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女兒之死：那墓碑上張揚的私生子

嘉華等

湖南桂陽籍老板程元是家外有家的男人，妻子為他生了女兒，情人為他生了兒子。幾年來，他在兩個家庭中旋轉(zhuǎn)著。妻子和女兒，一直渾然蒙在鼓里。2013年清明節(jié)，經(jīng)過猶豫和掙扎，他選擇了依照風俗，將私生兒子連同情人的名字刻在了母親的墓碑上，而妻子和女兒的名字杳然不見。

他的選擇會導致怎樣的結(jié)果？2013年7月28日，郴州傳奇城12樓陽臺上，一個15歲的花季女兒縱身躍下，痛徹了無數(shù)人的心扉——

程元，1971年出生在湖南桂陽縣方元鄉(xiāng)一個貧寒農(nóng)家，上面有兩個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兒子。因為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和一個勤勞賢惠的妻子，造就了他為母親墳頭立墓碑的彷徨和煩惱——

高一那年，他暗暗喜歡上班里漂亮的女孩付梅，而付梅也對他芳心暗許。可高二還沒讀完，父親勒令他退學：他讀書的錢是二姐的嫁妝換來的，現(xiàn)在父母要用它修建房子、給他娶媳婦。因為村支書親自為他介紹了老婆的遠房親戚劉美娟。

劉美娟在廣州打工，5月回來，雙方家長敲定了見面。劉美娟是一個勤勞樸實的女孩。那次相親時，村支書的妻子拎了泔水桶去喂豬，她連忙跑去，拎著大桶泔水健步如飛。劉美娟也相中了他，幾天后她到程元家里玩。程元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食指有厚繭，她趕緊把那根指頭藏起：“我在鞋廠，裝鞋底特別磨手……”這個樸實的女孩，也贏得了程元的好感。雙方父母讓劉美娟在廣州也為程元找份工作，兩人都去掙錢。

程元不得不選擇了放棄一直通信的付梅。他流著眼淚寫信給在湖南師范大學讀書的付梅，告訴她將和女友去廣州打工。付梅再無回音了。

第二年程元和劉美娟進入廣州嘉美鞋廠工作。劉美娟是個天生的賢妻，一切都為了他。他高興，她就輕松，他不高興，她就非常緊張。慢慢地，程元心里對她充滿感激，也淡忘了失去美好初戀的心痛。

1994年，程元和劉美娟回桂陽縣城開了一間銷售外墻貼磚的小店，第二年舉行了婚禮。有點資金后，他又跟劉美娟的表哥跑工地生意，很快就拉起了一支建筑隊。1998年3月，女兒出生了，取名程征。

程元的事業(yè)越來越好，每年收益不菲，是家族里第一個在郴州買樓買車的，后來把爸媽也接到郴州，還盡力幫助了兩個姐姐發(fā)家致富。劉美娟一心一意在家里照顧老小，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2003年秋偶遇高中同學范強，改變了程元的生活軌跡。范強告訴他一件趣事：有一次大家擠著進教室，程元的鞋子被同學踩掉了，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襪子上一摞補丁。于是，付梅悄悄給他買了一雙白襪子，讓他的同桌交給他，可那個同桌卻自己穿上了！

淡忘的初戀又涌上心頭，范強在哈哈大笑，程元卻心如刀絞！更令他緊張的是，他得知付梅已經(jīng)離異，在郴州市區(qū)的一家機關(guān)單位工作……

幾天后范強叫他去參加同學聚會，他一進酒店就找到了付梅。付梅已經(jīng)不是當年純美的模樣，還戴著眼鏡，略顯憔悴，但兩人眼里立即浮出淚花。酒后，程元開車載著付梅一起去母校。一路上，兩個人說起各自的經(jīng)歷，付梅哭了，程元不禁抱了抱付梅。付梅先是輕輕在他肩上靠了一下，然后果斷推開，說對他的妻子不公平。分別的時候，兩人約定從此不再見面。然而事實是他們根本沒辦法克制。不久他們還是無法抑制心里的感情，走到了一起……

出軌后，程元心中覺得挺對不起劉美娟娘倆，盡可能對她們更好，請了鐘點工做家務(wù)，送劉美娟學駕照，讓她沒事就開車帶孩子玩，給她辦上萬的美容卡……她的朋友很羨慕她。

