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論新常態下浙江經濟的發展

馬良華

重論新常態下浙江經濟的發展

馬良華

浙江應該如何應對和緩解挑戰和風險？應通過各種創新，增強對高層次要素的吸引力和融合程度，通過改革深化，努力降低創業和創新成本，構建和強化區域經濟發展的競爭優勢，逐步形成“新興（包括特色）產業+新型市場+投融資金融平臺”的新發展模式

如何認識新常態

新常態不是簡單地是由“三期疊加”形成的，它的本質是經過30多年的高速增長之后，中國經濟發展的時空條件和矛盾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意味著中國的社會經濟已經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時期。這種變化既反映了大國現代經濟增長過程中這一階段中的共性特征，又反映了中國超級人口大國的空間特征，它要求國家和地方在戰略管理的應對上作出相應的調整，包括政府在經濟發展理念、思路、手段和方法的動態調整，經濟發展模式需要作戰略調整，需要體制的深化改革和制度建設的系統配合。它也意味著過去的經驗或發展模式和管理方式有許多已經不再適應新的環境。

用國家發展生命周期理論來認識，中國現在正處于發育階段的后半期，它意味著與前一時期相比，經濟系統的性狀、時空條件和發展矛盾在特征上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它突出地反映在：（1）投資和出口雙高增長的基礎已經不再，經濟持續較快增長需要由投資主驅動轉變為投資—消費雙驅動，投資與消費都需要進行結構性的完善和空間拓展；（2）低水平需求在數量空間上日趨飽和，低層次供給已經嚴重過剩，并且競爭激烈；（3）廉價勞動力供給不斷減少，土地、礦產等等資源的開發利用成本不斷增加，以低廉勞動力成本和負外部性溢出為支撐的低價格國際市場競爭優勢已經日益減弱，需要通過技術創新、管理創新、模式創新、制度創新等等途徑來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通過傳統產業改造和新興產業的發展，需要由原來的要素投入增長驅動轉變為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驅動上來，來構建新的競爭優勢；（4）政府參與和干預資源配置的正面效應日益減弱，而負面效應日益增加，迫切需要政府職能回歸本位和市場化制度的改革推進；（5）人口增長的拐點已經出現，人口紅利可能持續減少；（6）國際環境發生的變化，中國的出口增長空間收縮，受外部的波動影響增加。要實現這些轉變，關鍵在于結構優化和改革深化，需要政府職能重點的調整、經濟管理方式的轉變和制度建設，其中最重要的是推進市場化和依法治國，讓市場發揮資源配置的主導作用，依靠法律規范全體經濟主體的行為和保護所有經濟主體的合法權益，建立良好的競爭秩序。

對于地方經濟的發展而言，新常態意味著發展大環境的重大變化，意味著原來的比較優勢可能減弱甚至不再而原來的比較劣勢可能被進一步放大，意味著新的發展機遇或風險挑戰。它要求地方政府和企業根據時空條件的變化，順應發展趨勢和規律，作出戰略調整和適應，構建新的發展優勢和競爭優勢。

新常態下浙江經濟面臨的主要挑戰和應對策略

新常態下，浙江經濟在國內傳統的比較優勢正在不斷減弱，而面臨的主要挑戰和風險卻在不斷地增加。

轉變的挑戰，包括產業轉型升級的挑戰、企業競爭優勢層級提升的挑戰和政府管理應對的挑戰三個方面。在過去的30多年中，浙江經濟在國內低增長基數、高成長空間和低成本支持的低市場價格優勢條件下，在2009年之前取得了兩位數的高速增長，成為中國市場經濟最具活力和最發達的省份之一。這一成就的取得，既得益于改革開放后國內國際發展環境的深刻變化，又源自于浙江吃苦耐勞、敢冒風險的開拓精神和良好的市場意識，依靠“市場+工廠”和專業化生產，浙江抓住了改革開放的先機，依靠民營經濟的快速發展，取得了驕人的經濟發展績效。但總體上，經濟的發展模式是粗放式，主要特征是高投入、高排放、高能耗和低附加值，是一種低水平、低層級的拓展發展。因此，進入21世紀之后，隨著這種模式得以高速增長條件的悄然改變，生產制造成本上升，低水平需求空間的收縮，競爭加劇，浙江工業制造業企業的利潤率下降，制造業投資動力出現減弱，區域經濟增長速度先于大多數其他省份出現放緩，企業經營困難加劇。顯然，對于浙江來說，新常態其實已經先于大多數省市到來。最近幾年經濟增長的持續放緩，與舊的經濟發展模式不再適應環境條件變化密切相關，區域經濟的持續發展，需要重塑經濟增長點和經濟活力，取決于產業的轉型升級、企業核心競爭優勢的提升和政府管理上的調整應對，挑戰性很大。

