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成鋼 投機悲歌還是體制犧牲品？

7月11日晚，央視《經濟新聞聯播》如往日一般播出，只是在女主持謝穎穎身旁，留下一個空蕩蕩的主播位置。謝穎穎一人主持的畫面迅速傳播開來，圍觀者也火速聚攏，實際上，央視財經頻道總監郭振璽被查之后，與郭關系非同一般的芮成鋼就成了下一個被審查的猜測對象。

12日下午，芮成鋼被檢查機關帶走，消息開始在媒體上傳播，這位被外界評價為中央電視臺最當紅的財經主持人終于在一片猜疑聲后，激活了輿論的沸點。

曾經對芮成鋼評價的對壘，對芮成鋼喜好與厭惡的分裂，仍然持續到了他的“消失”之后。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芮成鋼被帶走，朋友圈也好微博也好，就沒幾個同情的。外（why）？”7月12日，傍晚，知名媒體人林楚方發布了這樣一條微博。如知名媒體人林楚方所觀察到的，媒體人通過社交網絡勾勒出的“芮成鋼”更多是一些傲慢的細節。

前媒體人五岳散人這樣描述了他對芮成鋼的印象：“與這位主持人在各種活動上見過幾次，最為接近的一次是頭幾年美國大使請客吃飯，一桌人都準時，他遲到，來了也并不與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就開始與大使交流，別人很難插上話。對他這種完全沒有禮貌的行為不爽，但英文確實好，遠比我等流利。”

和五岳散人的描述產生呼應的、還有訪談電視欄目主持人李佳佳在微博上的聲音：我對他最新印象是今年博鰲青年領袖圓桌會議，主題“直面青年危機”，一位來自臺灣的“80后”嘉賓剛說了一句話，便被芮打斷，之后再未獲得發言機會。李佳佳坦承，“還是個媒體新丁的時候，我相當喜歡芮成鋼”，只是，粉絲的態度也會隨著接觸而變化：“人當然會成熟，我很快不再仰視，開始以一個同行的視角觀察這位國際視野的男生。真正讓我感到不舒服的，是他‘幽默感中的傲慢。”

“這個人（芮成鋼）的確有些得罪人的地方。”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新聞與傳播系教授展江說。而澎湃等媒體的報道也引述央視內部人士評價稱，芮成鋼和領導關系較好，對待同事比較傲慢。

在展江看來，媒體圈此次對芮成鋼帶走消息的負面反應部分是源于他此前的爭議言論。例如，在2010年首爾G20峰會上，他對美國總統奧巴馬所說的“我想我可以代表亞洲”，以及對于原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坐經濟艙的質問等。

“他相當成功地避開了一些風險。”展江認為，芮成鋼的主持業務主要是涉外報道和財經，和央視另一名知名主持人白巖松相比，節目的安全系數和播出率很高，“這很容易讓他出名”。

而關于如芮“代表亞洲”的細節，更多的是因《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一篇涉及芮的舊文而被廣泛傳播。舊文重發自然別有一番滋味。該報道《雙面芮成鋼》，被改換成各種標題在輿論場上流傳。芮喜歡秀與外國政要關系親密的做派，在報道中有集納匯總：“他是這個國家最富代表性的年輕精英，形象好，氣質佳，自由游走在中英文之間，博客和微博上最多的就是和世界名流的交談與合影——他從不吝于展示自己和這個世界的密切關系。他與比爾·蓋茨共進早餐，參加克林頓的私人聚會，和澳大利亞前首相陸克文的良好關系更是盡人皆知。而那些接受過他采訪的VIP們對他也多有褒獎，意大利總理馬利奧·蒙蒂說：‘被芮成鋼這樣的重量級記者專訪，是一件相當愉悅的事。耶魯大學校長理查德·萊文說：‘芮成鋼是一位活力四射的新時代中國的標桿式青年。日本前首相福田康夫則說：‘我為亞洲能有他這樣優秀的媒體人感到自豪和驕傲。這些評價都被出版社印在他新書的封底。”

