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庚：望穿“秋水”

采訪/Elaine 撰文/史志文

韓庚：望穿“秋水”

采訪/Elaine 撰文/史志文

元代著名的戲曲作家王實甫在《西廂記》第三本第二折中寫過這樣一句話，“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損他淡淡春山”。這，便是“望穿秋水”的出處。王實甫用“秋水”來比喻人的眼睛，連眼睛都望穿了，可見這種期盼有多么殷切。六百年后，“秋水”從作家馮唐的筆尖躍上了銀幕，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是一個情感充沛的男孩，活在一段放肆的青春里。馮唐說：“秋水并非自戀，而是對自己青春的一種不自知的驕傲。他對愛情也是猝不及防，在青春幻滅中從男孩成長為一個男人。”這則對秋水最本真的形容，竟也全然適用于他的飾演者——韓庚。為了對得起所有的質疑和信任，演員韓庚，也有著望穿一切的勇氣。

謝謝質疑，我需要這樣的刺激

意外地，當李玉向自己的女主角和制片人透露想讓韓庚來出演《萬物生長》的男主角時，遭到了一致的質疑。也正是因為幾位主創之間對男主角人選的意見不合，范冰冰直到開機前一天還沒有在合約上簽字。作為一個已經和李玉合作了三次的女演員，她可以無條件地相信導演，卻無法草率地認可一個比自己小三歲，而且沒有受過任何專業的表演訓練的“偶像派”。換言之，對于李玉的選擇，范冰冰相當懷疑。為了這個問題，幾個人一直在咖啡廳里糾結到凌晨四點，范冰冰的態度很明確：“你們都說韓庚可以，用什么證明？”《萬物生長》的原著作者馮唐也在現場，并表達了自己同樣的疑惑。關于那天晚上“聊天”的后續細節，主創們只愿透露這些，但至少結果是明朗的。雖然不知道李玉用了什么方法最終打消了范冰冰的顧慮，總之韓庚坐穩了男一號的位子。不過李玉還是留了一手，特意給韓庚請了一位專業的表演老師，給他做強化訓練，以求迅速提升演技。

無論是馮唐的書，還是李玉的電影，“萬物生長”這四個字代表的，都是和青春有關的內容。這是一段永不回頭的時光，從指縫間悄無聲息地溜走，卻也在那里默默地留下痕跡。青春有很多種，青春片也是一樣。有像《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拳頭捶在臉上的生疼，也有像《死亡詩社》中剛剛長出胡須的刺癢。而在《萬物生長》里，青春意味著秋水被不同的女人掌摑后從臉頰上感受到的火辣，那種夾雜著肌膚疼痛的感覺，一同留在了彼時秋水軀體的主人，韓庚的心里。秋水并非大眾情人，卻因為對感情的無知和無畏，先后邂逅了三段荒唐的愛情。有癡迷秋水的，也有令秋水癡迷的。年輕人，最不吝嗇的就是對荷爾蒙的肆意揮灑，那是一種自發的行為，無需遮掩和矯飾。韓庚早就過了秋水的年紀，即便他們同齡，他也沒有秋水這般想愛就愛的瀟灑和痞氣。但就是這些不同點，讓秋水對韓庚產生了“致命”的誘惑力，他也在飾演的過程中，不斷被角色豐富著。“其實我在電影里的角色秋水也不是二十歲，而是要再大一些，二十六七的樣子。因為他讀的是醫學院，八年制的，年紀也都不小了。所以將這部電影定義為青春片，我覺得也不一定。當然故事是青春的背景，但更多的是講這個人物秋水在醫學院里的三段感情經歷，以及帶給他的成長感悟。我覺得這是一個挺精彩的人物，因為秋水有很多面，感情也很豐富，他和很多年輕人一樣會有荷爾蒙爆發的時候，很多年輕人所具有的特質都集中在秋水身上，是很豐富的一個人。”

謝謝這樣的質疑，我很喜歡。我需要這樣的刺激，才能發揮得更好。

關于青春的話題，兩年前韓庚拍《致青春》的時候我們就聊過。韓庚的二十歲幾乎都是在舞蹈房以及練習室里度過的，當無數的“秋水”在盡情享受青春并嘚瑟年輕的時候，他選擇和汗水一起，為自己的夢想努力。他的青春，遠沒有秋水豐富。但表演就是表演，只要站在鏡頭前，他就必須成為秋水。為此，韓庚不斷尋找著、摸索著自己和秋水的共同點。“我覺得不只是我，應該會反映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很多人都會經歷秋水所經歷的這么一個人生階段，個性或者經歷，我自己在拍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一個感受。比如說在天臺上，哥幾個一起喝酒，喝完了砸酒瓶子，我們在學校里的時候也都經歷過。”

