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山臺北一枚綠戒指許給了臺北城

沈岱樺（《風土痣》主編）

未有《風土痣》之前，在臺北做的第一份采訪工作是專題報導一整年的“臺北縣”農業專題。當時，“臺北縣”還沒改制升格為“直轄市”，直到12期報導結束后，縣內正式升格為新北市，還記得時間是2010年12月25日。

新北市全境環繞著臺北市，臺灣作家劉克襄如此形容：“臺北盆地的外環山水，像一個精心雕琢的美麗指環。高樓林立的臺北，因套戴了這枚指環，高密度工商發展的城市氣息，才得以保有自然環境的蒼翠風味?！?/p>

指環上鑲嵌好幾十粒的寶石，由東到西分別是：貢寮、瑞芳、雙溪、平溪、坪林、石碇、深坑、烏來、新店、三峽、永和、中和、土城、鶯歌、樹林、板橋、新莊、三重、泰山、蘆洲、五股、林口、八里、淡水、三芝、石門、金山、萬里、汐止。

而在臺北市區，也找得到農耕田地，士林、北投、關渡、內湖等，沿著大屯山周圍發展。一圈又一圈的可食地景，往中心擴散，好似里山（Satoyama），有住家、村落、耕地、池塘、溪流與山丘等混合地景，有山有水，有農有漁，樣貌多元。

那一年告訴我怎么種茶的坪林茶農、如何拔筍的三峽筍農、怎么潛水采石花菜的貢寮海女、如何和大自然相處的金山地瓜農……沿途遇見各式各樣的農人，在初出茅廬的年紀里獲得以往沒有過的養分，原來通往鄉村的路徑離都市這么近。

如同《風土痣》的讀者群，多數居住在都會區里，他們翻閱紙本，透過報導認識市區之外那一村又一村的故事，《風土痣》就好像那班由A市通往B村的列車。

繁華臺北城里的生活節奏是快的，城里的朋友總告訴我：“幾乎沒有一刻可以停止刺激?！痹谶@座24小時不打烊的城市里，卻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只要花半個小時離開臺北盆地，即可擁有綠意盎然的生態叢林。不僅是叢林，還是一座供養都市的食物森林，有米、有菜、有柑、有筍、有茶。

從淡水捷運站搭乘公交車，沿著北海岸行經三芝，這里是臺灣最北的茭白筍產區，產季也是一年最晚，白露至霜降期間盛產。位于大坑溪中游的橫山，舊名橫山崁，是一個高低落差明顯的丘陵帶，經農人開辟成梯田后，構筑出幾何圖形的層迭地景。再往下走，石門、金山、貢寮等地，都有梯田足跡。

美麗如仙境的八煙聚落，位于新北市金山區與陽明山公園的范圍內，屬于七股山系東側支脈，海拔高度約為320公尺。聚落地形南高北低，因于保護區內，周邊皆為保存完整之次生林地，使得聚落開墾的范圍成為山林與平地間的鑲嵌地景，加上鄰近磺溪流域生態系，是重要的水陸域生態交換地帶。

因農村人口凋零、砌石水圳年久失修等問題，臺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看見這些困境，開始和八煙二代居民一起努力生態環境復舊、聚落生產活動復蘇。透過友善農耕的方式，保護動物賴以維生的棲地，試種過去曾經讓八煙引以為傲的黃金梯田稻米；水梯田指標的白腹游蛇、柴棺龜、食蛇龜等也陸續出現，蜻蜓種類已有17種，讓許多生物也回家了。

臺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的邱銘源先生，在《里山臺灣》影片中說了這樣一段話：“這么漂亮的地方，面臨整個產業的轉型，人口外移，如果我們能幫它做點什么事情的話，我覺得是我們必須去推動臺灣環境復興運動這樣一個想法。”八煙聚落甚至跨出國際，加入聯合國里山倡議會員，與日本締結“姊妹田”。

在新北市最東端的貢寮區，古稱杠仔寮，是凱達格蘭族稱獵捕山豬的陷阱之意。有個版畫家朋友老家在貢寮，曾在文章中提及家里農耕的故事，過往總將海洋與貢寮作親密連結的我，恍然大悟原來貢寮不只有海，原來也有田。在內寮溪、遠望坑溪、石壁坑溪的山谷間，散落著不少梯田，山村里仍有循著古法耕作的農民，也有朋友開始在這里找出城鄉小區與生物環境間互相合作的機會。

