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膠促進創(chuàng)(燒)傷修復作用及其機制研究進展

曹雪萍，張江臨，胡福良

浙江大學動物科學學院，杭州 310058

蜂膠(Propolis)是蜜蜂采集植物幼芽及樹干上的樹脂，并混入其上顎腺分泌物和蜂蠟等加工而成的一種具有芳香氣味的膠狀物質［1］。蜜蜂用其修補巣房和抵御病原微生物及病蟲害的入侵［2］。蜂膠作為一種古老的民間用藥，已有數(shù)千年的應用歷史。公元前300 多年，就有資料記載蜂巢中一種具有刺激性氣味的“黑蠟”(蜂膠)能治療皮膚病、化膿和刀傷［3］。現(xiàn)今，蜂膠已廣泛應用于保健食品、藥品、化妝品、日用品等領域［4］。蜂膠的化學成分復雜，目前研究者已從蜂膠中分離鑒定出二十余類、四百多種天然成分，主要包括類黃酮化合物、酚酸類化合物、醛酮類化合物、萜類化合物、維生素、氨基酸、木脂素以及脂肪酸等［5］。蜂膠具有抗炎、抗氧化、抗病原微生物、抗腫瘤、調節(jié)免疫、調節(jié)血脂、血糖等廣泛的生物學活性［6，7］，同時還有助于治療感冒、皮膚病、胃潰瘍、燒傷、高脂血癥、糖尿病等多種疾病。

創(chuàng)傷廣義上指由理化及生物因素所造成的機體損傷，包括刀器傷、擠壓傷、凍傷等。燒燙傷屬于創(chuàng)傷的一種，在人群中有著較高的發(fā)生率。人們從抗炎、抗菌、防腐等角度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藥物進行了大量的研究［8］，并開發(fā)出許多臨床上治療局部創(chuàng)(燒)傷的藥物，但多數(shù)藥物的藥理活性較單一，并且有可能對機體產(chǎn)生一定的副作用［9，10］。而蜂膠作為一種能促進組織修復，具有抗炎、抗菌、抗氧化等多種生物學活性的天然產(chǎn)物，在促進創(chuàng)(燒)傷修復中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取得了較理想的效果。本文對近年來蜂膠在創(chuàng)(燒)傷修復作用上的研究進展及蜂膠促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可能機制進行了綜述，對今后的研究方向進行了展望，以期為蜂膠對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進一步研究提供參考。

1 蜂膠對創(chuàng)(燒)傷組織的作用

經(jīng)典的創(chuàng)傷修復分為炎癥期、組織生長期和組織重塑期［11］。這三個時期在時空上并非嚴格分開，而是相互交疊。整個過程是在各種類型的修復細胞、細胞因子、細胞外基質分子及一些蛋白水解酶相互作用緊密協(xié)調下完成的。影響創(chuàng)傷修復的因素有很多，其中，傷口炎癥反應程度、受細菌感染程度以及氧化損傷程度是三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因此，有人認為蜂膠抗炎、抗菌、抗氧化活性是其促進組織再生和創(chuàng)傷修復的重要原因［12，13］。近年來，國內外研究者以大鼠和豬的燒傷和切割傷為主要模型開展了一些關于蜂膠促創(chuàng)傷修復活性的研究，這些研究結果表明蜂膠能通過調節(jié)細胞外基質(膠原)沉積、加速再上皮化、促進肉芽組織生長等多種方式促進創(chuàng)傷愈合。近年來蜂膠促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相關研究見表1。

表1 近年來蜂膠促創(chuàng)(燒)傷修復作用的相關研究Table 1 Related researches on propolis’effect on promoting wound (burn)healing in recent years

1.1 蜂膠對再上皮化的作用

再上皮化是傷口邊緣的角質形成細胞及殘存的皮膚附屬器官如毛囊、汗腺中的角質形成細胞通過增殖、遷移、分化以覆蓋創(chuàng)面并最終恢復皮膚完整性和屏障功能的過程［14，15］。它是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一個十分重要而復雜的生物學事件，其完成依賴于角質形成細胞的增殖、遷移和分化，而這些過程嚴格受到相應的生長因子、細胞外基質、蛋白水解酶及細胞表面整合素受體及其相互作用的調節(jié)。

