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舜運用霸藥臨床分析

袁 素，李雪松，安國輝，苗永華，畢俊芳，張士舜

(石家莊市中醫院張士舜國家名老中醫傳承工作室，河北 050011)

張士舜運用霸藥臨床分析

袁 素，李雪松，安國輝，苗永華，畢俊芳△，張士舜△△

(石家莊市中醫院張士舜國家名老中醫傳承工作室，河北 050011)

霸藥即超常用量用藥。張士舜教授推崇“藥以勝病為準”，診病辨證精準，切中病機、善用霸藥，多獲良效。故總結張士舜教授運用霸藥治療疑難病驗案3則，藉此管窺張士舜教授學術經驗。

霸藥;急性乳腺炎;淋巴瘤;食管癌;張士舜

霸藥即超常用量用藥，一般認為超過常用量3倍者即可稱之為霸藥，也稱重劑［1］。《素問·六元正紀大論》云:“如人重身，毒之何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張景岳注曰:“重身，孕婦也，毒之，謂峻利藥也，故如下大積大聚之故，有是故而用是藥，所謂有病則病受之，故孕婦可以無殞，而胎亦無殞也，殞，傷也。”當機體有邪氣時，藥物作用于病邪表現出治療作用，而當藥物作用于正常機體時，毒性就會作用于機體本身表現出毒副作用。有是病用是藥，這是中醫用藥治病的根本原則。

張士舜教授從事臨床工作50余年，治學嚴謹，不尚空談，重視理論聯系實際，今選取張士舜教授運用霸藥治療疑難病驗案三則，現介紹如下。

1 急性乳腺炎案

案1:韓某，女，26歲，乳房腫痛1周伴發熱1 d，患者適值哺乳期，于1周前發現左側乳房硬結，繼之紅腫熱痛且日漸加劇，伴有高燒39.5度，乏力，無食欲，胸悶煩躁，口苦咽干，大便干結，小便赤黃。曾進行按摩治療幾次，效果不理想，經人介紹求診于張士舜。查體見左乳內上象限有一約3 cm×4 cm片狀紅腫結塊，皮膚光亮，皮溫升高，觸痛，略有波動感，乳頭皸裂，用手擠壓有少量膿液溢出，色微黃，無腥臭味。舌紅、苔黃膩、脈滑數。中醫診斷乳癰，證屬肝胃郁熱、毒盛肉腐，西醫診斷急性乳腺炎，治則清熱解毒、消癰散結。處方:金銀花100 g，蒲公英、連翹各50 g，地丁、白芷各30 g，路路通、炙穿山甲、漏蘆、王不留行(炒)各15 g，桔梗、皂角刺各10 g，木通、通草、甘草各5 g。水煎服7付，每日1劑，分3次溫服，并囑清淡飲食為宜，禁食辛辣、油膩、葷腥之物。二診:病人自覺好轉，體溫降至正常，無不良反應，繼予前方7付水煎服。三診:前癥悉減，左乳房紅腫疼痛明顯減輕，效不更方，繼服前方半月，已無明顯不適。后鞏固1周，經過5周的治療患者諸癥均消失，且未傷及正氣，未出現任何不良反應而告痊愈。

按:急性乳腺炎屬于中醫“乳癰”范疇，其病機多為火毒蘊結、氣血凝滯、肉腐為膿，治療應以清熱解毒、消癰散結為主。選用金銀花為君藥，其性味甘寒、清熱解毒、散癰消腫，既能泄氣分邪熱，又可解血分熱毒，芳香透散之性而助消癰散結，為治一切內癰外癰之要藥;臣藥為連翹、蒲公英、地丁清熱解毒、消腫散結;君藥臣藥均用重劑則清熱解毒之力強、消癰散結之效佳。佐以路路通、王不留行、木通、通草、炙山甲、皂角刺均有通乳的作用，使結塊得通而散。皂角刺軟堅散結，白芷、桔梗引藥上行到乳房為引經藥;甘草清熱解毒、調和諸藥，該方君臣藥均超過藥典規定用量的3倍以上，這是霸藥結合形成重劑的典范。患者服用后癥狀好轉較明顯，服用7劑后體溫降至正常，奏效甚捷，未出現任何不良反應。

