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是都梁繼《亮劍》之后又一部具有代表性的優秀長篇小說,滕文驥導演將其改編為同名影視作品,這部作品以獨特的審美視角和藝術表現方式營造了一個時代的浪漫,展現了作品獨特的藝術魅力和現實價值。特別是劇中陜北民歌的運用,為該劇增色不少,透過該劇挖掘陜北民歌這一古老而質樸的藝術形式的價值及其發展趨勢成為我們關注的重心,希冀借此為陜北民歌尋找更好的發展空間。
電視劇《血色浪漫》是一部國產的愛情倫理片,根據作家都梁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該劇是一部反映北京知青生活與情感經歷的力作,“橫跨20世紀6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白描般地演繹出一群無論思想還是身體都處于成長期的年輕人怎樣走向社會,怎樣在經歷了愛情道路的磕磕絆絆后走向成熟的故事”[1]。在整部劇作中,最特別的地方是主人公鐘躍民與他的同學們去貧瘠的陜北農村插隊時,一首首陜北民歌插曲宛如天籟之音,讓人如癡如醉,劇中涉及了各種類型的陜北民歌,整理一下,從主題曲、片尾曲到插曲,共有十幾首,有的以原生態的形式呈現在觀眾眼前,有的則經過重新編排,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歌曲給人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從劇中可以看出這些陜北民歌的運用與劇情自然融合,在渲染陜北惡劣的自然環境和凸顯主人公的內心情感時均獲得了很好的效果。同時陜北民歌走上熒幕,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加深了人們對陜北及陜北民歌的認識和理解。
陜北民歌的精彩演繹
陜北民歌是陜北人民生活的真實寫照,是陜北人的精神食糧,作為劇中民歌“活化石”的杜老漢以典型的陜北老農形象在劇中通過陜北民歌也得到了很好的表現。杜老漢年輕時家里窮娶不起媳婦,打了大半輩子光棍,四十多歲時一個外鄉來的逃荒女人和他過了一年多,后來病故離開了他,只有酸曲一直與他為伴。劇中一個插曲《半夜里來了你這勾命的鬼》,杜老漢唱道:“騎上毛驢狗咬腿,半夜里來了你這勾命的鬼,摟住那個親人呀親上個嘴,肚子里的疙瘩化成了水。”[2]這種酸曲跟隨了杜老漢一輩子,唱出了杜老漢內心的苦楚。想到杜老漢唱歌時的神情,讓人倍感心酸,正如杜老漢自己所說“心里苦哩,瞎唱”、“日子過得沒滋味,唱唱心里好過哩”。這也正印證了陜北民間一句俗語“女人們憂愁哭鼻子,男人們憂愁唱曲子”。
《血色浪漫》這部影片中很重要的一條線索就是愛情,特別是鐘躍民與秦嶺的愛情,而提到這段感情就不能不提到貫穿這段感情始終的陜北民歌。“鐘躍民和秦嶺的‘紅娘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陜北民歌”[3]。二人以切磋民歌為借口,在民歌的牽引下他們一起探討杰克·凱魯亞克的《在路上》、杰羅姆·大衛·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兩人都有了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拉近了兩人心與心的距離。
縱觀鐘躍民與秦嶺的感情經歷,無論是相識、相知、相戀還是分別與重逢處處都穿插著陜北民歌,陜北民歌在兩人的感情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好的電視劇插曲必須是能感動觀眾的音樂,否則就算有優美的旋律和雅致的歌詞,也只是一具缺乏靈魂的空殼”[4]。
陜北民歌在《血色浪漫》中的遠用,無論在表現陜北的民風民俗還是陜北方言或者是陜北的地貌特點等方面都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一首首陜北民歌帶領著觀眾走進陜北,去感受那濃郁的陜北特色。
陜北民歌的生存現狀
陜北民歌作為陜北人民生活的真實寫照,以陜北方言、方音為形成基礎,流傳在民間的歌曲至少有幾千首。陜北民歌內容廣泛,涉及勞動生產、婚姻愛情、社會政治、風土人情、天文地理等各個方面,人們常常把陜北民歌比作“陜北人文百科全書”。在陜北民歌這部百科全書中,情歌是精華,幾乎撐起了陜北民歌的大半個天空,陜北民歌中十之八九傳唱的是陜北人勇敢大膽率真火熱的愛情生活,而在表現愛情題材的民歌中有相當一部分內容是赤裸裸地表現男歡女愛的,有的則顯得過分地露骨與粗俗,太過原生態,例如在都梁的原著中有這么一段:鐘躍民與杜老漢坐在石川村外的山坡上,杜老漢扯著嗓子唱起了酸曲,“沙梁梁招手沙灣灣來,死黑門的褲帶解不開,車車推在路畔畔,把朋友引在沙灣灣……白布衫衫懷敞開,白格生生的奶奶露出來。哎呦呦,我兩個手手揣奶奶呀哎嗨呦,紅格當當嘴唇白格生生牙,親口口說下些疼人話”[5]。這是杜老漢唱的一段赤裸裸地反映男女性愛的陜北民歌,類似于這種比較露骨的民歌在電視劇中都是沒有出現的。緊接著杜老漢又唱了起來:“一更子里叮當響,情郎哥站在奴家門上,娘問女孩什么響,東北風刮的門閂閂響。二更子里叮當響,情郎哥進了奴家繡房……四更子里叮當響,情郎哥脫下奴家的衣裳,娘問女孩什么響,腳把把碰得尿盆子響……”[5]這是一首偷情的歌,歌詞比較生動,同樣這首歌曲也沒有在影視作品中出現。