近年來，大量有關蜂膠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研究表明，蜂膠能夠通過加速創(chuàng)面的再上皮化達到促進創(chuàng)傷修復的目的。Khorasgani 等［16］利用大鼠全層皮膚燒傷模型，通過組織病理學觀察，并對傷口擴張、收縮以及再上皮化速率進行定性定量評估，對比研究了伊朗蜂膠和磺胺嘧啶銀對鼠全層皮膚的燒傷愈合效果，結果表明蜂膠治療組炎癥反應最輕，傷口收縮和再上皮化速率最快。Han 等［17］采用大鼠三度燒傷模型，通過組織病理學觀察對比了土耳其蜂膠和磺胺嘧啶銀對燒傷大鼠的修復效果，結果表明蜂膠不僅具有良好的抗炎作用，還能促進再上皮化，從而加速燒傷皮膚的愈合，推測可能是蜂膠的抗炎作用促進了再上皮化過程。McLennan 等［18］采用糖尿病全層皮膚創(chuàng)傷模型，研究蜂膠對糖尿病患者上皮閉合、傷口形態(tài)、細胞浸潤以及血管密度的影響，結果表明蜂膠能明顯改善糖尿病大鼠上皮閉合及再上皮化程度低的狀況，說明蜂膠能改善糖尿病患者組織修復過程存在的某些缺陷。該研究還發(fā)現(xiàn)蜂膠能有效抑制中性粒細胞浸潤以及使糖尿病動物損傷組織巨噬細胞浸潤正常化的作用，并以此推測炎癥細胞浸潤正常化和接下來的上皮閉合率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關系。de Almeida 等［19］的研究也觀察到巴西蜂膠能明顯提高再上皮化速率，并認為這可能是蜂膠中的咖啡酸類物質刺激了角質細胞的遷移，或者與巴西綠蜂膠能在一定條件下激活巨噬細胞免疫調節(jié)活性有關，因為激活的巨噬細胞能釋放大量的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FGF)以及上皮細胞增殖過程相關的一些細胞因子，進而促進再上皮化;也有可能是上皮化與纖維組織形成之間形成聯(lián)系，從而促進燒傷修復。

總之，蜂膠有可能通過抗炎作用，減少炎癥反應中一些細胞因子和炎性介質(自由基等)對再上皮化的抑制作用［20］;或促進一些促上皮化的生長因子的產(chǎn)生，從而起到間接的促上皮化作用;也有可能因為蜂膠中的某些活性成分對角質細胞有刺激作用［21］，直接促進了再上皮化。

1.2 蜂膠對肉芽組織形成的作用

肉芽組織是富含新生毛細血管的纖維結締組織，由纖維母細胞、毛細血管及一定數(shù)量的炎性細胞等有形成分組成。具有抗感染，保護創(chuàng)面，填補創(chuàng)口及其它組織缺損，機化或包裹壞死、血栓、炎性滲出物及其它異物的作用。

大量研究表明，蜂膠通過刺激成纖維細胞和毛細血管內皮細胞增殖以及膠原基質沉積，從而促進肉芽組織生長。高暢等［22］通過蜂膠對糖尿病大鼠創(chuàng)面新生血管和細胞增殖影響的研究，發(fā)現(xiàn)蜂膠能顯著促進正常大鼠和糖尿病大鼠創(chuàng)面新生毛細血管生長、細胞增殖和肉芽組織的生長，加速創(chuàng)面愈合。Kilicoglu 等［23］利用結腸切除術和斷端吻合術誘導的大鼠創(chuàng)傷模型，通過透射電鏡觀察蜂膠經(jīng)口給藥后對大鼠結腸吻合的效果，超微結構的組織病理學分析顯示蜂膠能加速創(chuàng)傷修復，刺激成熟肉芽組織的形成及膠原合成。de Almeida 等［19］的實驗也表明了蜂膠對肉芽組織形成和生長的促進作用。這些研究表明，蜂膠不僅能促進正常機體的創(chuàng)傷修復，同時能改善具有修復障礙的糖尿病患者的創(chuàng)傷修復。然而，也有研究［24，25］發(fā)現(xiàn)蜂膠具有抗血管新生的作用。因此，蜂膠調節(jié)血管生成的具體機制還有待進一步研究。

