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劍 陳清勇 張曉敏 何 聰 徐 煒
隱源性機化性肺炎2例并文獻復習
王 劍1陳清勇2張曉敏1何 聰1徐 煒2
隱源性機化性肺炎;影像學;糖皮質激素;大環內酯類
隱源性機化性肺炎(cryptogenic organizing pneumonia,COP)是臨床少見病,發病原因不明,診斷困難,常被臨床醫生誤診為社區獲得性肺炎(CAP)。解放軍第一一七醫院呼吸科2013年3月—2013年8月收治COP患者2例,治療效果良好,現對其臨床資料進行回顧分析并進行國內外文獻復習。
病例1患者女,63歲,因“咳嗽咳痰1周,伴發熱3天”于2013年3月24日入院。患者1周前受涼后出現咳嗽,咳少量黃痰,未診治。3天前患者咳嗽加重,咳中等量黃痰,有發熱,體溫未測,稍有胸悶,至當地醫院查血常規示WBC 13.3×109/L,CRP 111.89 mg/L,X線胸片示左上肺野可見大片狀模糊影,考慮“肺炎”,轉我院治療。患者既往體質可,無基礎疾病。入院查體:體溫:37.3℃,一般生命體征可,聽診左上肺呼吸音低,未聞及明顯干濕性啰音,余查體無殊。入院后急查血氣分析示pH值7.54、二氧化碳分壓(PCO2)34 mmHg,氧分壓(PCO2)70mmHg,血常規示WBC 9.78×109/L,CRP 99.86 mg/L。診斷:①社區獲得性肺炎(CAP);②低氧血癥。予頭孢西丁聯合乳酸左氧氟沙星首劑抗感染治療,次日給予頭孢替安聯合鹽酸莫西沙星氯化鈉注射液抗感染。3月26日患者咳嗽、咳痰、發熱癥狀無明顯好轉,查胸部CT示左肺上葉呈實性改變,內可見含氣透亮影,兩肺散在團片狀高密度影,邊界模糊,左側胸腔內見弧形低密度影(圖1A,插頁)。抗生素更換為頭孢哌酮/舒巴坦鈉聯合鹽酸莫西沙星,抗感染4天,癥狀未緩解,之后予亞胺培南/西司他丁、阿奇霉素等藥物治療,癥狀仍無明顯改善。病程中相關檢查:多次痰涂片、痰培養結果均陰性,血清真菌1,3-β-D葡聚糖檢測(G試驗)陰性,血清半乳甘露聚糖檢測(GM試驗)陰性,降鈣素原0.233μg/L;余實驗室檢查均無明顯異常;肺功能示中度限制性通氣功能障礙,彌散功能重度障礙,支氣管舒張試驗陰性;氣管鏡檢無異常發現。4月20日復查胸部CT提示左上肺病灶滲出減少,但左下肺、右上肺滲出增加,病灶有游走性改變,并且患者4月3日~8日使用甲強龍1天40mg靜脈注射,1天1次,發熱、咳嗽癥狀明顯好轉,因此考慮COP可能性大,停所有抗生素,繼續給予甲強龍1天40mg診斷性治療7天。至4月26日患者咳嗽、咳痰癥狀明顯好轉,復查胸部CT示較前有明顯吸收(圖1B,插頁),進一步考慮為COP。27日激素治療方案由每日靜推改為甲潑尼龍片16mg口服1天2次,并在CT引導下經皮肺穿刺活檢,5月6日病理報告肺泡內見較多泡沫細胞,細支氣管及周圍少量淋巴、漿細胞浸潤,大量纖維組織增生,部分突入細支氣管(圖1C,插頁),確診為COP,5月13日予“甲潑尼龍片16mg口服1天2次”方案出院,隨訪10個月余,病灶基本吸收。
病例2患者女,41歲,因“反復胸痛1個月,加重伴咳嗽半月余”于2013年7月4日入院。患者1個月前無明顯誘因下出現胸痛,以右側為主,為持續性隱痛,無肩背部放射痛,未予診治。半月前上述癥狀加重,伴有咳嗽,以干咳為主,2013年6月24日因發熱就診于杭州市某醫院,查胸部CT示右肺野見多發斑片狀高密度影,邊界清,右側胸膜改變;血常規示白細胞計數 11.34×109/L,CRP 116 mg/L,以“肺炎”收住入院。入院后予以“美洛西林舒巴坦針、頭孢替安”等抗感染治療,實驗室檢查均無異常發現。7月4日復查胸部CT示右肺滲出性改變,病灶較前無明顯吸收,故轉我院治療。患者既往體健,無基礎疾病。入院查體:體溫:36.1℃,兩肺呼吸音偏低,右下肺可聞及少量濕性啰音,余查體無殊。入科后急查血氣分析:pH 值 7.45,PCO235 mmHg,氧分壓 92 mmHg;血常規及 CRP 示 WBC 9.35×109/L,CRP 14.21 mg/L。予莫西沙星聯合頭孢哌酮/舒巴坦鈉靜滴抗感染。病程中患者各項檢查如下:血沉44.0mm/h;腫瘤標記物陰性、多次痰培養、痰涂片均陰性,G試驗陰性,GM陰性,余實驗室檢查基本正常。肺功能檢查提示輕度限制性通氣功能障礙,彌散功能輕度下降,支氣管舒張試驗陰性。7月10日患者胸痛、咳嗽癥狀無明顯改善,復查胸部CT提示右肺野多發斑片狀高密度影,邊緣模糊,可見空氣支氣管征(圖1D,插頁);血常規示白細胞及CRP均正常,血象與影像學表現不符,考慮COP可能性較大。停用頭孢哌酮/舒巴坦鈉,莫西沙星改400mg口服,1天1次,同時予甲強龍40mg靜脈注射,1天2次,診斷性沖擊治療。當日在CT引導下經皮肺穿刺活檢。7月18日復查胸部CT示右肺可見散在條片狀高密度影,提示病灶明顯吸收(圖1E,插頁);病理結果示腔內大量疏松肉芽組織增生并沿肺泡腔延伸(圖1F,插頁),診斷為COP,停莫西沙星片,激素改為口服甲潑尼龍片16mg口服,1天2次。于7月25日予“甲潑尼龍片12mg口服,1天2次”治療方案出院。現隨訪8個月,無復發。