作為偶像，韓庚有他的驕傲，這種驕傲令他在轉換到演員身份后，成為一種發狠的動力。雖然在開機前，他也曾自我懷疑，但在經歷了過往的種種后，韓庚變得越來越不信邪。所以，他拼了。李玉對韓庚的要求很簡單，“虛假可恥”，這也是她最愛說的口頭禪。“所有感情的流露，都得玩真的，必須假戲真做，不然導演不給過。”韓庚深有體會，面對李玉的“逼迫”，他徹底拋開了偶像包袱。那些放肆發泄和嘶吼的畫面，那些完全不顧形象的表演，即便只是預告片中的匆匆一瞥，也將李玉的“心機”直白地展現了出來——她已經徹底地打碎韓庚，并在電影里完成了重塑。“首先我要感謝李玉導演對我的信任，把這么重要的一個角色交給我。其次還要感謝她將我徹底打碎，重新拼成一個有血有肉的秋水。”

再回過頭評價如今的韓庚，李玉充滿底氣。“非常驚喜，完全打破了我一開始的疑慮。如果滿分是10分，我給他10.5分。可能在馮唐的讀者看來，1000個人心里就有1000個秋水，但是1000個秋水里都住著韓庚。”李玉的評價或許有些夸張，不過對于韓庚而言，在這1000個秋水里，哪怕只有一個心里住著他，那便是成功的。或許對韓庚而言，另一個人的肯定來得更加重要。“韓庚不是表演專業出身，但是從這個戲開始，所有人會對他的表演刮目相看。就像我在拍《蘋果》的時候，很多人也不相信范冰冰能演好按摩店的洗腳妹，我就真的去按摩店，真的幫客人按腳。我覺得打破質疑的辦法，就是拼。韓庚也是這樣，我認為這是他迄今為止演過的最優秀的作品，當今中國影壇的年輕男演員中，這個角色可能沒有人演得過他。這個戲就是捧他的，只有他從頭演到尾。”

從備受質疑到收獲肯定，韓庚又一次完成了在旁人看來不可能的蛻變。可以預見，這些質疑在他今后的演藝道路上還會時不時地出現，幸好不服輸的韓庚從來都是越挫越勇。“謝謝這樣的質疑，我很喜歡，我需要這樣的刺激，才能發揮得更好。”

我欣賞范冰冰的內斂和執著

我欣賞范冰冰的內斂和執著

自從出演電影以來，韓庚可能還從未像出演《萬物生長》這樣緊張。這種緊張來自兩個女人，一個是導演李玉，另一個是他的搭檔范冰冰。進組第一天，李玉就告訴韓庚：“跟范冰冰搭檔，你一定要很出色。”其實不用李玉囑咐，韓庚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面對如今國內最頂尖的女演員，履歷表上只有寥寥幾部電影作品的韓庚沒底氣也很正常。況且，他和范冰冰的確不熟，一點也不熟。在范冰冰看來，韓庚是一個集粉絲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偶像”；而韓庚對范冰冰的印象，也停留在“一個大牌的、有距離感的女明星”。“我對范冰冰的了解不是很多，在合作拍戲之前只見過一次，還是在李玉導演的工作室里，因為我們要試戲。當時我就覺得這個人怎么那么冷，對別人愛答不理的，很高冷。后來我才知道，是李玉導演要求的，讓她要和我保持一種陌生的距離，這樣在戲里才會有她要的效果和化學反應。”