1.3 蜂膠促進傷口收縮的作用

傷口收縮主要由肉芽組織內肌成纖維細胞收縮引起。肌成纖維細胞內含有平滑肌肌動蛋白(α-SMA)，因而具有較強的收縮能力，此外，它還具有分泌大量膠原基質的能力［26］。創(chuàng)緣周圍結締組織內的成纖維細胞是它的主要來源，在趨化因子作用下遷移到創(chuàng)面，轉變?yōu)榧〕衫w維細胞，這個轉變過程受到細胞因子(如TGF-β)和細胞外基質(纖連蛋白剪接變體ED-A、膠原)的調節(jié)［26-28］。

蜂膠廣泛的生物學活性使其能有效促進傷口收縮。Khorasgani 等［16］研究表明，蜂膠能降低損傷部位炎癥反應，有效促進傷口收縮。Iyyam Pillai 等［29］的研究也發(fā)現(xiàn)印度蜂膠具有明顯地促進傷口收縮的作用，其機制尚不是十分清楚。猜測可能是蜂膠上調炎癥細胞TGF-β1 的產(chǎn)生，由TGF-β1 和它介導的基質生成進而促進了肌成纖維細胞的產(chǎn)生和傷口收縮。雖然蜂膠促進傷口收縮方面的報道較少，但有研究［30-32］表明，一些富含黃酮類、多酚類及萜類的植物性成分具有良好的創(chuàng)傷修復活性，能有效促進傷口的收縮。因此，推測蜂膠中含有的黃酮類、酚類物質與傷口收縮之間可能存在關聯(lián)。

1.4 蜂膠對細胞外基質生成的作用

皮膚組織缺損以后，為恢復其結構和功能的完整性，各種細胞外基質需要重新被合成和分泌［33］，其中膠原蛋白是細胞外基質最主要的成分，尤其是I 型和III 型膠原成分。膠原纖維形成的一系列動態(tài)過程是皮膚修復的關鍵過程。皮膚損傷修復過程中，III 型膠原首先由成纖維細胞產(chǎn)生，用以引導肉芽形成過程中的成纖維細胞和內皮細胞的增殖與遷移，然后III 型膠原逐漸被I 型膠原取代，使真皮纖維結締組織具有更強的張力和機械穩(wěn)定性［19］。細胞外基質對機體的重要性，不僅在于它能夠作為組織和器官結構成分，為細胞提供附著位點，更在于它能通過與細胞、細胞因子及其它成分相互作用，調節(jié)細胞的生長，分化和存活，因此，它們的再生對創(chuàng)傷修復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33，34］。

許多研究表明蜂膠對細胞外基質的生成有調節(jié)作用。de Albuquerque-júnior 等［35］通過實驗證實了蜂膠對細胞外基質I 型膠原纖維和III 型纖維沉積的促進作用，進一步發(fā)現(xiàn)巴西蜂膠能促進I 型膠原纖維對III 型膠原纖維的取代，據(jù)此，巴西紅蜂膠能通過調節(jié)膠原沉積動態(tài)過程從而促進組織修復。Pessolato 等［36］研究了蜂膠和羊膜對大鼠二度燒傷的再上皮化的影響，結果也表明了蜂膠對膠原生成的促進作用。由于實驗時間只進行到21 d，組織修復尚未完全結束，膠原是否會繼續(xù)生成直到修復末期并導致疤痕的產(chǎn)生還有待進一步研究。該實驗還首次證明了蜂膠具有促進組織清創(chuàng)的效果，推測這可能是由于蜂膠刺激了巨噬細胞的吞噬活性。de Almeida 等［19］采用大鼠二度燒傷模型，對含有兩種蜂膠(巴西紅蜂膠和巴西綠蜂膠)水醇提取物的膠原蛋白膜在促進真皮燒傷修復中的適用性進行了研究。結果表明，蜂膠控制組能促進膠原合成、沉積以及成熟的過程，這可能是由于蜂膠刺激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FGF)的合成，因為成纖維細胞增生和其合成沉積膠原的過程有FGF 的參與［37］。綠蜂膠組促進了I 型膠原對III 型膠原的取代，紅蜂膠組促進膠原纖維束的逐漸交織，這進一步證實了Albuquerque 等［35］的研究。Olczyk 等［10］利用家豬作為模型，定性定量研究了蜂膠對燒傷組織細胞外基質I 型和III 型膠原積累的影響，結果表明蜂膠能增加膠原及其成分表達，特別是在修復的最初階段，進一步證實了蜂膠對膠原基質生成的調節(jié)作用［35，36］。然而，de Moura 等［38］利用Swiss 小鼠皮下植入海綿誘導創(chuàng)傷模型評估巴西綠蜂膠水提物的抗炎和創(chuàng)傷修復效果，結果表明蜂膠抑制修復早期膠原的合成，與其它報道［10，23］不太一致，這可能與組織特異性、蜂膠提取方式或來源有關。