不止于此，心急者還有念念不忘的盤點，“芮成鋼的4個恥辱性事件”：“第一恥辱事件，也是芮成鋼的成名之作：2007年在博客寫《請星巴克從故宮里出去》。文章中他認為，星巴克是一個西方品牌，是一個‘不登大雅之堂的飲食文化的代表符號；是一種‘文化侵略，芮成鋼先對星巴克進行詆毀，然后用愛國噱頭忽悠民粹分子。可以說，芮成鋼此文，誹謗與無恥并行…第二個恥辱事件，是擅自代表中國和亞洲。2009年4月7日，芮成鋼在倫敦G20上提問美國總統奧巴馬，說他第一個問題‘代表中國提問，第二個問題‘代表全世界提問。一年后，還是G20峰會，奧巴馬說最后一個問題留給韓國媒體，結果芮成鋼站起來說，我來自中國，我代表全亞洲提問。全場噓聲一片……第三個恥辱事件。2011年9月，在達沃斯論壇上，芮成鋼問美國駐中國大使駱家輝‘坐經濟艙來參會是否有意在提醒美國欠中國錢？駱家輝微笑著說：乘坐經濟艙是美國公務員的習慣…第四個恥辱事件，為市委書記20萬年薪鳴不平。2012年4月，芮成鋼質疑，稱姚明作為NBA運動員每年的收入高達四五千萬元人民幣，而揚州市委書記謝正義年收入不足20萬元，大家同樣辛苦工作，為何反差如此大？”

7年前星巴克退出故宮風波鬧得滿城風雨，許知遠點評此事的專欄文章《脆弱的自尊》也被翻出。文中，作者對芮成鋼的觀察視角極具縱深感，現在讀來仍不過時：“這位30歲的主持人芮成鋼也很容易被視作新一代中國精英的代表，他是時髦的電視人，在耶魯大學接受訓練，說著流暢的英語，在全球各地旅行，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采訪過世界300多位領導人，包括比爾·蓋茨與比爾·克林頓，他在博客上發表看法——這被視作個人自由的極大地解放，也是在專制政權無法控制的新自由，然后這個精英式意見，得到了網絡上公眾的迅速回應，這種現象也可能被理解中國社會的新變化……”

早年即流傳甚廣的網文《北京飯局》，最后一段描述此次又重新對上了號：“還有一次，中石油的一個副總請客，央視二臺一個知名男主持也來了。男主持聲音有磁性，人長得精神，當時正從耶魯大學留學回來，氣質很知性。飯局上聊起中東局勢，這名男主持如此說道，‘正如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美國前總統克林頓說的……聽得我們胃都酸了…干掉兩瓶紅酒后，男主持不那么端著勁了，嚷嚷著要和中石油的副總對賭，如果自己能再喝掉一瓶紅酒，副總必須要給自己一張加油卡。這兄弟開著三百萬的車，為了一張兩千塊的加油卡，這么給力，真不知道是怎么發育的。”

“我的好朋友美國前總統克林頓”，這個句式芮成鋼似乎不止一次用到，在好事者收集的真假莫辨的段子中，這一條還在更為縱橫捭闔的場景中出現過：“耶魯那個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world fellow班，組織了一次東亞論壇。中日韓三國代表齊聚，芮老師那回真的代表中國。日本的fellow講的是中日貿易問題，韓國代表講的是朝核會談。芮老師站起身，從容不迫地說，‘韓國，我喜歡，我喜歡你們的泡菜。日本，我也喜歡，我喜歡你們的壽司。正如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美國前總統克林頓說的…聽到這里我不得不離開了，因為他代表中國坐在臺上的時候，我實在是沒臉被他代表著坐在臺下。”

似乎，韓國總統樸槿惠2013年留予他的贈詞，“人生在世，只求心安理得就好了”，如今讀來也有了一股嘲諷之意。不滿于對舊聞的二次消費，微信公眾帳號“談資”要再次演繹“高級黑”，盤點“哪位‘好朋友能營救芮成鋼老師”，根據梳理，克林頓、基辛格、菅直人、陸克文營救成鋼指數分列一二三四顆星。

之所以認為“芮老師真正的鐵磁可能是陸克文”，實乃另有隱情需要披露：“芮老師說，陸克文對于朋友的感情和處世的心態就沒有變化過。無論是國會議員、總理或者外交部長，無論是在澳大利亞或者是在中國，無論有多忙，陸克文都會找時間跟我小聚，喝瓶啤酒、敘敘舊…也是據芮老師自己說，陸克文上任后，他曾到澳大利亞對陸進行了全中文專訪。其中有一個特別細節，采訪開始前，工作人員為陸克文整理發型，當時他看著坐在對面的芮老師，用蹩腳的中文說道：‘小芮，你的領帶不全面，有一個小問題。接著，陸克文起身親自為芮成鋼調整領帶結。”

