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海上鋼琴師》的音樂敘事

⊙袁 苑［暨南大學文學院， 廣州 510632］

論《海上鋼琴師》的音樂敘事

⊙袁 苑［暨南大學文學院， 廣州 510632］

電影音樂是電影中密不可分的組成部分，《海上鋼琴師》中的音樂是這部影片的靈魂所在，本文試圖架構一種音樂敘事來分析《海上鋼琴師》。

音樂敘事 音樂蒙太奇 音樂與畫面

電影從無聲邁入有聲的時代里，音樂是作為探路者而存在于影片中的，接著語言和音樂一道共同傳達電影的內涵。音樂常常被認為是表現的形式而不是表達的方式，是一種可以表現事物外在而深入不到內里的敘述。這樣看來，音樂似乎只能起到一種襯托的作用，但隨著文學敘事學跨學科的發展，涌現出許多新的研究領域，諸如歷史敘事、倫理敘事、音樂敘事等相繼出現，也引發了新的研究熱潮。電影音樂是電影中聲音的組成部分，它并不只是單純的作為配角而存在于電影中，而是另一種形式的語言表達方式。從影片名字《海上鋼琴師》我們就可以看出這部電影是以海、鋼琴和鋼琴師為主體的，而鋼琴也就是音樂構成了這部電影不可或缺的因素，這部電影之所以會那么成功，自然與演員、導演的努力分不開，但電影中的配樂則是這部影片的最大亮點之一。

音樂敘事就目前來看，是一個比較新的概念，可能因為跨學科的緣故，到現在還未能有一個完整的定義，因此本文試圖從文學的角度去分析音樂敘事，并結合影片《海上鋼琴師》的幾幕具有代表性的場景來做探討。

一、銜接劇情

影片以一個老人坐在臺階上擦拭著他的小號開篇，伴隨著悠揚的音樂,以內心獨白的方式引入劇情。突然在舒緩輕揚的聲音中傳來浪聲、輪船發動的聲音，畫面隨即轉向弗吉利亞號，音樂繼續進行，獨白仍舊繼續，甲板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音樂也由開始的緩和變得急促起來，變成宏偉的音樂，獨白與劇中人的語言銜接得恰到好處，引出弗吉利亞號的終點——美國，故事在這里拉開序幕。影片是通過現在的小號手回憶過去而進行的，影片中，過去與現在常常交替出現，音樂在其中交織，這就構成了音樂敘事的第一個作用——銜接劇情。音樂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種旁白的語言，有時甚至是無語言的純音樂，那么這種音樂是怎樣構成敘事空間的呢？

1900“Theme”是影片的主題音樂，一開始的主旋律比較輕緩，在音樂進行到一半時，突然由輕緩轉向宏大，而在1分鐘左右時，這段弦樂中加入了幾段調皮的爵士鋼琴音樂，使得這首曲子在憂傷抒情之余略帶幽默浪漫。Playing Love與Silent Goodbye則對1900“Theme”做了分段的詮釋。主題音樂貫穿全片，像一條線把各個片段串起來，起著推動情節的作用。在這里，音樂承載了敘述情緒的要求，通過連綴情節起到敘事的作用。

音樂有一種先導劇情的作用，在劇情還未展開的時候，通過音樂，觀眾可以預知將要發生的某些場景。在影片14分56秒，樂團在演奏著音樂，船上的熱鬧場景與黑人丹尼在宴會后找有錢人留在會上的場景形成對比。丹尼走到鋼琴邊，看到一個用檸檬盒子裝的嬰孩被放在鋼琴上，丹尼抱起嬰孩，畫面一轉，輕緩的音樂突然被嘈雜的煤房取代。影片26分40秒左右時，在舒緩的鋼琴曲的音樂中，小1900晃著搖籃，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可是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打亂了這平靜的一切，音樂變得凝重，似乎預示了有什么事情將要發生，而正如音樂展示的那樣，丹尼不幸被晃動的鐵鏈砸中，1900再次變成孤兒。小1900打開一扇寫著“禁止入內”標語的大門，伴隨著上流社會歡快的樂曲，1900透過模糊的玻璃門看到了在他以后的生命中占絕對地位的鋼琴，第一次聽到了鋼琴曲Peacherine Rag。當船長要送走1900時，卻怎么也找不到他了，當晚，人們在白天演奏的大廳中見到了1900。這是1900第一次彈鋼琴，伴隨著“AMozartReincarnated”的音樂，從熟睡中醒來的人們聚集在大廳中，無一不贊嘆1900的天賦，劇情達到第一個高潮?？梢哉f1900從這天開始接觸音樂，這是1900的新生，他不再是孤兒，因為鋼琴就是他的親人和伙伴。

正如小號手所說的，對于世界而言，1900從不存在，由于沒有出生證明，1900只能待在船艙，而他從小見的除了船上的人外，就只剩那一片大海。

二、心理敘事

在音樂中可以窺見影片中人物的心境。1900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灌制唱片時，女孩從窗旁經過，1900的眼睛隨著女孩的移動而移動，手下的鋼琴似乎在替1900敘述著愛戀，一曲優美的playing love就這樣在無意識中被演繹出來了，不僅僅是唱片公司的人，連聽慣了1900音樂的小號手也對這首曲子大為贊賞。而生性靦腆的1900竟為了將自己這唯一的唱片送給一見鐘情的女孩而不惜毀約錄制方，雖然最后唱片仍舊沒有送成，還被1900毀了，但這為后面埋下了伏筆。playing love是主題曲1900“Theme”的旋律精華?？赡苡捌谶@里要展現的是1900的一見鐘情，所以把這首Playing Love處理得比較甜美，用1900的獨奏向女孩傳達款款柔情。而另一首戀曲Silent Goodbye用弦樂鋪成出一種憂傷的感悟，這首曲子出現在離別之際，雖然是在到岸的甲板上，周圍人潮涌動，可是1900的眼中只有離去的女孩。