隱源性機化性肺炎(cryptogenic organizing pneumonia,COP)是1983年Davison等描述的一種臨床病理疾病,屬于特發性間質性肺炎(idiopathic interstitial pneumonias,IIPs)中的一種類型,其發病原因目前尚未明確,一般認為與先天因素、免疫介導性疾病、放療、藥物毒副作用、腫瘤等多種因素有關[1-2]。COP的診斷基于以下3點[3-4]:①肺部影像學改變提示機化性肺炎(OP);②病理表明為OP改變;③排除其他引起OP的因素。其病理特征為肺泡腔內、細支氣管管腔內有成纖維細胞及松散的結締組織呈息肉狀延伸。
COP的起病并不完全是急性的,部分患者的臨床癥狀可持續數月甚至數年之久,這些慢性癥狀增加了診斷難度。COP患者白細胞及中性粒細胞可正常或有輕度升高,血沉加快,CRP可不同程度升高[5-7]。近年來也有一些特殊實驗室檢查的報道。Keiko Hisatomi等[6]應用ELISA檢測和BAL分別檢測血清及灌洗液中的tenascin-C(細胞黏合素C)水平,結果發現COP患者血清和灌洗液中的tenascin-C平均水平明顯高于其他組。而Vogel等[7]發現線粒體上Tomm5缺乏的小鼠,肺部病理改變與人類COP病理改變極其相似,并且這種病理改變僅局限在肺部,表明Tomm5對肺部的線粒體功能影響具有特異性。這些檢查在將來或許能成為診斷COP的有效手段。
COP影像學表現形式多樣[8-11],最常見的表現為實變影,可伴支氣管充氣征;另有磨玻璃樣影、結節影及游走性改變,多兩肺受累,以中下肺為主。李慧萍等[8]將COP影像學表現很形象的歸納為“五多一少”,即“多態性、多發性、多變性(游走性)、多復發、多兩肺受累、蜂窩肺少見”。本組患者出現實變影、磨玻璃樣改變、支氣管充氣征、纖維條索狀改變,病變多位于胸膜下,基本與文獻結果一致。雖然大部分文獻統計結果都認為COP影像學改變以肺實變為主,但在一些特殊情況下,肺實變比值可能較低。近來還有報道[9]用PET-CT監測肺部病灶的炎癥活動程度,指導患者激素用量。但這種診療手段的實用價值還有待進一步驗證。
肺組織活檢是診斷COP的“金標準”,但有文獻[10]指出,COP的病理改變可以出現在其他疾病上,如韋格納肉芽腫病、腫瘤切除后組織修復等,因此目前在診斷COP時強調其確診還需結合影像學改變和臨床表現,并排除其他疾病。
糖皮質激素目前仍是治療COP的主要藥物,國內外對于激素的使用劑量及持續時間尚無統一方案,推薦起始劑量為潑尼松0.5~0.75mg/(kg·d),再減量、持續治療。也有文獻報道推薦小劑量或短程治療[3],旨在減輕激素副作用,效果同樣良好。但并不是所有COP患者對激素治療敏感,長期激素治療還可引起嚴重副作用,如肥胖、骨質疏松等,而某些免疫抑制劑、大環內酯類藥物可能輔助或替代激素治療在國內外已有報道。Jaehee Lee等[11]報道了1例病情進展快速、對激素不敏感的女性COP患者,在加用環孢霉素 A(75~100mg/bid)和羅紅霉素(150mg/bid)后,癥狀明顯改善,持續使用6個月無復發和明顯的副作用。Vaz等[12]報道1例60歲女性COP患者大劑量激素治療4個月無效后,后加用阿奇霉素500mg口服3次/周,肺部病灶明顯吸收,隨訪無復發。大環內酯類的這種作用機制尚不明確,有研究認為大環內酯類藥物在轉錄水平抑制T細胞釋放細胞因子,或者先抑制多形核白細胞釋放細胞因子,再進一步影響T細胞功能,從而減少氣道炎癥反應[13]。雖然上述文獻證實了這些藥物對激素不敏感的COP患者確實有效,但能否在確診為COP時就首選這類藥物,尚值得探討。Greenbery-Wolff等[14]報道12例COP患者首選克拉霉素,治愈9例,隨訪無復發及副作用,3例療效不明顯加用激素后治愈。這似乎說明激素并不是治療COP的唯一首選藥物。然而這些藥物的實用價值還需更多臨床實踐來驗證。
總之,COP是一種臨床少見病,多亞急性起病,也可以表現為慢性過程,臨床表現與肺炎類似,易誤診為CAP,一般實驗室檢查無明顯特異性,特殊實驗室檢查可能具有特異性診斷作用,影像學表現呈多樣性,BAL、PET-CT可能有一定的診斷和預測疾病復發的價值,其確診需結合臨床表現、影像學改變和病理學診斷等,激素是治療該疾病的主要藥物,大環內酯類和某些免疫抑制劑有可能替代或輔助激素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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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2014-04-13 修回:2014-06-19)
1浙江中醫藥大學第二臨床醫學院(杭州 310053);2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一七醫院呼吸科(杭州 310004)
陳清勇,E-mail:CQyong11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