征征5歲了，古靈精怪。在她心中，父親是世上最好的爸爸，是家里最大的權(quán)威。在小朋友們面前，她也總是爸爸長爸爸短的。一次她見到媽媽在為奶奶剪指甲，就幫奶奶剪另外一只手。程元笑問：“征征在干嗎？”征征脆生生地說：“爸爸，等你老了我也會幫你剪指甲。”程元心里既甜蜜又內(nèi)疚。一邊是溫馨的家庭，一邊是如火如荼的婚外戀。好在劉美娟對程元的行蹤從來不管，所以多年以來他的婚外情一直相安無事。

2005年6月，付梅檢查發(fā)現(xiàn)懷孕！程元頓時又喜又憂。他真的覺得自己很愛付梅，這是他最愛的女人和他的“愛情結(jié)晶”！可是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她以后怎么上班？又怎么嫁人？程元也曾經(jīng)動了離婚的念頭，但付梅憂心忡忡：“你的女兒怎么接受？”提到女兒，程元頓時無言：他確實擔心傷害單純可愛的女兒，也傷害勤勞善良的妻子，不敢自私地說離婚就離婚。程元陪付梅去流產(chǎn)，但到醫(yī)院門口他又后悔了，央求她：“要不然你生下來，別工作了，我養(yǎng)你吧。”付梅也舍不得打掉，她34歲了，還沒孩子。但她知道孩子生下來他們母子的生活從此就靠程元了，這不是她要的生活。彷徨猶豫中，兩人遲遲疑疑地又折回了“金屋藏嬌”的家里，不知怎么才好。

拖了幾天，程元帶付梅到熟人那兒做B超，發(fā)現(xiàn)是男孩。付梅也不舍得打掉了。程元把事情告訴了兩個姐姐，姐姐們先痛罵他出軌，但聽說付梅懷的男孩，又建議她生下來，程元也有財力把兩個家養(yǎng)起來。

終于，一件事讓程元下了決心。那天他在家里，劉美娟把征征穿不得的衣服塞進大提包讓他送給農(nóng)村親戚。過了一會兒母親趁她不在跟前，忽然偷偷地對程元說：“那種男孩女孩都能穿的，你揀出來，留著。”從母親喜悅的神情中，程元知道姐姐把什么都告訴她了，她的態(tài)度是默認和慫恿。程元更加不理智地要求付梅生下孩子。付梅也終于點頭答應(yīng)。隨后付梅找理由在單位請了長假待產(chǎn)，程元每月支付生活費。2006年1月，付梅生下兒子，取名程昊。此后，一家人都在幫程元打掩護，縱容他經(jīng)常去看望付梅母子。程元在兩個家里忙碌地旋轉(zhuǎn)著。兩個姐姐和姐夫甚至和付梅母子混得挺熟……六七年過去了，劉美娟一直蒙在鼓里。

2012年初，程元的母親因結(jié)腸癌過世。2013年清明節(jié)前，準備給她立碑，由二姐夫操辦這事。二姐夫問程元，碑上妻子的位置刻誰的名字？刻不刻昊昊的名字？程元一下子怔住了，遲遲不能決定：這些年，付梅為他的付出，他總覺得難以彌補。最重要的是，當?shù)仫L俗，墓碑上只刻兒子的名字，如果不刻昊昊，那么墓碑上程元的名下，就是空白！左思右想，直到3月底，程元終于決定：刻付梅和昊昊的名字。反正按風俗，女子不上墳山，劉美娟不會發(fā)現(xiàn)。而且這也宣布了他有兒子，對祖上也是一種告慰。程元認為，昊昊的存在是總有一天要告訴劉美娟和女兒征征的。與其到時候在墓碑上添名字，還不如現(xiàn)在“一步到位”。endprint

