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出 走得穩

本刊記者 薛璇|文

企業“走出去”，靠的是自己的技術和裝備實力，而“走得穩”，必須靠政府、金融以及社會各界的支持幫助。通過企業自身努力克服具體難題，通過國家統籌解決宏觀問題，那么，李克強總理提出來的“走得出、走得穩”的目標才可以實現。

3月5日，十二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隆重召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加快實施走出去戰略，鼓勵企業參與境外基礎設施建設和產能合作；注重風險防范，提高海外權益保障能力；讓中國企業走得出、走得穩，在國際競爭中強筋健骨、發展壯大。”

3月9日下午，本刊記者來到全國人大河南代表團駐地，專訪了全國人大代表、金龍精密銅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李長杰，就企業“走出去”過程中取得的業績、面臨的風險以及本屆“兩會”的提案和建議，與李長杰代表進行了交流。

既要“走出去” 更要“走得穩”

李長杰代表指出，國家希望企業“走出去”到國外去創業發展，一是可以使中國產品占領國際市場，二是可以消化中國各行業在過去幾年因投資過大而產生的過剩產能。但是，企業在“走出去”的過程中，也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風險和挑戰。

2008年10月28日，金龍精密銅管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龍集團”）位于墨西哥科韋拉州的工廠剛剛投產，就遭遇美、日、德等四家企業對來自中國、墨西哥銅管產品的“反傾銷”，美國商務部擬對金龍銅管征收近30%的“反傾銷”稅。經過近4年的努力抗爭，金龍集團終于打贏了這場國際官司，美國商務部宣告金龍銅管的“反傾銷”稅率為零，并退還了多收的稅金，2014年，金龍集團在美國阿拉巴馬州的銅管項目一期工程全面投產。

目前，金龍集團在墨西哥和美國的兩個工廠運行順利，每年以5萬噸的海外產量和國內3萬噸的出口量，占據著北美42%的市場份額，并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李長杰說，企業“走出去”，靠的是自己的技術和裝備實力，而“走得穩”，就需要不斷克服法律、文化等方方面面的差異。他舉例指出，在墨西哥工廠，當地工人勞動紀律普遍比較差，工人喜歡曠工（勞工法規定工人可以每月曠工三次），流失率較高，逢周末或節假日，企業支付兩到三倍的加班工資，工人也不愿加班。當地實行按周發放工資，墨國工人本周發了工資，下周可能就不來了，原因是上周賺的錢沒有花完，這給企業的生產組織工作帶來不少困難。

在美國工廠，美國員工月平均工資高，但生產效率不如中國員工。金龍美國公司目前平均工資（含稅）為每小時13.5～14美金左右，相對于待在家里領取失業補助的當地人來說，工資優勢不明顯。阿拉巴馬州曾經給過金龍集團投資補助1500萬美元，一位員工竟說，我們國家給你們的補貼就是用來給我們發工資的。還有當地激進組織號召美國員工和金龍集團的管理人員做斗爭，要求金龍集團漲工資，否則就以罷工來要挾。

李長杰告訴記者兩個小故事，曾有一個美國女員工上門找公司索賠，原因是公司門前的公共道路太粗糙使她的汽車輪胎磨損太快，要公司賠償。啼笑皆非之余，企業要花費很多精力應付這樣的事情。還有一個例子，金龍美國公司招聘到了一個各方面都合適的設備維修工程師，雙方就薪金等條件商談基本確定，但是此人的妻子喜歡游泳，他妻子來工廠附近看了三次，因為這附近沒有游泳池，最后就沒有來金龍美國公司工作。

為融資難而焦慮

李長杰坦言，當前類似于金龍集團這樣“走出去”的企業面臨的最大難題是融資難、融資成本高。金龍集團的銅管產量占據國內半壁江山，但因為負債率較高，銀行對金龍集團貸款時仍然非常謹慎，貸款總是短期多，長期少，使企業疲于倒貸，增加了企業成本，影響國內的生產。國內企業生產若出現資金跟不上，就會波及國外企業，“走出去”就會缺乏穩定性，這對在國外投資的企業帶來很大的影響。

