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 為她流……

文/彭麗華

淚 為她流……

文/彭麗華

當醫生那么久，自認為已經經歷過太多的生生死死，已經不會輕易被什么觸動了，那天卻在一個小姑娘的笑容里徹底崩潰,在外科樓的樓梯間里淚流滿面。

那是一個只有16歲的小姑娘，在消化科住過院，我是她的主管醫生。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她，乖巧懂事，非常有禮貌。每次醫生去查房，她都馬上端端正正地坐起來，笑瞇瞇地看著你，回答問話總是彬彬有禮，查完了總要說”謝謝阿姨”。護士們也都很喜歡她。她是因為幽門梗阻收進來的，外院和院門診已經做過兩次胃鏡，鏡下看到幽門管水腫、狹窄明顯，內鏡不能通過，取過兩次活檢，病理結果都是炎癥，門診考慮是消化性潰瘍導致的，收進來行藥物治療，若效果不好再手術。兩周以后我又給她做胃鏡，沒有好轉，取的病理是中-重度不典型增生，轉到普外科做了手術，結果是中低分化腺癌。我在院內醫療網上追隨她的結果，看到了覺得很惋惜，決定去看看她。

剛一走進病房，我就看到她驚訝的表情。她看著我說：“不會這么神奇吧，我剛想起阿姨，你就來了。”我逗她說：“嘴巴這么甜，哄阿姨高興呀？”她認真地說：“不是不是，我媽能作證，我剛才還說彭阿姨一定會來看我的，你就來了。” 她媽媽也附和說，“就是就是，她剛剛還在說起你。”我也笑了，和這孩子真是有緣。和她聊了一會兒天，她的情緒很好，一直笑著，說這下很快就可以吃飯了，她都饞了。她媽媽也一直笑著看著女兒。事情到這里都還好。我告辭往外走，她又如既往一樣說“謝謝阿姨”。

她的媽媽送我出來，一出病房就哭了。“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病，她以為自己手術后就好了。在她面前我又不能哭，憋屈死我了。我可怎么辦呀。嗚嗚嗚……”“這次住院以后她一直念叨著以后一定要學醫，她一直說你好，要當像你那樣的醫生。她的學習可好了，一直是年級前幾名……”她媽媽泣不成聲地說著，我趕緊把她扶到病區外面的椅子上坐著，安慰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我沒敢坐電梯，就在樓梯間里終于忍不住淚流滿面。很多年以前，我也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體弱多病，經常要去醫院。也是因為部隊大院門診部里的女軍醫，美麗又善良的阿姨，每一次都那么和藹、那么溫柔地對待我這個小病號，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而影響了我的職業選擇，最終當了一名軍醫。我能感同身受小姑娘的心，她的心里有一個美麗的夢，但這個夢也許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這個世界很神奇，有時候會讓相同或是相似的場景重現。我們從別人那里汲取到力量，這個人也許并不是我們熟識的人。我們又在不經意中給予了別人某種美好，那就讓這種美好一直延續下去吧，哪怕那僅只是一個夢。我親愛的小姑娘，阿姨永遠祝福你平安快樂。

因為心里的不平靜，匆匆寫下這些文字。從醫的日子里，那些風風雨雨，那些快樂悲哀，終會是縈繞腦海里永遠的記憶。當我滿身疲憊，累得癱倒在內鏡中心的時候；當我滿腹委屈，面對病患家屬無端指責的時候；我的心里始終保留著一些美好的回憶，溫暖著我的心，讓我堅守著最初的選擇。能是小姑娘心里的夢，我是幸福的。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