為了一解相思之苦，生性靦腆的1900在The Crisis音樂聲中，半夜闖進了三等女子寢室，The Crisis是首沒有什么復雜音節的曲子，只有1、2、3、4這四個音節構成，這四個音符既展現了1900緩慢的腳步聲，也暗示了他心中的忐忑，當他走到女孩的床前，音樂聲停止，他不受控制地偷吻了女孩。在到達美國后，1900與女孩告別，伴隨著playing love的音樂，女孩親吻了1900的臉頰，曲子展現了1900的不舍。

在1900的初戀無疾告終之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決定下船，當他和Max在飯桌上交談時，響起了溫暖的主題變奏曲，當1900問小號手：“你會來陸地上看我嗎？”小號手在柔和的樂聲中設想未來。在A Goodbye To Friends的伴奏下，1900同船上的朋友一一道別，這個他們從小就看到大的孩子終于要離開海上了，而當他踏上旋梯時，看著眼前繁華的大都市，一段布魯斯風格的配樂似乎把他的心聲說出來了，他迷茫地停下了步子，望著陸地上的一切，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他把帽子脫下來扔進水中，而此刻的音樂似乎也表達了他回歸大海的決心。沒有人知道他那一刻是怎么想的。1900的音樂只存在弗吉尼亞號上，只活在海上，因為他是海上鋼琴師。

1900有時出現在一等艙的大廳中彬彬有禮的彈奏著他的鋼琴，有時出現在三等艙中，與底層人民一起分享這本該屬于上流社會的音樂，而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美國”，打破了沉浸在音樂中歡聲笑語、載歌載舞的人們，人們紛紛丟下手頭的事情，駐足遠眺，而這時的1900也不得不停下音樂的演奏，無奈地望著興奮的人們，別人問他為什么不彈了，他回答自己只在海上彈奏鋼琴。

這部影片開片和結尾的音樂也很值得一探究竟。開篇小號手因為生活的窘迫，帶著他唯一值錢的小號，走進了二手樂器店，打算賣了小號，而他認為很值錢的小號，在別人眼中已然成為過時的東西，帶著不舍，小號手接過這25美金，這時畫面響起了音樂，小號手念念不舍，向店主請求最后一次吹響小號，盡管店主對此顯得不耐煩，但仍舊答應了他的要求。而他吹奏的這首曲子就是playing love，與此同時，在記賬的店主聽到這段旋律，拿出唱片放出的竟然是同一首曲子，不同時空不同的人因為音樂而聯系起來，而小號手聽到膠片放出的音樂，久久沒有說話，在店主的要求下，故事由此展開。而在影片的最終1900做著彈奏鋼琴的動作，在沒有鋼琴，或者說鋼琴已經存活在他心中的情況下，奏響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樂章，與爆炸引起的火焰一起組成了影片中最燦爛的光芒。

三、時空轉換

《海上鋼琴師》和《天堂電影院》《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一同構成朱塞佩·托納托雷的三部曲，在這三部電影中，導演無一列外地都使用了回敘的手法，讓人物在過去和現在的畫面中不斷變化，而音樂在其中起到轉換時空的作用，這種音樂也可以稱之為逆時空音樂蒙太奇。

“逆時空音樂蒙太奇是用音樂來組接同一個或者不同的空間場景中的多個鏡頭，而這多個鏡頭在時間上是以聲音倒序發生的?！雹佟逗Ｉ箱撉賻煛肪统３Ｓ眠@種方法來銜接過去和現在。如影片67分鐘時，小號手在廢棄的輪船上找到1900曾經的倉房，音樂隨著畫面從現在轉換到過去，1900在艙房獨自彈琴，突然傳來風笛的聲音，他們開始合奏Nocturne with nomoon。再比如74分鐘左右時，Max模仿當時樂團的小提琴手說話，屏幕突然響起當時樂團演奏的聲音，畫面同時轉到當年的樂團大廳。還有比如138分鐘左右時，1900從旋梯上走回船上響起了Second Crisis，而畫面從過去變成了現在的小號手提著留聲機和唱片走向棄船。

《海上鋼琴師》中的音樂絕不是可有可無的，它組成了這部電影的框架，可以說音樂是這部影片的靈魂，導演朱塞佩·托納托雷和配樂大師埃尼奧·莫里康內一同創造了這部獨一無二的影片，用音樂向人們訴說一位海上鋼琴師傳奇的一生。而《海上鋼琴師》中的音樂敘事，則是通過音樂作品承載的敘事內容加之音樂本體，讓欣賞者在聆聽音樂的同時，結合畫面，展開聯想。

① 曾田力，雷偉：《電影電視劇音樂分析教程》，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6版，第10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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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袁苑，暨南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