2 惡性淋巴瘤案

案2:趙某，男，40歲，發現頸部腫物4年余，加重1個月，于2001年6月20日以“B細胞型非何杰金氏淋巴瘤”就診。患者4年前出現頸部腫物并逐漸增大，同時發現腹股溝處淋巴結腫大，遂就診于南通市某醫院。行腫物活檢示B細胞型非何杰金氏淋巴瘤，當地使用CHOP方案化療2個療程，腫物無縮小。后在某腫瘤醫院進行放化療，病情時輕時重，腫大淋巴結未消失，因骨髓抑制全血下降，惡心嘔吐嚴重隨來我院。B超示頸部、雙腋下淋巴結腫大，左腹股溝淋巴結腫大，胸片符合NHL三期表現，兩臂下方各有一腫物約2 cm×2 cm大小，固定無壓痛，血常規白細胞33.7×109/L，血紅蛋白144 g/L。既往無特殊病史，癥見面色萎黃、乏力、納差、腹脹、失眠、小便清長、大便不爽、雙側腹股溝、頸部、腋下有腫塊，質硬推之不移，舌淡苔白、脈沉弦。西醫診斷淋巴瘤，中醫診斷瘰疬，證屬氣滯痰凝，治宜化痰軟堅、消散癭瘤。方選海藻玉壺湯加減:海藻、王不留行、三棱、莪術各50 g，甘草、半夏、夏枯草、重樓各30 g，昆布、當歸、貝母各15 g，陳皮、川芎、連翹各10 g，青皮6 g，14付水煎服。二診:患者一般情況良好，癥狀基本消失，觸診腫塊縮小至約1.5 cm×0.8 cm。效不更方，繼予前方用法:水煎服，堅持用藥3個月，無不良反應，于2001年秋即可做輕工作，后如常人做重體力勞動，病人拒絕行B超檢查，觸診腫塊縮小至約0.6 cm×0.5 cm。直至2013年3月27日，查血常規白細胞7.7×109/L，粒細胞數目1.7× 109/L，粒細胞百分比21.1%，血小板72×109/L，建議定期復查。但病人自覺無不適，考慮經濟原因拒絕行B超檢查，至今健在12年余，目前無特殊不適并正常工作。

按:海藻玉壺湯出自《外科正宗》，原書主治石癭，現代臨床常用于“氣癭”、“肉癭”。本病以漫腫結塊、皮色不變不痛不潰為辨證要點，多成于氣滯痰凝，由氣及血以致氣血結聚而成。現代研究表明，海藻玉壺湯可以減弱N-甲基亞硝基脲誘導胸腺淋巴瘤過程中，小鼠逐漸出現的畏寒喜暖、踡縮少動、弓背毛松、外耳和尾部血管紫暗現象，阻止腫瘤進展。N-甲基亞硝基脲誘導的胸腺淋巴瘤小鼠表現為痰凝血瘀體征，海藻玉壺湯能改善小鼠癥狀和體征，阻止腫瘤進展［2］。海藻一般劑量10～15 g，方中劑量50 g，超出常規劑量3倍即為霸藥。且甘草反海藻，其毒性大小與甘草用量有關，張士舜應用該方治療淋巴瘤有奇效，值得臨床推廣應用。

3 食管癌案

案3:趙某，男，76歲，2005年4月4日初診:進食不利6月，加重1月，噯氣呃逆，偶爾惡心、嘔吐痰涎，時有口干、無發熱、盜汗，舌質紅、苔薄膩、脈弦滑。2005年3月29日臨城縣人民醫院確診為食管鱗狀細胞癌(病理號7956)。4月5日本院X線示食管下段長約6 cm黏膜破壞，擴張差，邊緣不規則。中醫診斷噎膈，屬痰氣交阻型，治以開郁化痰、潤燥降氣。處方:冬凌草100 g，干姜、半枝蓮各30 g，山豆根、天龍、白花蛇舌草各20 g，法半夏15 g，黃芩、莪術、三棱各10 g，炙甘草5 g。水煎服15劑，每日1劑，禁食辛辣刺激性食物。二診:進食不利好轉，噯氣呃逆減輕，脈微滑，未出現不良反應。5月6日X線示食管下段長約5 cm擴張差、壁硬、邊緣不規則，較4月5日片病灶吸收好轉，繼服前方14劑。三診:進食不利癥狀基本消失，噯氣呃逆減輕，舌淡紅，脈微弦，X線示食管下段約5 cm擴張欠佳，邊緣不規則，與5月6日示片比較稍顯好轉。繼續服用前方14劑，癥狀消失，由于經濟原因患者拒絕檢查。直至2007年3月31日患者來復診，查X線示食管下段原病灶吸收，擴張好，邊緣光整(X線號5492)，無任何不適癥狀。根據萬鈞主編《食管癌的放射治療》中食管癌療效評判標準達到甲級CR標準［3］。