蜂膠不僅調節(jié)膠原基質的生成，對其它胞外基質的生成也有調節(jié)作用。Olczyk 等［39］利用家豬建立燒傷模型，研究了蜂膠在燒傷修復過程中對玻連蛋白、層連粘蛋白、硫酸乙酰肝素/肝素表達的影響，結果表明蜂膠治療能在燒傷修復早期階段顯著刺激玻連蛋白、層連粘蛋白和硫酸乙酰肝素/肝素的表達，并使它們的含量最終趨向正常皮膚水平，這表明蜂膠能在不影響某些胞外基質在正常組織內的最終含量的情況下，加速組織的修復。該實驗也同時觀察到蜂膠促進膠原沉積的現(xiàn)象，與他人的研究結果［19，35，36］一致。Olczyk 等［40］還研究了蜂膠在燒傷修復過程中對軟骨素/硫酸皮膚素和透明質酸積累的影響，結果表明蜂膠能通過刺激肉芽組織生長和損傷閉合所需要的糖胺聚糖的積累，加速組織修復。而且，蜂膠能加速軟骨素/硫酸皮膚素結構調整，使其結合生長因子在組織修復中發(fā)揮重要作用。這表明蜂膠不僅能促進細胞外基質的產(chǎn)生，還能通過加速其結構的調整，使修復朝有利的方向進行。

上述研究都表明了蜂膠對細胞外基質生成的調節(jié)作用，特別是對膠原生成的刺激作用。有研究［41］表明蜂膠及其活性成分能夠上調人類外周血單核細胞(PBMC)和T 淋巴細胞TGF-β1 的產(chǎn)生，而TGFβ1 是促進成纖維細胞增生及促進其分泌膠原等基質的十分重要的細胞因子［42-45］。據(jù)此，表明蜂膠可能通過影響一些參與胞外基質生成的細胞因子的合成，如TGF-β1 和FGF 等［37，41］，從而調節(jié)胞外基質的生成。

2 蜂膠促創(chuàng)(燒)傷修復作用可能的機制

如前所述，傷口炎癥反應程度、受細菌感染程度以及氧化損傷程度是影響創(chuàng)傷修復三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因此有人認為蜂膠抗炎、抗氧化、抗菌活性，是其促進組織再生和創(chuàng)傷修復的重要原因［12，13］

2.1 蜂膠抗炎作用對創(chuàng)(燒)傷修復的影響

創(chuàng)傷發(fā)生后炎癥反應立即發(fā)生，主要作用為抗感染，清除壞死組織，并釋放一些趨化因子和細胞因子(TGF-β1、bFGF、VEGF 等)，吸引一些修復細胞進入創(chuàng)面，從而調節(jié)創(chuàng)傷組織的修復［11，20］。然而炎癥反應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作用一直存在爭議，關于炎癥細胞在組織修復中的重要性開展了許多實驗，這些實驗［46-49］大多表明無論是中性粒細胞還是巨噬細胞對創(chuàng)傷修復都不是絕對必要的，這些炎癥細胞功能的缺失甚至會加速再上皮化和組織修復，減少瘢痕的產(chǎn)生。然而，也有實驗表明巨噬細胞功能缺失會使組織因為清創(chuàng)障礙影響創(chuàng)傷修復［50］。Ashcroft等［51］敲除小鼠的smad3 基因，結果發(fā)現(xiàn)小鼠創(chuàng)面局部單核細胞浸潤明顯減少，而再上皮化速度加快，反映了炎癥反應對再上皮化的抑制作用。總的說來，炎癥反應能通過抗感染，組織清創(chuàng)，釋放一些細胞因子，對創(chuàng)傷修復發(fā)揮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同時也會對組織修復的某些方面起抑制作用，例如再上皮化過程。所以，過度的炎癥反應對創(chuàng)傷修復本身而言是弊大于利［52］。

