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海維·巴扎村留住雨水的奇跡

圓小歆

印度西部的海維·巴扎村（Hiware Bazar）被稱為“奇跡水村莊”。海維·巴扎村的先天環(huán)境并沒有比別人好，這里的雨量稀少，可是其他村莊都如沙漠般干旱荒涼，海維·巴扎村卻有茂密的樹林，翠綠的田野、豐收的農產——為什么呢？答案是：海維·巴扎村的村民攜手同心、留住雨水、并且有智慧的用水。

從前的海維·巴扎村，這個座落在印度西部瑪哈拉施特拉州（Maharashtra）的村子，年降雨量只有200400毫米，是印度最干旱地區(qū)之一。71歲萊斯曼回憶說：“干旱和缺水使我們的農田荒涼……絕望之下，人們開始轉向喝酒、賭博和打架……”

氣候暖化、雨量稀少與不良管理種種原因，導致這里水資源匱乏。村民常為水而爭斗，他們用奪得的水非法釀酒。周邊森林被大肆砍伐，森林護衛(wèi)員阻止村民砍伐樹木時，反被打倒和捆綁。很多村民放棄他們的貧瘠農田，離開家鄉(xiāng)到外地當勞工……整個村莊陷入赤貧和犯罪的混亂。

絕望中的曙光

1989年，改變海維·巴扎村的關鍵人物出現，他是坡帕特饒吾·帕瓦爾（Popatrao Pawar）。當年29歲的帕瓦爾是碩士生，原本有其他夢想，但看見村里困境，幾經考慮后決定留下來幫忙。當時海維·巴扎村兩個主要問題是缺水與失業(yè)；帕瓦爾被選為村里首領后，推動“雨水收集”與“種樹”。但一開始，他的計劃沒有收效；計劃是對了，但人卻不配合——他所領導的種樹工程，柵欄被偷去當柴燒，樹苗被村里牛群吃掉……村民們普遍輕看保育森林和水資源的重要性。

就在這個走投無路的關頭，轉機出現了---州政府此時開始實行“模范村莊計劃”。計劃的5個基本原則是：禁止砍伐樹木、禁止牛群隨處吃草、禁止釀酒，家庭生育計劃、發(fā)展計劃中雇用村民。州政府的“保證雇用計劃”（EGS），確保每個人有100天有薪工作，筑造“集水區(qū)”或公路。

帕瓦爾決定讓海維·巴扎村參與這個計劃。他用這筆EGS基金來雇用村民筑造“集水區(qū)”；這是一石二鳥的計劃，既可以筑造“集水區(qū)”，又可提供工作機會。除此以外，帕瓦爾引導村民對海維·巴扎村有歸屬感和社區(qū)精神，不少居民愿意義務貢獻勞力。

以生態(tài)為本的“集水區(qū)”

“集水區(qū)”是一系列用來留住雨水、補充地下水量的的土地構造，例如山坡壕溝、洼地/滲透雨水池、農田土溝、土堤等等。

留住每一滴雨水的2個原則——

1.“減緩”雨水在地面的流速，設法使雨水向下“滲透”土壤，農作物就能生長，也補充湖泊河流及地下水量（井水）。

2.種樹，樹根可吸水、防止土壤表層與養(yǎng)分被雨水沖蝕，樹蔭覆蓋大地、吸收二氧化碳、減緩氣候暖化。

海維·巴扎村的居民采用“由上往下流”的策略。他們沿著山坡的輪廓，挖掘一排排和雨水流向成直角、上下排交錯的壕溝；從壕溝挖出來的土壤，剛好堆成一邊土堤，既可擋住雨水，又可在其上種樹苗。下雨時，雨水不再由山坡上直沖而下，而是流進這些壕溝、滲透土壤、逐漸向下補充地下水量，同時也滋潤樹苗，一舉數得。至于中部地段，村民們筑造了雨水滲透池，那是一個像湖泊的地型，讓雨水儲蓄在當中，往底部滲透。平地的農田里，農民也挖了一排排土溝，農作物就種在土堆上，土溝則把雨水留住。原本貧瘠干燥的土壤，逐漸轉為濕潤肥沃……而且“集水區(qū)”不怕蚊子繁殖，因為溝里的水很快就滲透進土壤，而蚊子需7至14天左右才長成。

珍惜和善用“大家”的水

當地下水量增加了，村民開始挖掘新井，每一戶都有一口井。但首領帕瓦爾發(fā)現：當水“免費”時，人們開始忽視社區(qū)的需要和福利，他們的態(tài)度是：“這是我的水，我要用來灌溉可賣得好價錢的農作物，即使消耗大量公共水源也在所不惜。”

于是，帕瓦爾說服村民，改變他們用水的心態(tài)與方式，設立“核定用水系統”，教導村民們每月記錄6口“觀察井”水量、雨水滲透池水位及4個降雨測量點數據。他們與當地地下水管理部門合作，評估井水和降雨量，以決定與水量匹配的農作物，并計算每種農作物的種植面積。例如，某年他們看見井水不夠，就決定不種小麥。

