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從出肺輒腑扣出心，弦——訪青年古箏演奏家王溫豪

本刊記者/張 明

2015年5月29日，一場名為“禪宗三境”的古箏音樂會即將在星海音樂廳奏響。繼2013年在星海音樂廳舉辦“箏音弦韻”古箏獨奏音樂會之后，時隔兩年，青年古箏演奏家王溫豪再度攜手青年作曲家方崠清，精心打磨六首經典作品，加上著名指揮家李心草先生的加盟執棒，將開啟一場中國古箏與大型西洋交響樂隊激情碰撞的盛宴。而這場音樂會也是王溫豪對自己二十多年的習箏之路所發起的新一輪挑戰……

困知勉行

兩年前，王溫豪第一次在星海音樂廳舉辦了“箏音弦韻”古箏獨奏音樂會，凄楚委婉的《孟姜女狂想曲》還縈繞耳邊，氣勢恢弘的《將軍令》還歷歷在目。今年5月，她將再次登上星海音樂廳的舞臺，為觀眾們獻上一場更加精彩的以古箏與交響樂隊合作為主的音樂會。這場名為“禪宗三境”的音樂會無論是從樂曲的規模、技法上，還是與樂隊、指揮的配合方面，對于演奏家來說都是極具挑戰的。音樂會的六首樂曲，其中有三首都是首演。在曲目的選擇上既有中國傳統風格的《孟姜女隨想曲》《寒鴉戲水》《關山月》，也有能“嗨”翻全場的古箏與西洋弦樂結合中國打擊樂的《冰火之舞》，更有意境開闊、氣勢雄渾的古箏與大型交響樂隊合作的《那拉提狂想曲》和《禪宗三境》。其中《關山月》是被國際音樂界稱為“中國最好的作曲家”的王西麟的作品，此曲創作于1992年。當時為推動傳統古曲的新發展而和現代樂隊結合，王西麟選作了《昭君怨》《陽春古曲》《關山月》三首古曲。其中只有《關山月》至今沒有公演，也為該曲帶來神秘的色彩。因緣際會，在“禪宗三境”古箏演奏會上，王溫豪將給這首塵封23年的《關山月》帶來姍姍來遲的首演。

2012年，王溫豪在開始籌備自己的專輯《溫風始至》的時候，結識了中國當代極具影響力的青年作曲家方崠清，他也是當今中國古箏創作領域成績斐然的一流作曲家。在今年5月底的音樂會上，方崠清除了會以作曲家的身份出現以外，更會以藝術總監的身份與王溫豪一起參與整個音樂會的選曲和全部的流程設計安排等一切事務。方崠清一直和古箏很有緣份，他創作的《風霧潺》《云起時》 《 秋 之旋》《墨客》《飛天》等優秀的古箏作品，在當今舞臺上都有著很高的上演率。這次音樂會上演的《冰火之舞》和主題性壓軸曲目《禪宗三境》就是出自方崠清的手筆。

2013年王溫豪“箏音弦韻”古箏獨奏音樂會現場

兩年前，王溫豪就和方崠清委約這次的音樂會作品，沒有命題，只要“適合”。恰逢方崠清正醞釀寫一部大型古箏作品，雙方各自與“禪”的機緣成就了這曲《禪宗三境》，可謂興來神來，天然入妙。方崠清說：“古箏協奏曲中目前缺少一個既富于中國傳統禪意文化的，又是用當代音樂語言與大型交響樂隊抗衡的作品。創作這首作品也是出自于對王溫豪的充分信任，覺得她有這個能力，而且這個能力是無限的。”方崠清在介紹這首作品時也充分肯定了王溫豪在古箏演奏上的能力。說到這首作品的難度，方崠清透露《禪宗三境》是他的第一首大型古箏協奏曲，也應該算是目前現代古箏作品中很難駕馭的一首協奏作品，方崠清先生歷時三年沉淀，鉆研中國與日本禪道，潛心創作。這首樂曲的時長有三十五分鐘左右，加上樂章之間的間隙和即興的華彩段落，整個作品演奏下來差不多四十分鐘，無論從音樂內涵、演奏技法還是整體大結構感的把握上，都是對演奏家、指揮家以及樂團的一次全新高度的挑戰。

王溫豪與方崠清

《禪宗三境》這部作品用三個樂章表現禪的三種思想境界：心齋、坐忘、朝徹。王溫豪說：“樂曲在思想上和我習箏的修行有很高的契合度。‘心齋’是要拋開身外之物靜下心來去修行；‘坐忘’是忘我和忘物，去進入另一個思想世界；‘朝徹’是在心齋和坐忘的修行之后，從思想和精神上得到另一種重生。”王溫豪覺得習箏也應該是這樣的——閑適之趣，澹泊之味，用常得奇。

這場音樂會除了六首精心挑選的作品和與之合作的廣州交響樂團之外，還有一個非常讓人期待的亮點——特邀中國國家交響樂團首席指揮李心草先生執棒。由于王溫豪一直以來都推崇李心草富于表現力、充滿激情的指揮風格，所以能在自己的音樂會上與李心草指揮的樂隊同臺演繹，一直是王溫豪的一個夢想。在這次音樂會上，她多年的愿望終于得以實現。

問及為什么要開這樣一場難度頗高的音樂會，王溫豪說：“因為我是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奏者，又是一名高校的教師，我想通過這樣一場現代而饒有古意的古箏音樂會給我的學生做一個榜樣，藝術追求應該持之以恒，循序漸進。而且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都有收獲，也很享受這個過程。”

