吧！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哪來的？不是黑車吧？”黑衣斜著眼。

“什么黑車？白的，沒看見那顏色，你色盲啊！“小王急了。

“駕駛證呢？”黑衣擺擺手。

小王摸了摸口袋，又拉開車前的盒子：“忘帶了，在家呢。”

黑衣從小王的手邊拔下車鑰匙，自己坐了進去，回頭和小王說道：“拿駕證，到交警大院交罰款。”

小王把剩下的煙猛吸兩口，一把扔向遠去的車。

“真他媽夠背的。這一去少說也得二百，好幾天白干了。”小王心理暗罵。

拿好駕照，小王打電話向飼料廠請了假。打車路上又堵成一片，到了交警大院已經十一點了。

一進院子，小王便看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腆著肚子站在院子中央正和一個女子在交談。小王看他身材高大，西服筆挺，紅光滿面，像個領導便留意起來。他們兩個人很熟識的樣子，談得熱烈，偶爾手舞足蹈，小王遠遠聽到些信息，得知他們是同學，又得知中年人的侄女在市區的重點高中A一中上學。

聽到他們互道了一聲再見，小王馬上迎了上去。

“李隊，你好啊，忙著呢？”邊說邊遞上一根煙。

中年人一愣。

“您不是李文麗的叔叔嗎？”

中年人又一愣。

“我是李文麗的老師啊，我們還一塊吃過飯呢。您忘了？”

“啊！哦——你是馬老師吧，你好，你好，你好。”

“啊！哦，是啊。”小王滿臉堆笑。

中年人雙手握住小王的手，滿面春風，一面把小王讓進了辦公室。小王抬眼看了看牌子，“大隊長辦公室”四個金色的大字映入眼簾。閃進辦公室的瞬間，小王忽然看見剛才那個黑衣從一個屋子出來，看見小王正和中年人走進辦公室，便轉過臉，一閃身進了另一間屋子。

“馬老師來這里貴干？”中年人問。

“我的車被扣了，因為等紅燈的時候在車里吸了根煙，要交罰款。”

“哦，是哪個交警？”

小王給中年人描述了一下。

“哦！”

話語未落，中年人拿起了電話。

“叫賈秉公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過了大概兩分鐘，黑衣走了進來，看見小王坐在對面喝茶，臉上有些局促。

“叫了半天，怎么才過來。”中年人慢悠悠的，但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高了許多。

黑衣沒吭聲。

“這個月二十萬的罰款額怎么還沒有完成？昨天那個要上報的單子準備拖到什么時候？工作拖拖拉拉，像什么樣？還能不能干，不能干趁早滾蛋。”

“明天還交不上，你就別來了，走吧。”中年人加了一句，語調又高了八度。

黑衣低頭踱出了辦公室。

“等等，順便把這個人的車鑰匙拿過來。”中年人指了指小王。

“對這些年輕人就得嚴格要求。”看黑衣出去了，中年人緩和了一下，對小王說。

“年輕人不會辦事。”中年人又淡淡地說。

“嗯，是啊。給您添麻煩了。”小王小聲附和著。

車子開出來的時候，小王點上一根煙，猛吸兩口，心里頓時輕松下來。

責任編輯 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