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尊 畫領導人的漫畫家

宋羽

71歲的朱自尊一夜爆紅。在2014年4月28日開幕的第十屆中國國際動漫節上，這位浙江省漫畫家協會副主席創作的新中國五代領導人漫畫像引發轟動。

此次亮相的漫畫中，毛澤東是經典的開國大典上的揮手造型；鄧小平懷抱一只黑貓一只白貓，“不管黑貓白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江澤民右手比著一個“3”，有網友解讀象征“三個代表”重要思想；胡錦濤在打乒乓球，表現了北京奧運會期間領導人參與體育運動的場景；習近平則手提一個籠子，籠子里裝著圖章，生動詮釋了“把權力裝進籠子里”的治國理念。

據稱，這是國內民間漫畫家創作的國家領導人肖像漫畫首次參展大型國際性展會。此前，出于政治敏感，領導人漫畫被很多人視為創作中的禁忌：畫好則罷，畫不好或給創作者帶來聲譽風險。朱自尊及其畫作的突破，在其作品美術價值之外，與新一屆領導班子努力展示開放、親民、謙謹一面同步，既被認為是切中了時代脈搏，也在不自覺中成為輿論更靈活展現領導人形象的一次試水。

初中便能為同學畫肖像

公開資料顯示，朱自尊1943年3月出生于嘉善縣城魏塘鎮。

抗戰勝利后，父親在魏塘開設“嘉善書局”，賣書籍兼文具。3歲時，父親就為朱自尊訂了《小朋友》周刊。當時書店里就有迪士尼的《米老鼠》和《白雪公主》、葉淺予的《王先生》還有新出版的《三毛流浪記》和《三毛從軍記》。在書堆里度過的幼年是幸運的，也使他養成了好讀書的習慣。上學后，他的各門功課一直名列前茅，美術尤為突出。初中時，朱自尊便能為同學畫肖像，上課還偷偷畫老師的速寫。有件事他記憶猶新，畢業前，學校門衛老大爺請他畫肖像，畫好后班里特地配上鏡框相贈，這位老大爺將畫像掛在門衛室直至退休。上世紀50年代《嘉善報》創辦，因報社缺少插畫人手，編輯就找到十幾歲的朱自尊來畫。當時篇幅最多的有“東風壓倒西風”、“農業綱要40條”等。上世紀60年代，朱自尊還參與了縣里組織的“嘉善縣階級教育展覽會”、“嘉善縣農業展覽會”的美術布置工作。由于出身不好，朱自尊未能繼續升學。18歲時朱自尊在嘉善、海寧做代課教師，教語文、數學和美術，每月24元收入，可以買30根甘蔗。有一天，他看到一位街頭藝人在幫人畫頭像速寫，每張收5毛錢，令他十分心動。為增加收入，他索性背起畫夾，遠離家鄉，在長江中下游六省一市，沿途設攤為人畫肖像謀生。除自己的生活開銷，還有余錢可以貼補家用。

據其友人撰文介紹，“文革”后期，朱自尊因言獲罪。這段時間朱自尊當過搬運工、建筑小工和油漆工。改革開放后，朱自尊在版畫、油畫、水粉畫、水彩畫等方面均有涉足，且具有較好的水平。他積極參與縣文化館書畫活動，不少作品或入選省、市美展，或在全國性報刊發表。

但這些作品，遠遠沒有像他后來的肖像漫畫那樣，引發普遍關注。

第一張肖像漫畫人物是普京

2003年，朱自尊進入耳順之年。嘉興市首屆國際漫畫展上的幾件肖像漫畫幽默可愛，引起了他的興趣，使他萌生創作肖像漫畫的想法。于是，他查找到許多與漫像相關的書刊、圖片數據，上網觀摩名家作品，開始嘗試肖像漫畫創作。

雖然朱自尊以前畫過肖像畫，但兩者不盡相同。肖像畫著重刻畫人物的外形特征和內在神韻，結構嚴謹、造型準確。而肖像漫畫更多要憑感覺，對人物進行變形和夸張，使人物的特征更突出，性格更鮮明；妙在越輪廓不準反而越像，比本人更像本人。經過反復推敲、潛心研究、不斷實踐，朱自尊繪制出了普京、薩達姆和阿拉法特的漫畫肖像，在2004年第二屆嘉興國際漫畫大賽中，《普京》漫畫肖像獲銅獎。

開展第一天，他前往觀展時，看到一位老者在《普京》漫畫肖像前哈哈大笑。作品能在觀眾中產生共鳴，更激發了他漫畫肖像創作的熱情。《賴斯》《馮鞏》《魯迅》《畢加索》《袁隆平》等作品連續三屆獲中國嘉興國際漫畫展優秀獎（唯一獎項），《愛因斯坦》《普京》等作品獲子愷杯第六屆中國漫畫“金猴獎”（中國漫畫最高獎）。《愛因斯坦》獲敘利亞第4屆國際漫畫大賽金獎。《普京》《希拉克》獲俄羅斯第1屆國際漫畫競賽榮譽獎。《二戰三巨頭》2009年獲巴西第17屆國際新聞漫畫比賽大獎等。