嚴重的燒傷和創(chuàng)傷后，大量變性壞死的組織、細菌的侵入、自由基的大量產(chǎn)生以及應激反應產(chǎn)生往往會引起過度的炎癥反應［53］。大量研究蜂膠組織修復活性的體內實驗都觀察到蜂膠促進創(chuàng)傷修復的同時伴隨著對創(chuàng)面局部炎癥反應的抑制(見表1)。除了蜂膠，其它具有抗炎活性的植物成分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促進作用也有報道［30，32］，揭示了抗炎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積極作用，并且它們通常也含有黃酮及酚類物質。因此，蜂膠很有可能通過抗炎活性減少過度炎癥反應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不利影響，從而促進修復。

蜂膠的抗炎活性已經(jīng)得到大量的研究證明和報道［54-57］。蜂膠這一生物學活性的發(fā)揮主要與蜂膠中含有大量的黃酮類抗炎物質如槲皮素、高良姜素等以及酚類抗炎物質如咖啡酸、阿魏酸、咖啡酸苯乙酯等有關［3］。這些抗炎活性成分能通過影響花生四烯酸代謝通路［58］、L-精氨酸代謝通路抑制一些炎癥介質如前列腺素E2(PGE2)、一氧化氮(NO)等的產(chǎn)生［59］，并能干擾NF-κB 信號通路激活［60］，從而阻止某些炎癥相關基因的轉錄，有效緩解炎癥反應對細胞和組織造成的損傷。

2.2 抗氧化作用對創(chuàng)(燒)傷修復的影響

燒傷后，正常的氧化還原平衡被打破，局部組織缺血缺氧，加上大量的炎癥因子及細菌的侵入，共同促進了燒傷組織的脂質過氧化反應和大量氧化物質的產(chǎn)生［61］。這些活性氧類(ROS)和活性氮類(RNS)物質不只是幫助機體消滅細菌［62］，同時參與到血管通透性改變，細胞脂質過氧化，引起局部和系統(tǒng)性的炎癥反應，降低巨噬細胞吞噬能力，損傷細胞DNA，及引起花生四烯酸代謝反應在內的多個應激反應［61，63］，而這些應激反應進一步影響創(chuàng)傷修復。有研究［64］發(fā)現(xiàn)，過氧化氫在微摩爾濃度下就能抑制角質細胞遷移，而角質細胞的增生和遷移對再上皮化至關重要。由此可見，創(chuàng)傷后的氧化應激會因為對角質細胞的損傷而抑制再上皮化。總的說來，機體受劇烈損傷后大量產(chǎn)生的自由基會通過延長炎癥反應時間，使蛋白酶解反應過度，同時抑制成纖維細胞和角質形成細胞的增生、遷移及細胞外基質的生成，并通過加速它們的衰老和凋亡等多種方式，阻礙創(chuàng)傷修復進程，并最終導致疤痕形成或修復障礙［65］。因此，抗氧化治療有利于減輕燒傷對患者的傷害。

蜂膠中豐富的黃酮、酚酸及萜烯類使其具有良好的抗氧化效果，所以，這很可能是蜂膠促進再上皮化和創(chuàng)傷修復的重要原因之一。這些抗氧化活性物質能通過直接清除自由基或提高細胞內一些抗氧化酶活性，甚至通過影響氧化應激相關轉錄調節(jié)因子(如Nrf-2)的信號轉導過程發(fā)揮抗氧化活性［66］。已有相關文獻報道了蜂膠或其成分在燒傷組織中的抗氧化作用。Ocakci 等［67］在蜂膠活性成分咖啡酸苯乙酯(CAPE)對氫氧化鈉導致的小鼠食管燒傷的作用研究中表明CAPE 組減弱了脂質過氧化，同時也促進抗氧化酶活性的恢復。王元元等［68］在對蜂蜜、蜂膠對深Ⅱ度燙傷大鼠創(chuàng)面愈合影響的研究中，檢測到蜂膠外用能顯著提高大鼠血清中超氧化物歧化酶(SOD)含量。Olczyk 等［69］研究了蜂膠對燒傷組織中自由基的作用，通過電子順磁共振譜學檢測蜂膠治療組燒傷組織中自由基的濃度，結果表明蜂膠能使燒傷組織自由基濃度相對較低。這些研究表明，蜂膠及其活性成分可能通過促進創(chuàng)傷組織內一些抗氧化酶活性的增加或恢復，并促進其含量的增加以及對自由基的直接清除作用，保護細胞免受氧化損傷，從而發(fā)揮促進組織修復的作用。