第一次見面，韓庚真切地感受到了“女王范”的高冷，雖然是李玉安排的，但還是讓當下的韓庚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更令他意外的是，第二次會面，一切都反轉了。“那天一上來就被李玉導演安排拍了一場重頭戲，整個過程很順暢，我們倆出乎意料的默契，但那種感覺相比和特別熟的朋友一起拍戲的感覺，還是不太一樣的。我很欣賞冰冰對電影的內斂和執著，還有拼勁，我覺得她挺厲害的。”回顧這場戲，這是一場只有韓庚和范冰冰兩個人的對手戲，需要他倆在情緒上都做到極致的爆發。當時他們并不熟悉彼此，好在有李玉，兩人很快進入節奏，那種陌生所帶來的隔閡與小心翼翼在幾次試戲后蕩然無存，他們從韓庚與范冰冰，變成了秋水和柳青，那些戲，都是真情流露。當然，他們也都做了一些準備，比如范冰冰在這場戲里真的喝了酒，而且真的喝大了。而韓庚，也找到了令他自己的情緒爆發的方法，只是這些情緒一時間來得太猛、太濃烈，以至于他下了戲還收不住，只得跑到角落里痛快地哭了十分鐘后，才逐漸收回來。哭完之后，韓庚偷偷告訴李玉，在那一瞬間，他愛上了范冰冰。李玉很壞也很聰明，一轉身便“出賣”了韓庚，于是范冰冰在第二天酒醒后看到了這樣一條來自李玉的短消息：韓庚，愛上你了。也是從那一刻起，范冰冰對韓庚徹底改觀。范冰冰說，韓庚讓她更入戲了。

我覺得女人不只是復雜，簡直是太可怕了。我讓三個女人給榨干了，真的太可怕了。

沒有人永遠年輕，但總有人正在年輕，范冰冰和韓庚都過了電影里角色的年紀，但只要站在鏡頭前，他們就是正在年輕著的一個個比火還要熱情的個體。范冰冰說這個角色是帶著愛情來的，然后帶著男主角走進愛情。而這樣一個成熟、性感的社會熟女，對于正值青春躁動的學生秋水來說，無疑也是難以抗拒的魅惑。同樣的，秋水也有秋水的魅力。他年輕、嘴賤，渾身透著股蔫兒壞，但也頗有才情。這樣的男人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就像李玉形容的那樣，“是虎與狼的戀情”，誰吃了誰，還真不好說。

戲里，韓庚有被范冰冰和齊溪輪番怒斥并掌摑的戲碼，當然，這些也是李玉要求的。范冰冰說過，每次演李玉的戲都像是上了一次大課，如今的韓庚也算是略有體會。面對戲里戲外的三個女人，韓庚笑言自己快被“榨干”了。“我覺得女人不只是復雜，簡直是太可怕了（笑）。之前發布會我也說過，我讓三個女人給榨干了，真的太可怕了。”

李玉說，她只拍重口味的電影；范冰冰說，她只演重口味的戲和角色；制片人方勵說，小清新該翻篇兒了。或許，小清新的時代真的要過去了，而曾經我們認為屬于那個時代的“小鮮肉”韓庚，也早已經朝著新的未知的領域，在無限生長著。兩年前《致青春》時的“青春”，顯然已經被如今《萬物生長》里的“生長”所取代。這是我們和所有人，都樂意見到的韓庚的成熟。

朝著一切未知的領域生長

陽光底下的萬物生長，勢如破竹卻又悵然若失。馮唐用這樣的句子來形容青春，也恰如當下韓庚給我們的感覺，不同的是，這個正無限渴望向著一切未知領域生長的男人，絲毫沒有悵然若失的閑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已經準備好迎接更多的質疑和挑戰。這兩年，韓庚的“生長”越來越不可收拾，單一的身份早已無法滿足他的渴求。兩棲三棲？顯然還不夠韓庚跨界的熱情。玩跳水、做手機、上月球，韓庚這兩年做了許多一個藝人看上去永遠不會做的事情。很多人說他“不務正業”，他滿不在乎，倒是對表演的熱情，一點都沒有被冷卻。