這些對段子運用熟練、諷刺不留痕跡的圍觀者，大約從一開始，就看芮成鋼不順眼。

在國內著名的問答類知識網站知乎上，甚至有這樣一個話題：為什么很多人討厭芮成鋼？排名第一的答案中認為芮成鋼反映了中國當下年輕人的一種人群的代表——“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他們是標簽的“精英”，但是卻缺乏了最基本同理心。他們只為強者代言，從來眼里沒有弱者，這種人，是某種體制下的寵兒，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會一直是寵兒，但是我知道的是，我不欣賞他們。”

偶像的坍塌

然而，上述“揭批”言論也立刻引發了大批芮成鋼支持者的反對，“落井下石”、“墻倒眾人推”成為出現頻率最高的回復。

微信公眾號“海濤評論”以一則《永遠喜歡芮成鋼！》展示了微博之外的另一個場域，另辟蹊徑地殺入這場辯論：“萬千優點集中于一人，芮成鋼不可避免的收獲很多粉絲。他出一本注水嚴重的書，會有很多人排隊簽名；他的微博有超過1000萬的粉絲。他在微博上預告一下‘今晚的節目，很快就能有上百的轉發，數百個贊。他的更忠實的粉絲，在百度創建了‘芮成鋼吧，有超過10萬人關注。他就是這么可愛——他是電、他是光，他是Superstar！上天創造了如此一個純潔完美的‘妙人兒，怎么可能讓他出事……”

上述《南方人物周刊》的報道曾描述這樣的場景：一些忠實的支持者們在他的新書簽售會上 “個個紅光滿面，臉上一半寫著自豪，一半寫著終于看到大場面的興奮。現場全是舉著手機拍照的手臂，和少女們的尖叫，‘拍到了？‘正面的？‘啊！好高興啊！”。

芮成鋼一度頻繁地出現在媒體報道中，并且常常被認作是中國改革開放時代成長起來的一代青年的理想樣本。

在接受某媒體采訪的多名“90后”受訪人看來，帥氣、英語表達能力好、經常跟外國政要接觸是他們對芮成鋼的共同印象，“感覺很高大上”。

“他確實有很多天賦、優點，特別是英語表達的能力和應對大場合的能力是比較強的。”展江說，“國際上著名的商界名流國家政要都是排著隊要上他的節目”。

他的面孔除了定期出現在中央二套畫面上，也會出現在各類雜志里以及自己的新書封面上。

2007年4月的《大學生》雜志封面上，他身著白色polo衫，發型保持著一貫的簡單干凈，輕松地側坐著，封面標題是：芮成鋼，做世界的中國人。

在另一份雜志《商界時尚》中，他西裝筆挺，一位滿頭銀發的外國人為他裁量體形，另一位則是在為他整理褲腳。

在媒體的描寫中，穿著杰尼亞西裝，開著一輛墨綠色捷豹汽車似乎成為描寫芮成鋼不可遺漏的細節，這些都成為了他“精英身份”的注腳。

“你懂這么多年來榜樣的力量嗎？你能帶給我們這種力量嗎？” 一位支持者在貼吧爭論過程中這樣解釋了喜愛芮成鋼的理由。

除了芮的鐵桿粉絲，發出這樣聲音的媒體同行也不少，很多媒體人士勸告同行不要忽視芮成鋼身上的正面性。

媒體人王冉陳述：“我想說的是，在目前的央視，他仍然是最有潛力的主持人之一。雖然他偶爾顯得自我存在感稍強了一些，但這是歲月可以解決的問題。至于能否從骨子里、而不僅僅是坐姿上平視權力與財富并與它們保持一個適當距離，我對他不夠了解，但我希望這應該是所有主持人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基本職業要求。”

仍然是《南方人物周刊》2012年的那篇報道，講述了芮成鋼的兩個細節。一個是，芮早年在英語頻道做主持人時，“挑稿子挑得厲害，不按稿子來，有人會覺得他不聽話，但他對自己是有要求的。”他不愿意只做讀稿子的“架子“播音員。

另一個細節來自芮成鋼的自述，充分說明他對采訪對象的研究功課做得非常扎實。“當我與某大國首相初次見面，如果我能一口氣說出一串我認識的與他同一黨派的議員，他就會覺得很親切。工作多年，我的采訪對象之間其實有很大重復性和關聯性，轉來轉去，都是那個小圈子，在我大腦里形成了一幅清晰的人脈關系圖。”