經濟發展面臨的風險，是與挑戰應對密切相關的另外一個方面。也就是說，如果不能有效應對新常態下的挑戰，不能有效推進經濟增長模式的轉變，原來的產業優勢消失而新的產業發展優勢不能形成，原來的企業競爭優勢消失而新的競爭優勢不能形成，產業空洞化現象將會加劇，經濟增長將進一步放緩，企業的財務危機有可能進一步擴散，政府的財政危機有可能加劇，區域性的銀行風險會累積增加，這會對浙江經濟的后續發展帶來十分不利的影響。

那么，浙江應該如何應對和緩解挑戰和風險？對于浙江來說，最關鍵的是要根據經濟發展規律和趨勢，根據自身的要素稟賦條件，通過各種創新，增強對高層次要素的吸引力和融合程度，通過改革深化，努力降低創業和創新成本，構建和強化區域經濟發展的競爭優勢，逐步形成“新興（包括特色）產業+新型市場+投融資金融平臺”的新發展模式。

——明確區域的發展定位，拓展增長空間，尋找投資與消費增長點。產業的發展定位要以“專、精、尖、新、潔”等資源節約型、知識與技術密集型產業為主要取向，在專業化基礎上做精、做強產業；以稀缺性、低排放和高需求收入彈性為主要準則，重點發展電子商務、電子信息及軟件、文化娛樂、生態休閑、海洋經濟、金融、生物醫藥、精密機械和儀器、品牌服裝、特色制造等等高新特色產業和高層次服務業，依法行政，嚴格清潔生產。

——合理城市發展與產業布局，完善空間規劃。從浙江的人口、地理、社會、經濟、產業、土地、其它自然條件等綜合考慮，杭州、寧波和溫州等大城市主城區的發展規模應該加以控制，以防止將來城市人口過密和農村人口過疏問題。未來的城市化，重點應該放在質量的提升和城市功能的發揮完善上，充分發揮各級城市的社會經濟輻射、擴散功能。同時，要增強城市和產業發展之間的聯動性，避免彼此間嚴重脫節而加劇各種城市病。按照城市化與產業協調發展原則，在產業轉型升級與城市發展方式上形成彼此互動支持，在要素、環境、能源、就業、分配、交通、服務等等方面聯動優化，互不脫離，城市化有相應的產業深化演進為基礎，產業發展有城市多方面要素和管理作為支持，并在空間分布上達到動態優化。另外，要繼續推進城鄉統籌和城鄉一體化建設，打造美麗浙江和美麗鄉村。

——圍繞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和復合競爭優勢的構建，通過政府管理理念和方式的轉變，以制度建設為基礎，政策引導作為補充，不斷降低創業、創新的交易成本和要素融合成本，營造良好的競爭秩序和創新氛圍，促進區域在技術創新、管理創新、模式創新上的快速發展，緊緊圍繞“成本和稀缺性”這一競爭力核心，形成新的市場競爭優勢。

——推動金融深化和創新發展，通過制度創新，依托現代電子信息和網絡技術，構建新型產融融合平臺，探索解決投資難和融資難“兩難困境”，降低資金融通成本。相關制度創新設計的思路，要從以往偏重于“融資”需求轉變到“投資”需求上來，從投資的角度來思考融資難、融資貴問題，來設計多層次資本市場的配套制度，更有助于社會資金的充分調動利用和增強各種要素資源的融合程度。這方面的創新突破，將對浙江經濟的后續發展產生深遠影響。

——推動企業的并購重組，化解企業財務惡化的擴散鏈。近年來浙江一些地方的企業財務危機因為銀行貸款的聯保關系而出現牽連擴散影響，地方財政也受經濟下滑、房地產持續低迷和債務積累的影響壓力明顯增加，如果這種狀態不能扭轉，會引發企業、政府和銀行風險的連鎖反應，對區域經濟造成不良影響。從企業層面，可以通過債務、股權等方式實現產業整合和資產重組，切斷一些企業財務惡化的擴散鏈條，緩解和化解風險的擴散危機；政府層面，可以通過國有資產、國有資源及股權、經營權等的出讓，緩解財政壓力；銀行層面，可以通過參與管理、債轉股等創新的思路和手段，有條件地化解貸款風險。當然，這還需要國家在法律、政策層面的配套支持。

作者為浙江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產業經濟研究所副所長

*文章主要摘自馬良華：“論新常態下浙江經濟的發展”一文，原載于《中國經濟報告》201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