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總理民主和解進程

江明

泰國陸軍司令、“國家維護穩定委員會”（下文稱“維穩會”）主席巴育·占奧差上將（下文稱巴育）曾經說過一句話：“改革如果不成功，政變就成了造反。”

民主進程三步走計劃

8月21日，巴育在第21步兵團的軍營里聽到了自己當選總理的消息，微微一笑。在泰國國家立法議會的選舉中，他是唯一候選人。在197名議會成員中，191人投票支持，3人因缺席未投票，3名議長按慣例棄權，無人反對。當記者問他是否為執政做好準備時，巴育說：“我只想讓國家向前發展。”

巴育上臺，似乎是泰國歷史的重演。歷史上，每當泰國的局勢動蕩的時候，軍隊往往先保持“中立”；而當街頭流血沖突頻發、政府陷入癱瘓時，軍隊便會出手嚴管。從去年8月開始，泰國反政府勢力就在街頭集會抗議，直接起因是時任總理英拉為幫哥哥他信回國的特赦法案，根本原因還是支持他信的底層民眾與反對他信的中產階級及上層人士矛盾難以調和。反對派今年l月發起“封鎖曼谷”活動，英拉遭遇執政危機，直到5月7日，泰國憲法法院裁定英拉的一項調職令違憲，終止英拉看守總理職務。看守政府推選尼瓦探隆接替，但反對派不依不饒，要求后者也辭職的抗議活動愈演愈烈。軍方5月20日實施戒嚴，5月22日成立以巴育為首的“維穩會”接管權力。街頭抗議活動一夜之間平息。

5月31日，巴育推出了民主進程三步走計劃，第一步是用兩三個月時間穩定國家秩序，推進和解進程；第二步是用一年左右時間起草臨時憲法，成立國家立法議會，選舉過渡政府總理，組建過渡政府。此外，將成立一個由250人組成的國家改革委員會，目前正接受報名，人數已超過2000人，到9月2日報名截止時，有望超過3000人。第三步則是要舉行自由、公平的大選。

目前，計劃中的前兩步已基本完成，國家立法議會和政府總理先后產生。巴育宣布將盡快確定由35名成員組成的新內閣，預計將在9月呈請國王批準。組閣名單尚未公布，但巴育在8月29日晚表示，內閣中將包含數名軍人成員，這是為了繼續嚴密控制國家安全局勢。他將挑選值得信任的軍人入閣，其中有現役及退休軍官，還有參與今年5月政變的軍官。泰國媒體此前曝光了一份內閣名單草案，軍人成員將占內閣總人數的1/3。空軍司令巴津、武裝部隊最高司令塔納薩、前陸軍司令阿努蓬等都將在過渡政府中擔任要職。軍人內閣成員將負責管理與國家安全相關的事務。

總的看，巴育上臺以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進，泰國社會秩序得到恢復，經濟出現復蘇，這讓外界對他穩定局面的能力有了信心。有民調顯示，民眾對“維穩會”的工作滿意度達到8.87分（滿分為10分）。泰國聯合外圍商會主席斯坦利康說，外國投資者將密切關注新內閣班子及其運作。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巴育獲得了各政府部門高官的支持，一切照常運作，相信穩定的局面能夠持續。巴育當總理后繼續擔任“維穩會”主席，泰軍方表示，軍事戒嚴仍將繼續，這都是巴育順利執政的保障。

塑造親民形象

巴育的第一任務就是抓經濟：外界期待他的強勢能幫助恢復經濟。一家消費品企業的負責人表示，巴育“性格果斷、辦事迅速，很適合治理國家及重振泰國經濟。”泰國總商會主常伊沙拉說，工商界人士希望巴育能打擊貪污腐敗，使外國投資者對泰國更有信心。

巴育確確實實是個強勢的軍人。他生于1954年3月，父親巴博是軍人。弟弟巴里察陸軍中將現任陸軍第三軍軍長，他本人畢業于泰國朱拉宗告皇家陸軍軍事學院。當上陸軍司令前，他先后任泰軍第二步兵副司令、司令、第一集團軍司令、陸軍總參謀長、陸軍副司令等職。由于他當過詩麗吉王后的護衛，對王室忠心耿耿。