村民們一起擬了一套以大眾利益為重的種植策略，禁止種植高耗水量的農作物（例如甘蔗和香蕉）而改種洋蔥、馬鈴薯等等。他們有一條簡單規(guī)則：如果降雨量有100毫米，表示每個人有水喝，同時可種植一樣農作物；若是200毫米的降雨量，則大家有水喝，還可種植3樣農作物（但只有一樣可用整塊田來栽種，另外2樣農作物只能各種一半的土地面積）；若降雨量有300毫米，那就不止有水喝，還可以灌溉3塊田地的3樣農作物。

聰明的農夫使用“滴灌”的方式來灌溉農作物。滴灌是一種節(jié)水的灌溉方法，用幼細水管將低壓水送到農田，緩慢而持續(xù)的滴進農作物根部土壤。比起一般澆灌方式，滴灌節(jié)省至少40%水，也節(jié)省人力。

用水的優(yōu)先次序方面，村民日常飲食用水和牛群飲水最優(yōu)先，然后剩余的70%用來灌溉農田，最后的部分用來補充地下水。

苦盡甘來

20年來，海維·巴扎村的居民種了超過100萬棵樹，筑造了至少42萬個壕溝、52個土堤、32個石堤、2個雨水滲透池、9個測量水壩等等。

他們?yōu)椤傲糇∮晁彼冻龅呐Γ瑤順O大收獲。地上青草增多，牛群有草吃，奶量也隨之增加，全村每天可以生產4000升牛奶！從前村里只有90口井，而且是80-125尺深才有水；如今，水井數目增加到294口，15-40尺深就有清水了。

旱季來臨時，其他地區(qū)苦不堪言，有些甚至需要挖至200尺深才有水。海維·巴扎村卻能享受豐富農產、每天4000升牛奶、滿溢的雨水滲透池……榮獲第一屆國家水資源保育獎的海維·巴扎村，成為整個瑪哈拉施特拉州仿效的模范，外地代表前來觀摩；海維·巴扎村派了一批村民到其他干旱地區(qū)，傳授收集雨水和智慧用水的知識。

瑪哈拉施特拉州計劃委員會的前任會員說：“即使在多雨的地區(qū)，若沒有補回地下水，最終也會面對缺水；反之，在少雨之地，若好好計劃與照顧土壤，土地可以吸收和容納高達40%雨水，危機可以變轉機。我們需要以‘雨水收集及‘數個小型集水區(qū)的方案為重。”

整頓社會生活

首領帕瓦爾的治理智慧，由生態(tài)修復延伸到社會改革。

帕瓦爾禁止煙和酒，他告訴村民們酗酒使他們陷入貧窮，說服他們把村里22間售酒店給關了。此外，他也安排銀行借貸給貧窮家庭，包括那些曾非法釀酒的。很多從前非法釀酒的村民，現在成為乳農；從前非法砍樹的，現在正當的收割樹膠（阿拉伯膠）；當初離開的村民，一一從外地回歸。海維·巴扎村如今不但得以擺脫貧窮，辛勤耕耘之下，村里還出了60個百萬富翁！

帕瓦爾特別關照窮人的福利，提升村里婦女地位，7位領導層成員中，3位是婦女。教育方面也大幅提升，海維·巴扎村識字人數，從過去30%增加到現在的95%；他們有一間讀到中學的學校，學生組成的議會負責監(jiān)督教師們工作表現（因過去許多老師不盡職）；“水資源保育”在小學是必修的課程。

村里沒有醫(yī)生，因為沒有這個需要——這里沒有瘧疾、沒有人生病，因為街道和屋子都很清潔，無人亂丟垃圾或隨處大小便，每家都有廁所（沒有幾個村莊可以有這樣的福利）；這里也不需要聘請掃街工人，因為居民會自動清理，干凈衛(wèi)生已成了這邊的文化。

海維·巴扎村今非昔比，一眼望去，是設計良好的磚屋，干凈的淺褐色道路，一切井然有序……他們現在轉向更好的能源發(fā)展；為節(jié)省燃油，規(guī)定以腳車代替汽車，若去遠處，對策就是“共車”。

100多個生物能源堆肥廠提供燃料和電流，動物糞便被制作成生物氣體當家庭燃料，16個太陽能街燈照亮海維·巴扎村的街道……近期，除了極力發(fā)展海維·巴扎村的有機農業(yè)，身為瑪哈拉施特拉州“模范村莊計劃”的主席，帕瓦爾的目標是幫助其他20個村莊，成為下一個“奇跡水村莊”……

海維·巴扎村的轉變何時開始？——從“留住雨水”和“種樹”的那一刻開始……“奇跡水村莊”是一個令人驚訝的環(huán)境恢復案例：從一個絕望的干旱貧乏之地，翻轉成為雨水收集的模范、沙漠中的綠洲、繁榮興旺的傳奇。

問題未必得靠昂貴的“高科技”解決。當人類回到根本，把生態(tài)治理好，大自然就會為人類效力；在生態(tài)環(huán)境方面的投資，自會帶來經濟上的成長、社區(qū)的蓬勃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