把領導人畫得甜美一些

在朱自尊看來，“領導人肖像漫畫就跟明星肖像漫畫一樣，看了讓人開心就好。既要夸張、變形，畫得像，突出個性，也要有時代感和尊重歷史事實。”

2008年北京奧運會期間，北京一家文化公司想出一本世界各國領導人從事一項體育運動的漫畫書，向朱自尊約稿畫胡錦濤。原稿中，胡錦濤穿的紅衣服上還有奧運會會徽。當時，約稿方要求，中國是大國，畫國家領導人胡錦濤，要氣宇軒昂。用時髦語說，是“高大上”。朱自尊覺得不合常理，打乒乓球怎么會氣宇軒昂？他沒有遵守這一要求。

因為沒有胡錦濤運動時的現成照片，朱自尊就想象他是在和臉蛋肥嘟嘟、眼睛水汪汪的日本乒乓球運動員福原愛在對打，他臉上應該會露出笑容吧。于是朱自尊選了幾張胡錦濤笑起來神態看上去比較可愛的照片。觀察多張胡錦濤視察時的照片，朱自尊發現胡錦濤有兩顆門牙比較大。所以，他在畫草圖時，把胡錦濤的眼角不斷往下拉一拉，嘴角往上勾一勾，門牙畫得大一些，把他的特征夸張化。

漫畫是通俗的藝術，過分夸張不易被老百姓接受。朱自尊的風格是“把領導人畫得可愛一點、甜美一點。”2008年以來，朱自尊陸續創作了一系列中國國家領導人夸張詼諧、惟妙惟肖的肖像漫畫。

在朱自尊心目中，他最喜歡的領導人漫畫是鄧小平抱黑貓白貓那一幅。鄧手里抱著的兩只貓是整幅漫畫的靈魂。一只黑，一只白，一只睜眼，一只閉眼，一只耳朵豎立著，一只耷拉著，不僅令構圖有對比，而且讓整個畫面很萌很可愛。從受到的評價來看，讀者還為這兩只貓賦予了更多的象征意義。

領導人漫畫折射時代變遷

早在1986年，《解放日報》選登“上海漫畫大賽作品”，鄧小平和江澤民就已分別以打橋牌和書迷形象出現過，并引起轟動。不過，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領導人漫畫仍然是公共空間里的禁忌。

2013年，嘉興舉辦的一個畫展上，朱自尊創作的胡錦濤打乒乓球漫畫曾在預展時掛在很醒目的位置，不料展覽時卻被撤下了。一位文化局領導向他解釋，畫是好畫，但目前展出時機尚未成熟。

對此，朱自尊沒有氣憤，他覺得，“能夠上展覽已經是一種進步”。

今年2月19日，千龍網制作圖表新聞《習主席的時間都去哪兒了》，卡通形象的習近平舉著一塊牌子，“承擔我這樣的工作，基本上沒有自己的時間。”穿著簡樸的灰色拉鏈夾克和藍色褲子，可愛、親民的形象一改國家領導人素來嚴肅上鏡風格。因為首發這組圖表的千龍網是北京市委宣傳部主管主辦，與去年10月火爆一時卻不明出處的動畫《領導人是怎樣煉成的》相比，這組圖表更是被解讀為“官媒首次公布習近平的漫畫形象”。

就此，《京華時報》評論道，“創新無止境，但也有一個尺度問題。這個尺度從根本上說，是合乎國人的文化心理和情感的。

中國人希望對自己敬愛的人保持一種尊重，同時又希望他們能與自己保持某種零距離。對領導人也不例外。因而體現到領導人形象的卡通化上，應該是積極的、健康的、正面的，不能有惡搞、侮辱、嘲弄等元素。”

官媒的突破，為民間突破打開了缺口。

2月21日微博“頭條新聞”搜集播發了朱自尊的領導人系列漫畫，轉發量已經超過17500多次，網友評論800多條，許多網絡大V、知名網絡平臺也紛紛轉發，讓朱自尊一下成了網絡名人，他的個人微博粉絲量也暴漲了近千人。

4月底，第十屆中國國際動漫節上，朱自尊的領導人漫畫終于集中亮相，成為該屆動漫節最大的亮點。

在朱自尊看來，“領袖平民化，是社會的進步。”

“文革”時期，朱自尊曾有過一兩年畫毛澤東油畫的經歷。當時，身邊因為畫作被打成反革命、被批斗游街的朋友和例子太多，他形容當時作畫的心態是“必須畢恭畢敬，內心顫顫巍巍、誠惶誠恐。當年那幅著名的畫作《大海航行靠舵手》，軍艦上炮筒的朝向和角度，都要注意不能朝向毛主席。”

而今畫漫畫，對他來說，“內心相當輕松，非常愉快。我可以完全投入到作畫的過程中去，享受這種活潑、幽默的樂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