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臺空調昨這么難

吳水群

經過十幾年的打拼，大有終于有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這天碰巧公司沒啥事，妻子吵著要大有陪她去逛街。

兩口子走著走著，在超市門口意外碰見了牛永亮，只見他和老婆小紅正從超市里往外走，手里還提著不少禮品。牛永亮是大有的老同學，大有急忙上前打招呼，問這是要去哪兒。

“去看楊守信。他得了腦血栓，差點丟了命……”牛永亮停下腳步說。聽說楊守信病了，大有吃了一驚。楊守信是大有的小學同學，當時學習成績好，又聽老師的話，是個典型的好孩子。而大有和牛永亮很調皮，學習成績不太好，課后老抄楊守信的作業。記得楊守信家里還有棵棗樹，放了學大有經常跟著他打棗吃。最近好幾年沒和楊守信聯系了，現在知道他有病，咋能不去看看？

來到楊守信的家里，大有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楊守信和兒子兒媳一起生活，全家五口人，住在棚戶區的一處平房里。房子又矮又小，窗戶也小，屋里沒有空調，一進去，簡直就像進了蒸籠。楊守信大病一場后落下了后遺癥，只能豆芽一樣弓個腰扶著凳子走路。

大有一陣心酸，實在不愿多待，簡單說了一會兒話，就借故告辭了。

回到家里，大有一直替楊守信難過：在小學，他是第一批加入少先隊的；到了初中，又是第一批加入共青團。這樣一個在學校守紀律、愛學習、刻苦勤奮的人，到社會上竟然混到了這步田地……

就在大有為老同學難過的時候，楊守信的女兒楊丹丹來了。丹丹在一家公司上班，她是特意來給大有送手機的，原來大有走得匆忙，把手機落下了。丹丹放下手機就要走，大有突然攔住她說：“等等！”隨后跑回屋里，拿出三千元錢塞進丹丹手里，交待她說：“你家里太熱了！這錢你拿回去，給你爸裝臺空調！”

半個月后，大有辦事正巧路過那片棚戶區，突然想起了楊守信，于是就買了一個大西瓜給他送了過去。楊守信兩口子自然免不了一番感激。但讓大有不解的是，楊守信的屋子里依然轉著一個破吊扇。他暗暗埋怨丹丹：我給你錢讓給你爸裝個空調，怎么還沒裝上啊？大有本想把上次給丹丹三千元裝空調的事說出來，但又覺得不妥，忍了忍終于沒有說出口。

離開楊守信家，大有開車到加油站加油，正巧牛永亮也開車過來加油，兩個人就閑聊起來。話題很快轉到了楊守信的身上。牛永亮問大有：“丹丹就要結婚了，買房子錢不夠，前不久到處借錢，還在我那兒借了一萬塊錢呢。”

聽到這里大有明白了：怪不得丹丹沒替他爸裝空調呢，一定是她自己把那三千元錢挪用了。你缺錢可以跟我說呀，這么熱的天，你爸又有病，不裝空調怎么行？

楊守信的屋里沒有空調，這事成了大有的一塊心病。這天，他在街上碰見了楊守信的兒媳婦趙敏。趙敏在一家超市當理貨員，看見趙敏，大有不由得又想起了楊守信，想起了楊守信那悶熱的屋子，于是掏出三千元人民幣遞給趙敏說：“趙敏啊，你家里太熱了，你爸又有病！這三千塊錢你拿回去，一定要盡快給你爸裝上空調！”

趙敏看著錢先是一愣，說什么都不肯要。大有一看急了：“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爸裝空調的！你一定得收下……”

最后，趙敏終于把錢拿在了手里。可她好像有話要說。但大有當時還有急事，立刻轉身走了。

很快，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這天，大有開車送孫子去學畫畫，回來的路上看見楊守信兩口子在路邊等車，就開車把他倆送回了家。大有本來不想進楊守信家的，但盛情難卻，另外，他也想看看新裝的空調效果怎么樣，于是就進了他家。可進到屋里一看，空調仍然沒有裝上，大有有點急了。正要問空調的事，楊守信的妻子倒先開口了，她告訴大有：“趙敏的父親十天前犯病住院了，一星期花去了好幾萬，現在人躺在床上，連翻身都不會……”

聽到這里大有突然明白了：怪不得空調沒有裝上呢，一定是她父親犯病急著用錢，她把買空調的錢給父親看病用了。

三千元對大有來說，也不是什么大數目。她既然已經把錢用了，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再惹出家庭矛盾來。

大有先后兩次共拿出了六千元，可楊守信仍然沒能享受到空調的清涼。現在是八月份，天氣正熱呢，那屋子又矮又小，大有不難想象住在里面的感覺。想想病床上的楊守信，大有還是不死心，決心一定要替楊守信裝上空調。這一次，大有不再指望楊守信家里的任何人了，他要親自行動，說什么也得幫楊守信把空調裝上。他親自開車跑到商場買了空調，把楊守信的家庭地址留給了商家，讓他們抓緊時間前去安裝。

這下好了！老楊總算能享受到空調的清涼了……辦完這一切，大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個月后，大有突然接到牛永亮的電話，說楊守信又犯病了。他問楊守信住在哪個病房，牛永亮說：“聽說已經出院了，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

大有隨即買了禮物，開車去了楊守信的家里。楊守信的情況這一次更糟了。以前他基本上生活還能自理，可現在徹底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

回過神來，大有突然想起了空調。可他往墻上瞅了半天，哪里有空調的影子？大有這次終于忍不住問道：“我一個月前就已經替你們交過錢了，可空調怎么還沒裝上？”

見大有問起空調，楊守信的老婆陳蘭急忙解釋說：“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家不……不能裝空調啊。”說著，她竟然拿出了一沓錢說：“你第一次給了丹丹三千元，第二次給了趙敏三千元，最后一次你又親自去買空調花了三千元，錢都在這兒……”

聽到這里大有更糊涂了：“為啥不能裝空調？這么熱的天，這房子又矮又小的，沒有空調怎么受得了？”

剛說到這里，坐在輪椅上的楊守信嗚嗚啦啦地說了起來：“低保……我家吃著低保……吃低保不能裝空調……”

聽到這里大有終于明白了：楊守信家里因為生活困難，吃上了低保。按照當地有關規定，低保戶是不能安裝空調的。

那錢大有不可能再拿回去了，他把錢又推給了陳蘭：“既然不能裝空調那就不裝吧！但這錢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一定收下！”

離開楊守信的家后，大有一路上還在為楊守信難過：這么熱的天，又矮又小的房子，他又不能走動，這夏天可怎么過呀……

就在大有正替楊守信難過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天空烏云翻滾、電閃雷鳴，接著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大雨很快就消退了暑熱。望著嘩嘩下個不停的大雨，感受著那絲絲的涼意，大有不禁喃喃自語起來：“下吧，下吧！一下雨，這天就涼快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