2012年開音樂會，2013年出版專輯，2014年箏團重奏音樂會，2015年開第二場音樂會……王溫豪已習慣了這樣的狀態，每年要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心里才踏實，才不會有虛度光陰的感覺。她說既然將古箏事業作為一生的追求，就該持之以恒，力學篤行。“禪宗三境”音樂會之后，王溫豪還將繼續出專輯、舉辦音樂會，她將按照自己獨特的方式踐行自己的音樂夢想。

孜孜不怠

王溫豪自幼習箏，至今二十五載有余。她的古箏修習分為四個階段，分別是啟蒙于上海民族樂隊張劍老師；六年的中國音樂學院附中正規的專業訓練；本科、研究生跟隨著名古箏教育家、演奏家林玲教授修習深造，以及跟隨潮州音樂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楊秀明先生系統學習潮州音樂；從教之后遍訪名師，博采眾長。

為了自己的藝術夢想，大學畢業后的王溫豪和當年背井離鄉從溫州來北京拜師學藝一樣，這一次，她離開了生活十多年的第二故鄉——北京，只身來到了潮州箏、客家箏的發源地——廣東，從此扎根于嶺南大地，兢兢業業從教十余年。

如果說十幾年的正規音樂學習給王溫豪的演奏技術和音樂理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那么從教后的拜訪名家和教學過程中的感悟則讓她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逐步形成了自己“清淳秀朗”的演奏風格。王溫豪說：“教學講解中，很多‘顯而易見’的道理及技法，常對我有很深的觸動，有時會引起我事后長時間的咀嚼和品位；而解答學生疑問的過程，也常讓我有豁然開朗的驚喜。全身心投入的教學對我來說屢屢有收獲。我從教十年的經歷，對我的演奏幫助很大。教和學應該是互動的，相互啟發、相互補充的。”

機緣巧合，王溫豪接觸到漢樂名家許敦五的稀世音像資料，許先生充滿浩然正氣的箏樂和古樸典雅的音樂風格使得王溫豪決心深入研究許敦五的演奏風格和技巧。兩年時間里，王溫豪多次往返于大陸與香港，對許先生的后人、樂友進行采訪求教，通過反復地摸索、印證，終成漢樂箏的登堂入室者。王溫豪在出版的第一張個人專輯里演奏了許敦五版本的《出水蓮》，演奏風格氣韻高古、格調悠遠，得到了漢樂名家們的肯定和許敦五后人的贊譽。

多年來，王溫豪除了繼續向隱逸粵東的楊秀明先生學習潮州音樂外，還虛心求教于多位客家箏派及潮州箏派名家，受到了潮州箏派陳安華先生、客家箏派饒寧新先生的精心指點。潮州音樂是傳統音樂的活化石，作為一名廣東箏人，王溫豪以弘揚傳統文化為己任，希望學以致用，為保護和傳承傳統古箏流派貢獻薄力。她希望能夠更加深入地接觸了解潮州和客家文化，也打算為潮州箏派和客家箏派舉辦專場音樂會，讓更多的當代樂迷體會傳統音樂獨特的美。

誨人不倦

從中國音樂學院古箏表演專業畢業以后，王溫豪成為華南師范大學一名古箏教師。由于成長過程中受到了許多良師的無私幫助和悉心指點，王溫豪覺得如今自己給學生傳道、授業、解惑是對他們的報答，也是對社會的一份回饋。從教已經十多年，心懷感恩之心，王溫豪很珍視自己的神圣職責。

談到教學創新，王溫豪的教學方法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她每個學期都會組織學生進行兩次觀摩。一次是理論演講，學生分別選擇一個課題向大家講解，形式有點像論文答辯。為了完成這樣的“答辯”，需要查閱大量的資料（包括風格特點、技法特點、代表曲目、主要代表人等等），并結合自身演奏，消化后轉化成自己要講的“論文”，這將為他們未來撰寫學術論文打下良好基礎。同時，大家互相分享和交流各自精華，可以迅速拓寬知識面。再一次是舞臺實踐，王溫豪說這也是對教學最直接的檢驗。只有上舞臺才能真正鍛煉學生的舞臺表現力、歷練學生的心理素質。臺上表演，臺下點評，臺上彈者用心，臺下聽者有意，互相觸動和啟發，對提高實際演奏水平非常有效。

演奏合作能力一直被認為是表演專業學生的重要能力，如學會聽從指揮、相互協調、相互合作，為共同的目標而努力。而演奏合作能力的培養是目前課程設置中的一個短板，在王溫豪的倡導下開設了華南師范大學古箏重奏課。

王溫豪認為學生在學校學到的音樂理論和演奏技巧都需要經過藝術實踐進行檢驗，最終以音樂會的形式呈現。2012年王溫豪組建了華南師范大學箏樂團，目前箏樂團成員有30多名演奏員。箏樂團的建立，是王溫豪古箏教育上的又一次嘗試，憑借全體學生對音樂無比執著的熱情和真誠的奉獻，2014年華南師范大學箏樂團在廣州舉辦了重奏音樂會，為了保證演出質量，王溫豪親自掛帥登場，領奏了《清明上河圖》和《將軍令》。這次音樂會是對建團理念的一次集中檢驗。王溫豪透露，華南師范大學箏樂團的重奏音樂會將會常態化，繼續向大家展示教學成果。

王溫豪說她是一個幸運兒，幸運地走上了音樂之路，生命因此而精彩；幸運地考上了中國音樂學院，接受了十余載的正規音樂教育；也幸運地來到華南師范大學，走上音樂教育崗位，使得自己的音樂探索之路得以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