《血色浪漫》中所運用的陜北民歌插曲,都是人們耳熟能詳的曲目,如《拜年》、《上一道坡來下一道梁》、《房前大路》、《圪梁梁》、《走西口》等。雖然這些老的曲目在影視作品中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得到了觀眾的好評,可是這也反映出了一個問題——沒有一首陜北民歌能讓觀眾耳目一新,翻來覆去就那么幾首,歌曲比較陳舊缺乏新鮮感,唯有秦嶺的那段《走西口》真正牽動了每一個年輕人的心。為什么搖滾與流行音樂一直深受人們的喜愛,而陜北民歌卻處在幾乎快要被遺忘的邊緣呢?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對于音樂的審美觀念也在發生著變化,搖滾與流行音樂能夠適應這種變化,新人新作不斷涌現,能夠不斷注入新鮮血液,保持鮮活的生命力,適應時代的發展。陜北民歌雖然歷史悠久,可是從目前來看,陜北民歌只有傳承,沒有創新或者很少有創新,陜北民歌的發展處于一種停滯狀態,而且從實際來看,相對于流行樂曲、古典樂曲,陜北民歌這種民族的音樂,則被當作是一種“土老帽”,難登大雅之堂,年輕人感興趣者甚少,專注于民歌的更少。隨著網絡、電影、電視的發展,人們對音樂的選擇范圍會更加寬廣,陜北民歌也正面臨嚴峻的挑戰。作為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陜北民歌是陜北的風情畫,但是如果只是墨守成規固步自封,陜北民歌便會失去生存的空間。
陜北民歌的發展趨勢endprint
人常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可是真正要將民族的東西傳承開來并延續下去,卻是一項任重而道遠的工作。陜北民歌要獲得更好的發展,需要在內容上推陳出新,敢于翻新,盡量使民俗的東西與大雅文化結合起來,以求達到雅俗共賞。在發展模式上可以借鑒東北二人轉,為陜北民歌尋找更好的展示平臺,將民歌發展與旅游經濟結合起來,使其融入到多種藝術形式中,從而多角度多渠道走向全國。
熟悉陜北民歌的人都知道,陜北民歌有許多曲目有著相同的曲調,但是歌詞卻不一樣。如比較老的一首陜北民歌《騎白馬調》的歌詞為“騎白馬,挎洋槍,三哥哥吃了八路軍的糧,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兒嗨喲,打日本也顧不上”。這首民歌最初是一首情歌,后來到了抗戰時期,人們根據這首民歌的曲調重新填詞,就有了歌頌我們偉大領袖毛澤東的《東方紅》:“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呼兒嗨喲,他是人民大救星。”這種現象的出現就是陜北民歌在內容上與時俱進的表現,所以說陜北民歌要想永遠流傳下去,需要不斷推陳出新,才能適應不斷變化的客觀世界,才能不斷滿足當代人對于音樂的審美需要。
《血色浪漫》中所用的大量陜北民歌插曲中最為感人的就是當鐘躍民與秦嶺分別時,秦嶺所唱的那一曲哀婉動人的《走西口》。看過原著的觀眾會發現,在電視劇中《走西口》的歌詞與原著中不大相同。原著中的歌詞為“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實實地難留,提起走西口呀,小妹妹淚花流”。而在熒幕上,這段《走西口》歌詞經過秦嶺的口變成了“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難留,雙手我拉住了親哥哥的手,送出了大門口,至死也不丟你的手,兩眼的淚珠,一道一道一道一道,突突突突突地,往下哎嗨流”[2]。這樣的改動雖然在意思上沒有多大的變動,但是能夠更加突出那種戀人分別時難舍難分的感覺,特別是“至死也不丟你的手”體現了對感情的忠貞,最后一句中擬聲詞“突”的運用更為巧妙,形象地展現出了因不忍情人離去而淚如雨下的場景。