也有學者和同行對他的采訪水準予以置評：“展江說，‘在老外面前你不怵，可以侃侃而談，會給人一個好印象。這是西方人不變的性格——喜歡挑戰、積極踴躍、平等交流，而不是謙卑，至于價值觀是否符合，不那么重要。那么，央視首選就是他，而且經濟議題可以籠罩很多東西”、“‘央視給他提供了平臺，但央視體制也決定了，他很難討論那些最關鍵的問題，哈佛尼曼學者、專欄作家安替說，‘他能做得更好些，是因為他更熟悉、更自信。他的咄咄逼人，是話語意義的，不是新聞意義的。而新聞本身是觀點的對抗。”

但這位努力勤奮的記者，卻遭遇到了這樣的突變。一位媒體高層也在朋友圈感嘆，芮成鋼的隕落，“不過是體系里的一個小典型。”上述年輕記者也對自己的同行質問道：“換你是芮成鋼的位置，你能不做傳聲筒？你就不會熱衷于結交權貴？”

“這個社會，所謂成功學推崇的不正是這種智商不低形象頗好而且善于把握一切機會往上走的人么？他只是運氣不好卷進了滔天大漩渦。一個芮成鋼倒了，但千萬個后來者還以其為榜樣。” “十年砍柴”在微博上寫道。

“馬上再見，朋友們”？

芮成鋼曾經激起普遍的贊揚，似乎在為央視工作、為某種愛國情緒代言，尤其在當一個人缺乏內在價值的時候，他常被巨大的權力和人群迷惑，被人性天然的弱點左右。這樣看來，芮是中國精英階層的縮影——他們充滿能力與雄心，卻在價值與原則上普遍缺席，成為更加強大力量的工具。

據說當年芮成鋼大學畢業面臨4個選擇：去銀行做行長的外事秘書；去外交部當外交官；享受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去央視正在籌建的英語頻道做記者。芮成鋼選擇了第四個。假如他選擇了前三個的任何一個，他的結局還會是現在這樣嗎？好多年輕人在芮成剛身上看到的是“錢”途！而不是前途！有才無德是危險品：能成為安徽文科狀元當然是有才的，走到這里和有沒有才無關，和有沒有德有關。

于是，像是過去很多次討論一樣，話題模式又切換了，究竟是個人問題還是環境使然，只是這一次，目前看來似乎并無深厚家庭背景的芮成鋼，相比落馬的官員收獲了更多同情與理解。資深媒體人朱學東亦是唏噓不已，“最好的材料，百煉也終究難成鋼”：“唉，都在百般嘲弄落井下石。可是，換了你我，在這樣的泥淖里，會不會也一樣，甚至做得還會更過？哎，我不知道。出淤泥而不染，太難了。水火皆不行，周圍的師傅更爛。”

于是，昵稱“吳飛微議”的微博將此定義為“平庸的惡”：“他只是在體制的縫隙里迷失與陶醉。他不是大老虎，只是一只小爬蟲，在濕潤的叢林里左右逢源。這樣的人，隨處可見，你我皆然。但反過來說，正是這種惡讓大老虎們得以縱橫恣肆。”時評人丁來峰在個人微信公眾帳號中也有相似之論，“他既非老虎也非蒼蠅，只是一條混水中的錦鯉”：“他只是在體制的隙縫里如魚得水，深深陶醉，并虛偽地贊美…他左右逢源，以為沒事，不料卻與他討好過的人一樣，墮入了權力的深淵。所不同的是，芮成鋼的權力是軟性的，這種軟權力卻同樣能用以貪腐，導致犯罪。實際上，每個人都擁有一定程度的軟權力，整個社會的腐敗，正是公權力與種種軟權力的合謀。”

“軟權力之說”與《環球時報》社評《芮成鋼案敲響社會權力腐敗警鐘》不謀而合，“芮成鋼出事再次發出強烈信號，腐敗不僅是官員才有的事，社會其他權力也可能成為腐敗的活躍源頭”：“當今的中國的確有不少職務資源被用來幫助個人牟利的灰色現象，它們曾讓相關者感覺是‘安全的。然而反腐敗不僅‘打黑，也必然‘打灰，這是一個擋不住的‘勢…反腐敗從懲治貪官高起高打，會逐漸向社會的各個權力領域延伸，也會觸及越來越多的灰色地帶。它必將是社會治理改革，它會追究一批人，也會觸動一些觀念。我們對權力的認識，對‘關系的認識，以及對人生幸福的認識，都有可能發生微妙的變化。”