對于記者提出的“在國外銀行貸款”的問題，李長杰解釋說，中國企業剛剛走出國門，當地外資銀行對企業不甚了解，讓他們對中國企業貸款，希望不大。這樣一來，國內“走出去”的民營企業大都以“國內貸款國外使用”的方式充實企業的流動資金，融資成本高，而競爭對手在國外銀行的貸款利息卻是很低的，這就造成中外企業沒能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我們先輸了一步。

李長杰認為，金龍集團負債率雖然比較高，但從來都是講誠信的企業，歷史上從來不欠貸款本息，有著良好的信譽度和美譽度。因此，對于像金龍集團這樣“走出去”的企業，迫切要求國家給予全面融資的支持。

在本屆人代會上，李長杰還提出了《關于嚴厲打擊非法集資暨拓寬民間投融資渠道的提案》，他提出這個提案，也是緣于當前我國中小企業普遍存在著融資難的現象。

2003年初，河南省興起的擔保行業“一對一”、“不摸錢”、“透明”操作的“鄭州模式”，以金融創新的形式受到行業和政府的肯定，在全國推廣。但是，到了2010年，河南省擔保公司的經營模式開始走樣，一些公司以“投資”“理財”為名義，向社會公眾大肆宣傳并公開吸收社會資金，然后再向外借款，時間一長，高額融資成本導致這些公司入不敷出，根本無力還款，演變成非法集資，只能拆東墻補西墻，無法兌付本息，甚至跑路，引發投資人大規模抗議。據李長杰了解，在這些擔保集資融資案件中的受害者大多數是普通百姓，他們當中不乏傾其全部家當者，以及將“棺材本兒”放進去的老年人。集資款項的流失，已經造成了嚴重的社會恐慌，擾亂了正常的市場經濟秩序和社會穩定。

面對這樣嚴峻的局面，李長杰建議：一是對此類投資性擔保公司要禁止政出多門，多頭管理，國家必須出臺投資擔保方面的管理制度，使金融機構的監管責任落實到位；二是要處理好擔保公司的非法集資融資案件，對違規企業嚴格依法處置；三是要重建新的資金流通渠道；四是要加強監管，將這些非銀行涉及金融的機構或者企業納入銀監會的監管范圍，從制度上保證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

關于企業員工延退的建議

近日，延長退休年齡的一只“靴子”已經落地，政策指出，從今年3月1日起，處級女干部和具有高級職稱的女性專業技術人員退休年齡延至60周歲。李長杰在本屆人代會上提出，雖然公務員及事業單位的女職工的退休前景已經明朗，但是企業職工如何延退、女職工何時開始延退的這只“靴子”仍懸在半空，對企業人才留用和人員穩定十分不利，這需要從國家層面上解決頂層設計問題。

李長杰的建議如下：

一是要抓緊出臺關于企業員工的延退方案。企業十分需要有經驗和技術的員工，特別是技術、管理崗位上富有經驗的骨干員工，他們大都在50歲到60歲之間，年富力強，正處于事業的頂峰，一旦他們退休，來到社會上“壓馬路”或“跳廣場舞”，企業將出現技術流失。建議人社部門對這部分人要盡快出臺延退政策，以保證企業技術的傳承和經驗的傳授。

二是對企業普通一線員工的延退要廣泛聽取意見和建議，切忌搞一刀切模式。此次女干部延長退休年齡的規定就體現了差異化原則，企業基層女工是否也可以根據“漸進式延遲退休”的模式，或到60歲退休，或可以根據本人實際情況自由選擇適合自己的延遲退休計劃。

三是實施延退政策前，要真正解決好養老制度的并軌問題，這是延退順利實施的重要前提。今年年初，國務院決定對機關事業單位工作人員養老保險制度進行改革，這標志著存在了近20年的養老金“雙軌制”的終結，近4000萬機關事業單位人員將和企業職工一樣繳納養老金。但需要說明的是，此類人員原來沒有交的養老金是自己補交或由國庫轉移補償？各省市過去曾經巨額的養老金虧空如何填平？如何將各省“碎片化”養老金實現全國統一的養老金跨省支付？這都是延長職工退休年齡政策時需要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