按:食管癌屬于中醫“噎膈”范疇，其病因為氣滯、痰阻、血瘀阻滯食道，使氣管狹窄。張士舜認為，該患者由于痰氣交阻阻于食道，故進食不利;痰氣交阻，氣機不利，胃氣不降反上逆，故噯氣呃逆，惡心嘔吐;痰氣交結津液不能上承且郁熱傷津，故口干咽燥;舌質紅、苔薄膩、脈弦滑皆為痰氣交阻、氣機不利之征。方中冬凌草抗癌主要成分為冬凌草甲素，抗鱗癌作用最強為主藥;山豆根抗癌成分主要為苦參堿和氧化苦參堿。兩藥共同發揮清熱解毒抗鱗癌作用，對鱗癌療效顯著，故為君藥;法半夏、天龍二藥共奏燥濕化痰、解毒散結功效，協助君藥加強其清熱解毒抗鱗癌的作用故為臣藥;三棱、莪術共奏活血化瘀作用;半枝蓮、白花蛇舌草為廣譜抗癌藥;干姜防止諸藥過于寒涼以保護胃氣，共為佐藥;黃芩中的黃芩甙直接抑制食管癌細胞的分裂和增生［4］且引藥入食管;炙甘草調和諸藥為使藥;冬凌草常規劑量為30～60 g，山豆根常規劑量3～6 g。本方中冬凌草劑量100 g、山豆根20 g，均超出常規劑量3倍即為霸藥，患者服用后不僅癥狀好轉，且無任何不良反應。

4 體會及感悟

霸藥即超常用量用藥，古今名醫多為善用霸藥的高手，以重劑治療疑難雜癥、危重癥的驗案比比皆是。張士舜認為，作為醫者需要有敢于用霸藥的膽略，還要有運用霸藥的技巧，霸藥用之得當療效甚佳，可愈危重之疾，能挽狂瀾之疴。但在臨床運用要注意以下幾點。

一是用霸藥的前提條件是熟悉藥性、辨證準確。霸藥量大力猛，效宏無比，如利劍錯投，傷正壞病，禍不旋踵，故求準為用霸藥之首務。超大劑量用藥而無毒副作用的原因在于“有病則病當之。”張景岳曾言:“夫有是病而用是藥，則病受之。”近代著名醫家張錫純在分析大黃功效時曾言［5］:“大黃之力雖猛，然有病則病當之，恒有多用不妨者……蓋用藥以勝病為準，不如此則不能勝病，不得不放膽多用也。”二是霸藥必是當大任者，多為組方中君藥。如案1中重用金銀花100 g為君藥;案3中君藥冬凌草、山豆根均超出常規劑量3倍，可謂霸藥。陳士鐸言此方之意在于［6］:“蓋是火毒既盛，肝血大虧，用此方而不如此大劑煎飲，亦自徒然。倘執以肝火之旺而非是肝癰之成，單用歸、芍以治脅痛，斷不能取效也。”三是危急重癥(癌癥)可霸。這種情況常規劑量用藥常不能勝病，量小力輕不能敵邪，有緩不濟急之嫌。案2治療淋巴瘤重用海藻50 g，案3治療食管癌重用冬凌草100 g、山豆根20 g，可謂癌癥可霸。張景岳曾言［7］:“若安危在舉動之間，即用藥雖善，若無膽量勇敢而藥不及病，亦猶杯水車薪。”四是合理配伍，監制藥性。對于超大劑量使用有毒藥物，通過合理配伍加以監制以消減其毒性，增進其療效。如案1用重劑寒涼藥物雖然可以直折火毒，但也有凝滯氣血之弊端，因為“血得溫則行，得寒則凝”，故配伍性味辛溫的白芷排膿消腫、祛風止痛，且具有溫通功效，有助于氣血流暢，可以監制寒涼藥物。案3用大劑量寒涼之品冬凌草、山豆根，為防止寒涼傷胃加干姜20 g，即是起到監制其藥性的作用。

張士舜用藥不墨守陳規，但又不失其法度。理論知識廣博，臨床經驗豐富，遣方用藥，配伍合理，左右逢源，運用自如，值得我輩深入學習繼承。

［1］朱復南．撫今追昔論霸藥［J］．中國中藥雜志，1992，17(10): 627-629．

［2］王業生，杜鋼軍，孫玲，等．海藻玉壺湯對N-甲基亞硝基脲誘導小鼠胸腺淋巴瘤的療效研究［J］．中國現代醫學雜志，2013，23(27):6．

［3］萬鈞．食管癌的放射治療［M］．北京:原子能出版社，2000: 47．

［4］劉新華，潘福生，胡相耀．黃芩提取物在制備抗食管癌藥物中的應用［P］．中國，031099334.2003-09-17．

［5］ 張錫純．醫學中衷參西錄(上冊)［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74:333．

［6］清·陳士鐸．辨證錄［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11: 524．

［7］明·張景岳．景岳全書［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13．

R285．1

A

1006-3250(2015)04-0461-03

2015-01-16

△△指導老師

袁 素(1984-)，女，河北石家莊人，主治醫師，醫學學士，從事中醫腫瘤的臨床與研究。

△通 訊 作 者:畢 俊 芳，Tel:13780214212，E-mail: zhuanjiamenzhe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