偶像倒下之后再來回看昔日的萬人擁戴，別有一番滋味。在利用博客成功讓星巴克“滾出”故宮之后，芮成鋼也非常積極地運營著自己的微博。他的微博主要由以下幾部分的內容構成：介紹晚上8點半播出的《經濟信息聯播》和晚上11點半播出的《環球財經連線》，這些微博大多以“馬上再見，朋友們”結束；預告和分享他對政商界名流進行訪談的視頻和照片；為數不多的展示自己私人生活的微博大多是發表或者分享對生活的感悟，這些感悟中最常被提及的詞匯包括：寬宏、從容。

這些內容中，最引人爭議的是他樂于在微博上展現他和政商界名流的合照以及訪談視頻。他最近的訪談名單包括韓國首位女總統樸槿惠、惠普CEO梅格·惠特曼、牛津大學校長漢密爾頓……這是一份龐大而有分量的名單。

在展江看來，芮與這些采訪對象之間的聯系是出于工作需要，在社交網站上曬幾張合影照并不是本質問題。“他如果過度炫耀可能會招致一部分人反感，更重要的是如果真如一部分傳言所說的，他利用這種聯系為自己謀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芮成鋼被帶走調查，令托馬斯·潘恩的一句話風靡網絡：一個人，如果極力宣揚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那他就是做好了干任何壞事的準備。

有好事者挖出了芮成鋼曾經發布的一條微博，其中有句話是“智者不謀名利，自然無失，仁者不近權貴，常處逍遙。”

“傳聞家人成立公關公司”的報道當然尾隨而至：“央視內部消息人士透露，財經頻道內部傳聞，芮成鋼的家人成立了一個公關公司，利用采訪資源牟利，芮成鋼的部分高端訪談對象，包括外國國家元首和高官，其來華行程、見哪些官員、做什么宣傳，包括上多少分鐘央視，都明碼標價。央視消息人士還透露，‘芮成鋼認識很多高官，能量很大。”

騰訊財經頻道“通過查詢工商資料”也披露：“發現芮成鋼本人確實曾經參與創立一家名為北京帕格索斯公關顧問有限公司（簡稱帕格索斯）的公司，并長期持有7.9%—36%不等的股份，直至2010年從該公司撤資…帕格索斯從2009年開始為央視財經頻道的達沃斯報道服務，而直到2010年8月13日之前，芮成鋼都是帕格索斯的股東。也就是說，芮成鋼參股的公司，成為了自己東家的供應商。”

看完報道，資深媒體人楊錦麟意味深長地說道：“南方一位資深媒體人最近出了一本書，書名是《鋼鐵是怎么煉不成的？》芮成鋼究竟是不是一塊鋼，他究竟是煉成了鋼，還是最終煉不成鋼，我們對一顆冉冉上升的媒體明星的突然墜落，忽然之間遭到那么多人的指責，感慨萬千。而現在在我們的節目里，看來也只能感慨萬千。”

作為一路摸爬的老媒體人，老楊當然要忍不住感慨萬千：“芮成鋼，你還年輕，你還可以走很長的路，好自為之吧！”

說是墻倒眾人推也好，說是破鼓眾人捶也罷，對芮成鋼的起底從各個方向予以突破，異議者也應聲出現。時評人范海濤就認為“對他有罪與無罪的討論，應該與對他個人的攻擊與貶損評論分開”：“在法律體系給芮成鋼定罪之前，民眾的污名化已經開始了。這種成王敗寇的氛圍，才讓我覺得是最濃黑的悲涼。”昵稱為“伯倫不歸”的微博也有相似感慨：“微博滿屏都是芮成鋼被抓的消息，國人壓抑不住幸災樂禍的狂喜心情。在我看來，這些假正義里，充滿的只是擼瑟面對精英的極度自卑與嫉妒。芮無論犯什么事，他一沒有公權力、二沒有傷害別人，這種公眾狂歡其實是種人性的丑惡。”

芮少年得志，輕浮自滿，人之常情。一位曾與芮成鋼共同報道達沃斯的前媒體人感慨地說，“誰又能說經此一難，不是人生的另一種蛻變呢？或許20年后，哪天我們又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沉穩的老男人在演繹另一個褚時健的故事呢？”

芮成鋼中學時，就可背誦莎士比亞的一句詩歌：“世界是個大舞臺，我們都是演員（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他曾經說，這句話其實有點像是《紅樓夢》里那句——“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有此體會的芮成鋼一定仍然希望自己可以重返舞臺。那時，我們是否還能再度在微博上看到他對當天節目的介紹，以及那句“馬上再見，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