2010年，韓庚出演了自己的第一部電影《大武生》，在同樣沒什么銀幕經驗的吳尊和大S身邊，飾演武生孟二奎的韓庚，表演可圈可點。雖然最終票房成績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說遠遠低于預期，但這點小挫折卻并未影響韓庚的發展以及其隨后拍片的步伐。兩年后，韓庚遇見了趙薇，在她的處女作《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里飾演女主角的青梅竹馬，是許多女生心目中標準的“好男人”。雖然戲份不多，但韓庚卻拿出了絲毫不輸趙又廷的架勢。當然，這其中，導演趙薇功不可沒。在她的高要求下，韓庚的演技在一次次NG中得到了鍛煉，他總開玩笑說：“拍薇姐的戲，要有一副好身體才行。”《致青春》最終攬下了驚人的7.2億元人民幣的票房。在那之后，韓庚在大銀幕上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變形金剛4》里那句經典的“我靠”，一個不足三秒鐘的鏡頭，一句只有兩個字的搞笑臺詞，韓庚就這樣完成了和好萊塢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這或許是有一些尷尬，但又如何呢？所有的嘗試都未必會收獲好的結果，有時候見世面對一個演員而言也相當重要。2014年，韓庚在年頭和年尾分別呈現了兩部作品，前者是都市喜劇《前任攻略》，作為男主角的韓庚飾演了一個“走腎不走心”的渣男；后者是《智取威虎山》，作為友情客串，他飾演一個用回憶串起整部電影的青年，雖然沒有臺詞，戲份也無關主線敘事，但他的表現還是得到了“老爺”徐克的肯定。而結尾處感人又有些搞笑的“爺孫”相認，也算是整部影片的亮點之一。這兩部影片全都取得了破億的票房成績，韓庚的表演也越來越得到觀眾的認可。終于，在一路跌跌撞撞、兜兜轉轉之后，韓庚遇見了李玉。這是一個特別會激發演員潛質的女導演，她的觸角細致而敏銳，就像范冰冰說的，經過李玉的洗禮，對于表演，韓庚算是入門了。

我希望《萬物生長》能夠留在觀眾的眼里甚至是心里，然后幾年后人們還愿意翻出來看看，覺得這是一部很經典的作品。

這些年，韓庚的表演作品算不上多，但在角色類型上倒也各不相同。出道之初，韓庚走的是勵志路線，早年獨自生活，在韓國刻苦拮據的練習生生涯至今仍為粉絲們津津樂道。加上外形溫潤親和、工作刻苦、孝敬父母，韓庚被塑造成一個親切善良的鄰家男孩形象。這一點也反映在了他的電影作品里，《致青春》里的林靜，學習好、風度佳，《智取威虎山》中的留學生也很是乖巧孝順。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表演經驗的日益豐富，韓庚開始嘗試

一些突破，《萬物生長》便是他又一次試探自我表演上升空間的絕好機會。如果說，《萬物生長》之前的韓庚在表演上已經能做到“兩面派”，那么如今的韓庚儼然更豐富。而未來的他，也一定足夠我們望穿秋水。

2015年，韓庚依舊忙碌。除了宣傳《萬物生長》，他還參與了一檔真人秀節目的錄制，之后又有新片的宣傳工作，10月他還會推出自己的新專輯。不斷在各種身份間切換的韓庚，正越來越精彩。“其實我很長時間沒有參與過真人秀節目的錄制了，之前在韓國參加的也不多，這次算是回國發展后的第一次吧。我覺得還挺好玩的，大家在一起玩很開心。電影方面，除了目前這部《萬物生長》，夏天可能還有一部文藝片會上映，叫做《尋找羅曼》，是跟法國的演員一起合作的。然后今年還準備出新唱片，應該會在10月前后推出，還有演唱會等等。”言語里，韓庚的興奮勁溢于言表。

韓庚總跟范冰冰開玩笑說自己是“90后小鮮肉”，讓人不禁想到了前一段時間很火熱的另外兩位90后——吳亦凡和鹿晗。雖然這兩位迅速躥紅的“頂級鮮肉”的銀幕處女作成績都還算不錯，但對于他們未來的發展，許多圈內人士仍持觀望態度。他們究竟能不能在演藝圈站穩腳跟？或許，前輩韓庚這一路的歷程，能夠給他們帶來一點啟示。作為第一位在韓國出道的中國藝人，之后又回到國內發展，韓庚的路是靠他自己一點一點走出來的。沒有榜樣和參考，卻也依舊走出了一片天地。不斷生長著的韓庚，似乎看不到極限。問他對未來有什么規劃，他淡定地說：“我的規劃全是工作規劃。”話里，我們聽出了一點小小的野心。

采訪手記

3月21日-瑞士-巴塞爾-晴

3月21日，我們如期在瑞士巴塞爾見到了韓庚。坐在我們對面的他穿著格紋西裝，精神而優雅。這是韓庚第一次來巴塞爾，他喜歡這里的安靜，并為之深深著迷。韓庚還算健談，關于自己所從事的一切，他都有著很直接的態度，說來也就三個字—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