泰國法律對冒犯王室的言行予以嚴懲，曾有學者要求修改相關法律，巴育生氣地說，凡支持修法的人“都該去國外住”。他曾多次強硬對待支持他信的“紅衫軍”，表現出堅定的保皇和反他信立場。2013年，“紅衫軍”一位領導人以“侮辱王室”的罪名被判刑10年，據說推動此事的就是巴育。他對媒體也比較粗魯，經常指責媒體提的問題“愚蠢透頂”，曾奚落記者“應該去醫院看看耳朵”。

不過，外界注意到，巴育正努力減少自己身上的軍事強人味道。8月18日，他參加泰國立法議會的會議，不再像以往那樣身著軍裝，而是穿著深藍色西服、系上天藍色領帶出場，這引起外界關注，認為傳遞了微妙的信號。那次會議上，巴育希望立法議會能優先通過2015年度財政預算草案。這項草案中國防經費比上一年增加5%。巴育說，如果不增加軍費、購買新武器，就“沒有人會怕我們”。不過，教育經費預算也增加了3.2%。巴育將教育改革列入重塑國家、恢復政治穩定的計劃中。

此前，“維穩會”已推出了一系列經濟振興措施，包括償付農民的大米典押欠款、延長增值稅的低稅率、維持液化石油氣的優惠價、向中小企業發放優惠貸款等，還將繼續實施因政治動蕩擱置的國有企業項目等。巴育本人也曾涉足經濟領域，比如曾在國家立法院環境和自然資源委員會任要職，在多家泰國大企業任董事會成員，還是一家足球俱樂部的負責人。

巴育也在努力營造輕松和諧的氣氛，為軍方塑造親民形象，他曾派女兵在街頭進行歌舞表演，提供免費理發服務，并在世界杯期間免費播放足球賽實況。當選總理后，巴育在會見泰國一歐洲商業協會代表時稱，他準備盡全力確保泰國繼續成為外商投資的中心。他說：“我們不是只發布命令的獨裁者，我們聽取許多民間顧問的意見。我懇請你們和歐盟給我們一些時間來處理我們的問題。”他還反駁了外界關于軍方濫用拘押權的說法，并說：“請看看我的臉，我不是性情殘暴的人。”

最艱難的和解

巴育面對的最大難題是“他信陣營”和“反他信陣營”之間的根本對立。

此前幾次軍事政變，都是軍方指定一名文職人員作為過渡政府總理，隨后過渡到民主選舉。但一人一票的大選中，他信陣營憑借人多的優勢，總是能夠獲勝。如果反對他信的政治力量不服，有可能再次走上街頭，造成動蕩。但是，為避免他信陣營獲勝而改變一人一票的選舉方式，又可能引發“紅衫軍”抗議。分析人士認為，這次由巴育出任過渡政府總理，軍方顯然是希望在政治格局的調整中扮演更重要角色。日本京都大學教授帕溫說，軍方希望在把權力交還民選政府前消除他信的影響，確保與他信有關系的政治人物無法卷土重來。

目前來看，巴育有排除他信勢力的動作。他上臺后抓的一件大事是反腐，將反貪委員會明年的預算增加了17.8%，要求官員和議員向社會公布個人財產，向社會廣泛宣傳反腐的重要性，提升技術手段、擴大反貪腐網絡，并在各地設立揭露腐敗展覽館，加強同東南亞國家的反腐合作。但當局反腐調查的矛頭直指他信陣營。反貪委員會認為，英拉推行的大米典押計劃有舞弊問題，并將調查宗卷遞交最高檢察院，英拉則請求最高檢察院公正審核調查結果，并質疑調查的公正性。

目前，他信要求支持者暫時保持低調。他說：“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讓軍人盡量發揮。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們必須與他們合作，不要反抗。否則，如果他們治國失敗就可能埋怨我們。”雙方究竟如何才能實現根本性的政治和解，外界還在觀察。德國一位專家認為，政變為泰國帶來平靜，但從中長期來看，各政治派別間的矛盾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