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或者傷痛（外七首）

韋忍

雨，或者傷痛

還有多久？窗外漫無邊際的雨點兒

才愿意停止敲打

和氣喘吁吁的草葉

握手言和。這無休止的傾述

淅淅瀝瀝。怎么也洗不去夜色的濃

黑夜的深。何處才是盡頭

風，從原野吹來

信手晃亂燈光下樹影的迷離

那一片神秘的水域，好幾次我都想走近

去見證雨點前腳落地

后腳就再也無法拔起的過程

關上門，小屋里很靜，像一屋子的寂寞和孤單

窗外的雨聲，稀疏而又遙遠

仿佛夢里那個想要靠近

卻又永遠無法靠近的身影

有那么一會兒，躺在一段被雨淋濕的往事里

我睡熟了。醒來時

一滴冷雨，砸在我的臉上

我愛過你

我愛過你，在多年前的一個清晨

你從窗外走過

我站在窗口

我淡淡的目光溫暖地落在你的臉上

你沒有看我

云一樣飄遠。我愛過你

在那個已經發黃的日記本上

你的身影，被我一天天寫成長短惆悵

而讀著它的人，始終不知道我筆下的女孩兒

竟然是你。我愛過你

在這個朝霞滿天的清晨

當微風輕輕卷起窗簾

我又站在窗口，我看見那段時光的小花

正在飄落。羞羞答答，欲言又止……

除了那一片溫暖祥和的陽光

還有什么能夠證明你曾來過

我曾深深地愛過你

天氣變涼

天氣變涼，又一年秋天來了

被風吹動的小山崗

閃過父親清瘦的身影

糧食該入倉了，羊群該歸圏了

父親沉重的步子，把滿地的霞光

踩得好疼好疼

涼意漸濃的十月

我內心不斷聚集的荒涼

就像這城市上空緩緩移動的云彩

很多時候，故鄉只是一把清涼的淚水

而我，依然疲倦而又固執地

尋著那只由北向南的歸雁

這塵世

你看那花，開著開著

就枯了

你看那草，綠著綠著

就黃了

你看那河流，流著流著

就斷了

這塵世，多少走著的人

走著走著

就丟了

老地方

再也不會在每個陽光燦爛的午后

一個人去那里了

那里除了熟悉的山

是數也數不清的樹

除了樹，是一群至今也叫不出名字的鳥

除了鳥，就是那條孤獨的小河

多少年過去了，它還像昨天那樣

無聲地流啊流

假如有人比我更愛你

我可以不想你

只要時間愿意

我可以不愛你

只要玫瑰愿意

我可以不等你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我還可以孤獨憂傷著死去

假如，假如有人比我更愛你

我又錯過了一個春天

當我想在紙上

寫下那些春花和蝴蝶的時候

春天已經默默轉過身去

她的無辜，讓我想哭

“明年吧！”我只能對自己這樣說

也許到了明年，我還會對自己這樣說

我的慵懶和粗心

一次次被自己輕易原諒

而我又在生活中一次次重蹈覆轍

我是這樣一個人

被人嘲笑過

被人詛咒過

被人當牲口一樣使喚過

被人當皮球一樣玩弄過

被人恨過、罵過

被人拋棄過，像一張廢紙

被人折磨過，像栽倒在頑童手中的一只蜻蜓

被人用無影拳打倒過

被人用連環腿踢飛過

很幸運，我還活著

在通往春天的路上

我還像一只孤單的螞蟻那樣

卑微地活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