2.3 抗菌作用對創(chuàng)(燒)傷修復的影響

細菌感染是燒傷患者常見的并發(fā)癥，往往是造成創(chuàng)傷病理性修復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時也是給燒傷患者尤其是大面積嚴重燒傷患者造成生命威脅的主要因素之一。據(jù)報道，燒傷創(chuàng)面感染的病原微生物主要以金黃色葡萄球菌、銅綠假單胞菌、大腸埃希菌、鮑氏不動桿菌、肺炎克雷伯桿菌等最為常見［70-73］。近年來，由于抗生素的廣泛應用，使金黃色葡萄球菌、銅綠假單胞菌、鮑氏不動桿菌等致病菌對一些常見的抗菌藥如頭孢菌素類、大環(huán)內酯類、氨基糖苷類、氟喹諾酮類等表現(xiàn)出高耐藥性［74，75］。

蜂膠具有良好的抗菌活性，無一般抗生素的毒副作用，且不產(chǎn)生耐藥性。蜂膠對革蘭氏陽性菌的作用強于對革蘭氏陰性菌的作用，尤其對金黃色葡萄球菌有較強的抗菌作用。此外，蜂膠對大腸桿菌、銅綠假單胞菌桿菌等陰性桿菌也有良好的抗菌效果［76］。由于地理位置、植物源甚至提取方式的差異，加之蜂膠成分極為復雜，各種實驗結果可能并不完全一致［77］，但蜂膠的抗菌效果確實得到大量實驗的證實［78-80］。Berretta 等［81］通過肉湯大量稀釋法用來確定蜂膠配方和提取物對燒傷中常見的微生物，如銅綠假單胞菌、克雷伯氏肺炎菌、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表皮葡萄球菌的抗菌能力，并用大鼠穿刺損傷模型評估蜂膠的修復活性，結果表明，受試樣品中蜂膠濃度達到3.6%時表現(xiàn)出最佳的抗菌和損傷修復活性。

蜂膠確切的抗菌機制尚不清楚，很可能是各種物質的協(xié)同作用。蜂膠中含有大量的黃酮類(松屬素、高良姜素)、有機酸類及其脂類(龍膽酸、阿魏酸、咖啡酸、香豆素酸、咖啡酸脂等)及萜類，這些物質均具有良好的抗菌、殺菌作用［76，82］。蜂膠有效抑制微生物對創(chuàng)傷面的感染，抑制微生物對創(chuàng)傷面的損害，同時，降低了因感染而起的炎癥，亦有利于維持創(chuàng)傷面的氧化還原平衡。總之，由于創(chuàng)傷修復是包括炎癥反應、氧化應激、抗感染等多個事件在內的復雜過程，而這些事件之間存在密切的聯(lián)系，能相互促進，放大彼此對修復的負作用。所以，蜂膠的各種生物學活性之間的相互協(xié)調、相互促進可能是其促進創(chuàng)傷修復最重要的原因。另外，蜂膠中含有的氨基酸、維生素、糖類物質［83］，可以為創(chuàng)傷組織提供局部營養(yǎng)，具有改善局部組織微環(huán)境的作用，這可能也是其促進組織修復的原因之一。需要指出的是，蜂膠成分復雜，不同提取方式、不同植物源的蜂膠活性成分差異很大，加之各研究采用的實驗模型和給藥方式和劑量也不盡相同，導致一些實驗結果的不一致。未來的研究有必要在明晰蜂膠藥效成分的基礎上，綜合比較研究不用提取方式、不同植物源蜂膠及其單體成分對創(chuàng)傷修復的效果，從而為蜂膠的臨床應用提供參考。

3 研究展望

從近年來對蜂膠促進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研究報道來看，比起蜂膠抗炎、抗氧化方面的研究，蜂膠的在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方面的研究相對較少，并且主要集中于蜂膠在組織病理學方面的作用和一些臨床效果的觀察上，而對于蜂膠促進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內在分子機制卻鮮有報道。這可能是因為創(chuàng)傷修復本身是一個十分復雜的過程，涉及的生物學機制和影響因素太多，加大了蜂膠在這一領域的研究難度。從近年來這些研究和報道發(fā)表的時間來看(表1)，人們對于蜂膠的這一生物作用的關注和研究在逐漸提升。隨著人們對于創(chuàng)傷修復及其內在機制的研究越來越透徹，必然會帶動蜂膠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研究的進一步深入。

