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俠
作為一個當代詩人,我可能比其他人更關心詩歌語言自我純潔的能力,我追求這種純潔與質感的能力,對每個真正的詩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平靜敘述的劇情里深藏象征主義的異形和情愫。進入鏡像的腹地,你會發覺對峙的思想和意志,人物的抉擇和命運,物化和擬人的相互轉借,一個個故事如電影畫面生動逼真,而詩歌的每個主題則在超現實手法的驚奇結尾后油然生發。這種現實主義或超現實主義的詩歌值得贊許,魅力無窮,深受關注。
對于刀刀的作品,總抹不掉最初的印象,因為“新世紀器官主義藝術思潮的奠基者”這個概念,讓我覺得那種另類,不是常人能接受的,有點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的寂寥。但深入下去,你觸碰到的不是那種靈與肉的剝離,他有時高高在上,蔑視眾生,帶著滌蕩一切的憤怒與氣勢,有時像受傷的小鹿,蜷縮著身體,舔舐著傷口,悲憤又無奈。猶如他在《疑問篇》中所寫的那樣:“像神一樣存在,像暴躁的惡徒/千年帝都的榮耀,被迷離的余光/一刀刀殺死,甚至直接碎了/像從墓里走出的瓷器/像瓷上的小字,那么荒涼/每每徘徊于洛河北岸,通過水面的陰影,我看到自我的屬性:塵土/我確認靈魂的底質:臟//喉嚨中的小我總在呼喊:愛/提著沉重肉身的大我,卻語氣微弱/語詞生銹,卻難以描述這種復雜而糾結???”那種對理想的呼喚,對自由的向往,通過一種迂回、壓抑后的迸發,吶喊出來。
有些日子沒有讀張書國的詩了,猛然讀到這幾首詩,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他的詩有一種從容不迫的舒緩,娓娓道來,如敘家常,帶著擬人和物化的轉移。《一顆石子在我腳下喊疼》“而眼下這枚石子,雖露宿街頭/遭人踐踏、饑餓、孤獨、恐懼、貧窮與垃圾為伍/卻擁有無可替代的夢想、自由/至少它能在剛剛過去的一剎那/在一個人的腳下/高喊了一聲疼痛”。詩性的啟示和力量賦予了不屈靈魂的堅貞。讀起來的語感,如水輕漾,帶著一圈圈的漣漪。
封延彤的詩,始終給我帶來一種飄忽感,他讓人思考,想象。他拋出包裹,讓你猜測,包裹里藏著什么引來了神跡,在《奇怪》里,“看到雞子/我在想,蛋被人一次次地取走/為什么它們不逃走/反而還在庭院里悠閑地散步”。為什么呢?作者拷問,我也拷問。“看到小豬/我在想,父母一個個被人殺戮/為什么它們不報仇/反而還在骯臟地圈窩里舒心地睡覺”他抽離了現場和平庸的敘事軌道,令人動容。《你摸過你的頭蓋骨嗎》,“我以拇指抵住眼眶/四指環扣 ?這時/你的眼前就清晰地浮現出/一個白慘慘的醫學模型”他的視角出人意料。
喜歡建軍詩里的那種三維和立體的動感。現代詩人必須在其詩歌寫作中去創建自己的個人象征,神話象征。對詩歌的好壞體驗,要看讀者在公共象征中的領悟程度。“筑臺上聽蛐蛐——此起彼伏,這夜的交響曲/草叢中的千軍萬馬/仿佛天安門城樓下歡騰雀躍的紅衛兵”這里面的動感和樂感特別強烈“ 鑼鼓山響,人物出場/ ?先看裝扮,再看臉譜”里面的節奏感更加強勁。
周成華的詩有一種優雅,有素描畫的效果,可能他在追求一種純詩,就像他在《月亮燈》中所述的那樣”他用啞語講一座花園/和核內細嫩的童話”這也許是我的一個誤解。“杜鵑花開的時候/杜鵑沒來/夢想來的時候/時間沒來/時間是夢想的底片/漆黑的夜/月亮提著燈走在花園”其中深涵的意蘊,讓你捉摸不定。
幾位詩人各異的風格,無疑構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我相信大家各自的成就會在未來的日子里綻放。
自新詩誕生以來,一直存在著一種關于詩歌文體上的焦慮。詩歌的語言必須在存在中顯示出一種反抗意蘊。而且我認為這種反抗性不能流于反諷。無論我們如何信奉詩的語言的本質,都不該忘記,詩歌的語言必須回應時代對它的期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