果然，墓碑刻好、樹起后，轉(zhuǎn)眼兩個月過去了，劉美娟沒有一點異常，程元忐忑的心慢慢地放下。

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墻？2013年6月的一天，程元一進家，劉美娟忽然憤怒地將幾張照片扔向他，照片上是他母親的墓碑！原來劉美娟不知從哪兒聽說此事，立即讓她的弟弟去探個究竟。她的弟弟憤然地拍下了照片……劉美娟傷心至極！程元只好坦陳始末。劉美娟哭得背過氣去：“你們家人是不是覺得我什么都沒奉獻？我問你，窮的時候把菜留給你吃是不是奉獻？你忙的時候我洗洗刷刷、照顧老小、從不要你操心是不是奉獻？你整夜不回家，無論我和孩子多希望你回來陪，也從不打電話擾你，是不是奉獻？我半輩子在做你妻子而不是做我自己。最后入你祖墳的卻是別人！”程元啞口無言。

6月底，劉美娟向蘇仙區(qū)法院起訴離婚。墓碑，成為了程元出軌的確鑿證據(jù)，2013年7月20日法院判決離婚。程元自愿地將一半多家產(chǎn)分給了她，希望能夠盡量獲得她的諒解。

幾天后，程元在和人談事，付梅忽然打來電話：“你快回來，一個男人帶你女兒在家砸東西！”他立刻趕回。果然是小舅子帶著征征在付梅家里鬧事。征征一見7歲的昊昊就沖過去廝打。昊昊一面用杯子積木砸她，一面到處躲。程元連忙阻止征征。征征卻發(fā)瘋一般大叫：“我要給媽媽報仇！媽媽沒兒子，我不給她撐腰誰給她撐腰？”程元怎么拽都拽不住，只好用力猛地將她向后一拉，她猝然倒在了自己手臂上，發(fā)出一聲尖叫，手臂無法彎回來了！在場幾個人都嚇壞了，程元趕緊將她送到163醫(yī)院。她的尺骨骨折了！醫(yī)生建議做手術(shù)，用鋼釘固定。程元回病房去和征征商量，還沒進去，忽然被小舅子推出，把他按在墻邊一陣拳打腳踢。程元滿臉是血地爬起來，見征征在門邊冷漠地看著，他帶著哭腔對她說：“寶貝，爸爸對不起你，但很多事情等你長大了才能理解。”聽他又想辯解，征征突然狠狠地唾了一口。

隨后小舅子辦了出院手續(xù)，帶征征回去了。程元的鼻梁被小舅子打斷，要醫(yī)治，沒有跟過去。在醫(yī)院里程元垂頭喪氣，一直在考慮等征征平靜下來抽空和她談?wù)劊悦庥绊懰膶W習。她就要讀高二了。

誰也沒料到，事發(fā)第二天，征征跳樓了！

據(jù)劉美娟說，那天回家之后，征征對媽媽說不動手術(shù)也能恢復，不過時間久點，她擔心手術(shù)留下傷疤不好看。劉美娟同意了。第二天早上她沒上學，一直在房間里磨磨蹭蹭。劉美娟一看，她把房間里收拾得特別整潔，還對媽媽說：“媽媽，雖然爸爸不愛我們，但你要堅強。”劉美娟也在悲傷之中，沒有多想。

大約半小時后，征征從陽臺上縱身躍下。

程元得到消息，開車呼嘯著趕過去。劉美娟因為征征跳樓而傷心過度，突發(fā)心臟病，送往醫(yī)院搶救。征征的遺體已經(jīng)拉走，地面上一攤血跡。見此情形，程元癱軟在地，任憑女兒的姥姥、舅舅輪番地毆打，神情麻木……他根本沒料到，當墓碑上的秘密突然地揭開他的婚外生子，不但妻子完全無法接受，脆弱的女兒更是絕望地跳樓而死！火葬的時候需程元簽字。當程元看到“遺體確認為程征，同意火化”的字樣，再次跪倒在地上，痛至極點。

程元追悔莫及——其實他也能選擇將劉美娟和征征的名字刻在母親的墓碑上。如此立碑的人不少。然而，再隱秘的婚外情，也猶如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墓碑只是導火縈。悲劇的根源是：無論多復雜的感情需要，都不是非和付梅搞婚外情不可的理由。如果他有足夠定力，就不會和付梅舊情復燃，不會有墓碑上的秘密，不會發(fā)生這起悲劇！“潔身自好”不是空曠的口號，是必須克服內(nèi)心深處需要后做出的堅定選擇。但愿這起悲劇告誡天下的多情人：堅定你的選擇吧，以終生不渝的姿態(tài)活著，這是對生活最好的報答！ □

編輯/夏志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