從已報道的蜂膠在組織學水平上的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出發(fā)，再結合創(chuàng)傷修復這一領域本身的研究進展，筆者認為對于蜂膠創(chuàng)傷修復作用的進一步研究可以從以下幾方面展開:

3.1 蜂膠對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起重要作用的生長因子及其信號通路作用的研究

生長因子在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發(fā)揮極為重要的作用，組織修復中細胞的遷移、分化和增殖均受到生長因子的調節(jié)，不同的生長因子在不同的時期可以通過彼此協(xié)同、拮抗或重疊作用于組織和細胞，從而促進組織修復中三個時期(炎癥期、組織形成期、組織重塑期)有條不紊地進行。現(xiàn)有的研究已表明了蜂膠能促進再上皮化、調節(jié)以膠原為主要成分的細胞外基質的生成以及刺激肉芽組織的生長等，而再上皮化、肉芽組織的生長及胞外基質的生成和沉積受到細胞因子的調節(jié)，因此蜂膠很可能通過對一些生長因子及其受體或信號通路中下游信號分子的表達進行調節(jié)，也可能通過影響一些轉錄因子的磷酸化或進核過程發(fā)揮作用。例如，體內實驗［35，81］表明蜂膠能在修復早期促進以膠原為主要成分的胞外基質的生成，而TGF-β 是調控細胞外基質生成的一種重要的細胞因子。蜂膠是否通過增加TGF-β 及其受體和其下游信號分子smad3、輔轉錄因子p300 等表達，或通過促進smad3 磷酸化激活及減少拮抗這條促膠原生成信號通路的相關分子，達到其促修復的目的，有待進一步研究。然而，最近有研究［84］表明，臺灣綠蜂膠中的成分Propolin G 能抑制TGF-β1 誘導下的TGF-肝星狀細胞(HSC)增殖、α-SMA 及I 型膠原α1 鏈的表達，主要通過下調JNK 信號通路以及下調TGF-β1 下游的信號分子smad2/3 的表達，從而揭示蜂膠抗肝纖維化的機理。這與他人的研究有些不一致，這可能與體內實驗和體外實驗的差異有關，或與蜂膠作用的細胞類型有關，也可能與蜂膠作用成分有關。蜂膠成分復雜，并受植物源、季節(jié)等多因素影響，而成分是其發(fā)揮生物學活性的基礎，不同來源的蜂膠及其成分對皮膚的細胞外基質生成究竟起促進或抑制作用需要進一步探索。

3.2 蜂膠對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整合素表達的影響

整合素家族是位于細胞表面的一類重要的黏附分子，主要介導細胞與細胞間及細胞與細胞外基質間的黏附，并通過雙向信號轉導通路調節(jié)細胞的生長、增殖、遷移、分化［85］。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就是各種細胞增殖遷移以恢復組織結構和功能完整性的過程，因此離不開整合素家族的參與。例如，成纖維細胞從富含膠原的基質中遷移到以血纖蛋白、纖連蛋白等為主要成分的血凝塊，會上調纖連蛋白受體α5β1整合素和α3β1 整合素，而下調與膠原成分結合的α1 和α2 型整合素，以利于遷移［86］。角質形成細胞遷入血凝塊的過程，也通過相關的整合素和其配體之間的相互作用而介導［14］。整合素與基質成分的相互作用還能誘導一些蛋白水解酶的表達［86］。因此，蜂膠也可能通過調節(jié)整合素受體表達從而促進再上皮化和肉芽形成。

3.3 蜂膠對創(chuàng)傷修復過程中相關酶作用的研究

在創(chuàng)傷的整個修復過程中，一些蛋白水解酶如纖溶酶、基質金屬蛋白酶類及它們的激活物和抑制物控制下的蛋白水解過程也起著十分關鍵的作用。例如，遷移的角質形成細胞往往會表達一些基質金屬蛋白酶及纖維溶酶原激活物［14，15］，從而促進血凝塊中血纖蛋白等成分的水解，以利于遷移。炎癥反應產(chǎn)生的蛋白水解酶能降解變性的蛋白和組織，然而酶解反應一旦過度反而不利于新生基質的沉積，阻礙修復。因此，蜂膠是否影響以及如何影響這些蛋白水解酶的表達，也有待于進一步的研究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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