而在人口密集的都市生活圈里，已經有朋友將工作室遷至城鄉交界之處。有人搬到種綠竹筍的新店、有人居住在種植文旦柚的八里，或是以陶聞名的鶯歌、有藍染工藝的三峽等。無論是隔著淡水河或是新店溪，大家都希望在都市之外找到一塊夢田。

曾經拜訪一位在金山種紅心地瓜的大哥，他清晨五點開始忙碌農事，中午休息片刻，便開始自由時光，摸索興趣之事。問他為什么要離開原本在都市的工作，回家承接老父的地瓜田，他說：“每天回家看見門前那棵樹，我知道我的家在這里；我回鄉了，你就有一位在鄉村的朋友，歡迎隨時來找我們玩。”

那一天，他領著我們逛了一圈金山，帶我們去草山（陽明山舊稱）泡溫泉吃土雞，因為熟悉故鄉，做起什么事情都格外有自信，在他憨直的笑容里，感受深深。

如果人人都需要一座家山，在臺北，已經發生。

平溪

平溪有著祈福的天燈，以及緩慢的平溪線，鐵道由東往西，深入北臺灣低海拔的原始森林。境內多山，基隆河上游貫穿全境，大小瀑布成群。因天氣濕冷，是山藥種植的主要產區，每年九月中旬至十二月期間生產，屬于原生種，經由山上取得種苗進行培育。

獨特之處在于不使用塑料管為介質，而是將種苗直接埋入畦中，任其自由生長，充分吸收土壤自然養分，口感Q。圖中年近百歲的老農，種植山藥經歷資深，掘土憑感即可力判山藥的生長位置。冬日至平溪放天燈、吃山藥；初春至此會遇見賣箭筍、珠蔥的老嫗，和她們聊聊天，緩緩地感受沒有便利商店的平溪。

烏來

“在部落作農事就是給孩子留一條回家的路。”這是臺灣原味作為社會企業最核心關切的事。在烏來西羅岸路的烏來示范農場，有著日本殖民統治時期保存下來的自然梯田地景，因海拔高度適宜，無天然屏障，可遠眺美人山，烏來老街全貌一覽無遺。

旅行可以蜻蜓點水，也可以深耕發掘，烏來示范農場就很適合后者。可以參與活動，認識臺灣少數民族部落的歷史文化、野菜知識等物盡其用的生活哲學；或是參與志工，與來自各地的朋友們一起學習有機耕作的技術，感受在山里野來野去的樂趣。

汐止

在大自然喝茶是什么感覺呢？臺北郊外有一處像水墨畫的地方，正是喝茶食味的寧靜空間──食養山房。位于汐止山上，遠離城市喧囂，喝一口茶，品一份茶食，享受四季變化。有朋友跟我分享，食養山房起霧的時候，很像意境飄渺的山畫，令人精神向往，人在自然畫布里，也成了一景。

沒有菜單的食養，菜肴與空間調性相搭，料理化繁為簡，上菜的順序有著起承轉合的韻律。食材選用鄰近農家的菜，當日準備，按季節出菜。食養的壓軸菜──蓮花燉雞湯，上桌只見陶甕中一朵干燥的含苞蓮花，在熱湯中徐徐綻放，花香隱隱，令人贊嘆。

貢寮

于貢寮內寮溪、遠望坑溪、石壁坑溪的山谷間，散落著百年前先民砌石成階的梯田。山區的散村中，還有些半循著古法耕作的農民，挲草的功夫曾讓谷粒肥到爆漿，熟悉四時而生的野菜藥草，熟悉哪一條溪澗終年不斷，哪一條需要維護引水。

在“林務局”啟動“重要水梯田生態保育計劃”后，與人禾環境倫理發展基金會共同找大家在土地上慢慢開講，分享農地環境價值，挖掘在地生活智慧。貍和禾小榖倉負責“和禾”相關里山概念產品的研發與代言，舉辦認識貢寮里山的好活動“季節小旅行”與“和禾深呼吸”。人禾×貍和禾，這個×的心愿，期盼有更多人一起。

碧潭

新北市農夫市集像一串都市外圍的珍珠項鏈，周休假日在淡水、碧潭、深坑、鶯歌、三芝等處舉行，將產地食材拉近都市生活。市集據點是由新北市政府與248農學市集兩股先行者的經驗交流，凝聚出發，拉近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距離，提供人與人交流的平臺，聚合土地生活與節令食材的故事。

248農學市集召集人楊儒門衷心期望，透過市集新平臺建立與善念啟動，達到觀念扭轉與綠色覺醒，進而逐漸協助個別農戶、農場建立特色品牌，促成永續循環的社群支持農業。讓農民心中最好的的菜，可以被更友善地對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