近年來《星光大道》融入了比較濃的民歌色彩,也捧紅了一些唱陜北民歌的新人,如阿寶、王二妮等,這對于陜北民歌的發展和推廣是很有利的。《星光大道》雖然號稱是“百姓舞臺”,實際上走上《星光大道》,在CCTV的舞臺上一展歌喉的費用還是極其昂貴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起的。陜北的經濟在發展,陜北在騰飛,可是對于多數人來說上《星光大道》只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但這并不意味著就只能放棄,政府可以稍加投入,組織民眾開展多種形式的陜北民歌演唱活動,如每年定期舉辦陜北民歌大賽,這樣可以為廣大民歌愛好者提供一個能夠展示自我的平民舞臺,讓陜北民歌唱響陜北,唱出陜北,唱進廠礦、唱進田間、唱進千家萬戶。
眾所周知,東北的二人轉目前相當火爆,這要歸功于春晚“小品王”趙本山和他的趙家班。為什么二人轉能夠火遍全國,值得深思。借鑒二人轉的成功經驗,除了讓陜北民歌唱響陜北大地,加強對陜北民歌的本土普及,更重要的是,必須要讓陜北民歌變成一股活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是只沉浸在對過去的記憶與模仿,新的民歌必須降生,新的旋律需要注入,原創的具有生命氣息且能與時代接軌的陜北民歌需要應時而生,這樣陜北民歌才能走得更遠。當然這只是對陜北民歌本身的要求,緊扣時代脈搏,力求與時俱進。另外在形式上也要力求創新,新的能夠反映陜北民歌歷史與傳承的優秀文藝作品能夠應運而生,如都梁的《血色浪漫》、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呂政軒的《趕牲靈》、陜北民歌劇《三十里鋪》、《米脂婆姨綏德漢》等,可以將“陜北民歌融入到小說、歌劇、電影、舞蹈、電視劇、小品等多種藝術形式中”[6],為其發展提供多渠道多角度的展示空間,真正實現陜北民歌走向全國走向世界。除此之外,還可以投入精力為陜北民歌營造聲勢,采用多種方式做好宣傳,如成立陜北民歌演唱團,選取精英,展現陜北情懷,不為追求效益,只為造勢,這樣既可擴大陜北民歌的影響,或多或少也有一些經濟收益。
陜北地區有許多人文自然景觀,如榆林的紅石峽、鎮北臺,米脂的楊家溝,神木的紅堿淖,延安的寶塔山、瓦窯堡會議遺址、壺口瀑布,等等。這些景點對于當地經濟的發展有重要作用,可以把“陜北民歌的開發與旅游經濟結合起來。通過陜北民歌來宣傳陜北旅游,反過來通過搞活陜北特色旅游來促銷陜北民歌”[6],這樣既可以開發物質文化遺產的利用價值,又可很好地保護與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如可以在旅游景點聘請一些陜北民歌唱得好的人來現場獻唱民歌助興,或者可以制作一些磁帶和光盤向游客當作紀念品贈送。這樣就可以使二者互動發展,相得益彰。
作為陜北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陜北民歌植根于黃土地,散發著黃土地的泥土味,流傳于黃河畔,流淌著黃河兒女的激情與豪邁。她是黃土地的母語和黃河兒女的精神家園,更是黃土文化的精華和核心,既具有藝術價值,也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民族音樂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影視作品的藝術價值,是影視作品創作中寶貴的資源”[7]。所以無論在什么時候陜北民歌都是值得重視的,每一個音樂人,傳承民歌責無旁貸。隨著國家對文化傳承的重視,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關注,陜北民歌這支藝術奇葩的未來必將更加絢麗多彩。
參考文獻:
[1]風行網.血色浪漫劇情簡介[DB/OL].http://www.fun.tv/subject/40248/.
[2]那么驕傲.《血色浪漫》中的陜北民歌[EB/OL].http://blog.sina.com. cn/s/blog_4c4b4aac010008dg.html.2007-04-05.
[3]祁麗麗.陜北民歌之于《血色浪漫》——淺析陜北民歌在《血色浪漫》中的作用[J].電影評介,2010:(05).
[4]李文皓,莘子冬.《血色浪漫》中的陜北民歌的藝術魅力[J].電影文學,2010:(16).
[5]都梁.血色浪漫[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160-161.
[6]呂政軒,張軍.陜北民歌搶救與保護的必要性與可行性探析[J].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5).
[7]孫嘉萍.從《血色浪漫》看陜北民歌藝術對電影的感染力[J].電影文學,2012:(04).
作者簡介:
臧小艷(1980— ),女,陜西三原人,文學碩士,榆林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