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界

馬未都

昭陵六駿是唐太宗李世民最心愛的坐騎，均立下過赫赫戰功。他們都有名字，唐太宗去世后，遵太宗遺愿，六駿鐫刻在昭陵祭壇兩側，伴隨一代圣主長眠。

民國初年，昭陵六駿慘遭厄運，不肖子孫將其肢解并賣往國外，六駿中的兩駿—颯露紫和拳毛騧被浙江古董商盧芹齋賣給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當年售價為125000美元，實為天價。今天收藏市場上津津樂道的許多明清文物在那時一個美元可買幾件。

我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的禮堂里為沃頓商學院的講演就從昭陵六駿講起，主辦方擬定的題目為《眼界》。我講演的講臺離昭陵六駿中的兩駿空間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百米，時間卻跨越了近1300年。這中古到現代的一千多年的時間，正是人類少于思考，多于競爭的時代。昭陵六駿的位移，正好為此作了詮釋。

馬作為古代戰爭的機器，為殺戮提高了效率，全世界各民族的戰爭狀態幾乎相同，馬至少擔當了3000年來的戰爭主力，催化了文明的形成。拳毛騧身中九箭，說明戰爭的殘酷及危險，這一仗是唐太宗的“淮海戰役”，之后，大唐江山平定，迎來盛世。

人類戰爭是人類自我競爭的最有效的方法，和平是喊給對方聽的。天下不是喊和平就可以和平的，和平的前夜都是風高月黑，和平的進程都是血流成河；唐太宗將坐騎勒石紀念；盧芹齋貪圖利益將其出售；賓大博物館斥資永久陳列；我將其作為演講的開篇；這些不過都是在為殺戮后的文明做一個注腳，如此之說不過是讓眼界放寬一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