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終將過去（六首）

黃列云，廣西岑溪市人，廣西詩歌社團“自行車”成員。畢業于武漢大學，現定居上海。偶有心情，寫點文字，僅為怡情而作。

南北高架

很多個時候

深夜從市區打車回家

我只帶回酒味、煙味

意猶未盡的玩興

被關在車門外

迅速被夜色溶成寂寞

音樂不合時宜地響起

車子開上了南北高架

一排排

向著天空延伸

看著前方燈火通明

我仿佛是乘坐飛船飛向天堂

第二天被窗外市聲弄醒

我才發現我又回到了人間

回家過年

長大了

就沒有什么特別開心的事

回家過年

和上班一樣

也只是一件任務

在鄉間

看見越來越多陌生的年輕人

和似曾相識的老面孔

在路上我心忐忑

仿佛我已不屬于這片土地

跟在母親的身后

走一走親戚

走一走山林田野

只有那些我熟悉的樹木

還靜靜地站在那里等候我

它們的樣子

變化要小一些

回家過年

沒有特別開心的事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

三十多歲的人了

在拍出來的照片里

還保留著一張二十多歲的面孔

該死的……我還能說什么？

春天是個傷感的季節

夏天是個適合傷感的季節

秋天是個最傷感的季節

冬天是個有點淡淡的傷感的季節

夏天終將過去

八月即將過去

這個不堪的夏天

也終將過去

沒有風的白日

藍天是場災難

路上的風景我無暇顧及

夜晚的歌聲也失去了誘惑

這個夏天，雨在很遠的地方

我們被圍困在城市里

漸漸淡忘年少的記憶

度過夏天

這場漫長而痛苦的戰爭

消耗了我十個西瓜、二十桶可樂

八百度電

但夏天終將過去

八月也即將過去

這場勝利不輸于我

屬于秋天

啊秋天，你是我的同盟

還是我的敵人

去年之秋

從游泳館出來

我和老馬尋找一所寺廟

據說它就在這里附近

我們頂著烈日

手拿著一瓶可樂

走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

很快我們就被曬得受不了

于是走進地鐵乘到浦電路

吃燒烤，喝啤酒

聊一些傷感的話題

老馬說，到冬天

等我們都不是很忙

我們一起去學溜冰吧

我說好啊

那天是秋末，也是秋天里最熱的一天

很快冬季來臨

整個冬天似乎都很冷

關于溜冰的事情

我和老馬再也沒有提起過

回家

從地鐵出來，還要走二十分鐘的路

我的住處

在小區六樓（我似乎和六樓很有緣）

這剛好是一個

不用安裝電梯的最高度

這是一條寂靜的樓道

有時候我會把風衣帽子扣在頭上

把自己裝扮成一個黑衣巫師

但很少遇到人

更沒有人被我嚇到過

一樓比較潮濕，掛在103門上那只信箱

布滿了厚厚的灰塵（我想象著里面只有鬼魂居住）

二樓三個門

永遠是關閉著的，202門上貼著一張紙條：

“本人急需在本小區求租住房：138××××××××”

好像貼有半年了

三樓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耄耋老太（這個日益老齡化的城

市啊）

她們的動作就像慢鏡頭，主動地慢慢地

給我讓路。每次看到她們我才會感到

我還很年輕（我能活到她們那把年紀嗎）

四樓中間房子那條狗

聽到我的腳步聲已經不對我吠了

它的主人最熱衷周末在家打麻將

上到五樓，我已氣喘吁吁

不過更多是喜悅：再堅持一層就到家了

我總是爬到六樓，站到門口

才會想起掏鑰匙

很多時候，我一邊開門一邊努力地想

我是怎么爬上六樓的（好像漫長的一個世紀）

除了五樓的喜悅和六樓的疲憊

我已記不起剛才爬一二三四樓的心情

我看見過什么

想到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