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雨
東林書院創建于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是當時知名學者楊時長期講學之地。楊時,字中立,號龜山,南宋劍州將樂(今福建南平市將樂)人,因他世居將樂縣城北郊龜山之下,人稱龜山先生,他宋熙寧九年中進士第,高宗時至龍圖閣直學士,楊時一生不求聞達,其主要活動是探求并傳播理學,先后拜程顥、程頤兄弟為師研習理學,深得二程兄弟器重。楊時南歸,程顥送之曰“吾道南矣”,這就是“道南”之說的來歷,楊時是上承二程洛學,下開福建閩學的著名理學家,也是“道南”系理學傳播大師和關鍵人物,被稱為“程氏正宗”“洛閩中樞”,楊時從北宋政和元年(1111年)59歲初寓常州,至建炎二年(1128年)76歲離開常州無錫,還將樂故里,前后在常州無錫講學達十八年之久,楊時十分喜愛江西廬山的東林寺,游廬山時曾寫下《東林道上閑步》一詩,他見無錫的講學之所前臨清流,古木環繞,宛如廬山的東林寺,就將此地命名為“東林書院”。
用德行修復時間
南宋時,無錫本地一些楊時門人弟子,為了緬懷楊時傳播理學的豐功偉績,在東林書院舊址上建立了楊時祠堂,元至正十年(1350年),僧人秋潭在此建立了東林庵,到了明成化二十年(公元1484年),僧人信諒又加重修,200余年間,其地淪為僧區,直至明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東林書院才被重新修復。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讓人不得不感嘆于它的大氣與魄力,成為許多學人志士的共同心聲和座右銘,如果作者可以看到今天人們依然這樣認同他的思想,一定會含笑九泉了,現在這副對聯就懸掛在東林書院內,這副對聯的作者是顧憲成和他的同志高攀龍。
由于當時明朝統治階級內部的腐化,一部分在朝的官吏,在野的地主士紳及知識分子等指責朝政腐敗,要求改革,但封建社會的頑固本性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以顧憲成、高攀龍等人為首的一批敢于直諫的官吏紛紛被貶回鄉,但他們并未消極隱居,仍志在世道,以國家興亡為重,回到家鄉研究傳統文化,他們一直以文會友,探索理學,因講學需要,急需一個固定場所,于是他們積極上呈地方官府,請求在楊時講學的原址上修復東林書院,更好地繼承和發揚程朱理學傳統,經過多方努力,東林書院重新修復一事于萬歷三十二年(1604年)四月開始,修復工程由顧自成親自組織督理,同年九月工程順利告竣,共費銀1200余兩,占地約16畝,為顧憲成捐資所購。
明代東林書院建筑布局采用左廟右學的形式,左邊建有祭祀建筑,道南祠等,右邊為講學建筑,另外還有藏書及生活用房等,整座書院石坊高聳,松柏蒼翠,環境幽寂,是講學的理想場所。
穿過書院石牌坊,過小橋,入儀門,沿著筆直的甬道,可依次游覽麗澤堂,來復齋等小巧雅致的書院建筑,最里面一進的依庸堂便是東林學人聚會的地方,堂內正中就懸掛著那副心懷遠大抱負的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此聯為顧憲成10多歲讀書時所寫,他的老師出上聯,顧憲成對下聯,珠聯璧合成就了一副名聯,對聯原本掛在顧家祠堂,“文革”前由顧憲成的第十四代孫顧希炳先生移至東林書院內,原聯書寫者已無從考證,“文革”中該聯被毀,現在的這副白底黑字對聯為廖沫沙先生1982年所寫。
以書齋沉淀庸言
“來復齋”為東林書院山長、知名學者吳桂森的書齋。天啟六年(1626年)閹黨禍興,東林書院除道南祠外,其他建筑全被拆毀,崇禎帝即位后,下旨修復東林書院,可當時人們尚心有余悸,皆環顧不敢響應,唯無錫吳桂森得旨大悅,個人單獨捐資修麗澤堂及書院內大門,名曰“東林精舍”,并于麗澤堂西側建來復齋三楹,主持東林書院講學之事,“來復”一名取自《周易》“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寓意指很快恢復東林講學之事,位于依庸堂西側的“尋樂處”為書院來學者偃息之所,“尋樂”二字意為反復探尋,領悟先賢奧旨,則樂在其中。
東軸線由祭祀東林書院創始人楊時的道南祠以及報功祠、時雨齋,再得草廬東林庵等祭祀建筑和曲廊方亭組成,園內修竹搖曳,水邊蘆葦叢生,以恢復歷史上的弓河作為與外界的分隔,形成了開放式園林的格局,道南祠是書院創始人宋代楊時及其弟子門人專祠,因楊時南歸故里時其師程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故取“道南”名祠,意將道學傳至南方,道南祠內祀楊時及明清東林學者等約八十多人,均需經官府批準入祠,是標榜前賢激勵后學的重要場所,東林報功祠專祠宋代至清代歷朝對東林書院修復、保護、捐助等地方各界有功之官佐、宿儒、士紳、賢達等,該祠建成當年延請李鴻章題書祠名,由周鳴鶴撰記,由當時錫邑書法名家鄒安鬯書碑,原碑現仍存祠內。
“再得草廬”因楊時詩作《此日不再得示同學》而命名,為清初學者東林書院山長高世泰讀書講學的重要場所,高世泰是高攀龍的侄子,他辭官歸里后主東林書院三十多年講學,是明清鼎革之際東林建筑修復與講事振興的承前啟后的重要人物。
“時雨齋”位于依庸堂東側,清乾隆二年(1737年)由金匱知縣王允謙構建,此齋是清代書院正式課習舉業之所,標志著書院禪學向官學轉化的開始,據說該齋所建時值夏五月,天久不雨,甫落成而雨適至,故名“時雨齋”,王允謙撰有《時雨齋記》。
重修后的東林書院的內部陳列也經反復考證,如今的陳列分三大類,其中東林精舍的沙盤模型宏觀地再現了書院建筑,并以現代化的手段模擬再現書院的興衰,分散在各處的記錄楊時、高攀龍、顧憲成等的語錄牌達38件,史實資料的展板數十件,典籍室里更有線裝書、研究類書籍數百冊。
深處這一片古建筑群,粉墻黛瓦,廳堂曲廊,石坊高聳,泮池碧水,古柏參天,幽靜萬分,當你徘徊于東林書院庭院,仰望棵棵青松翠柏,步入古老的殿堂,面對先賢的莊嚴圖像,你一定會想得很多,隔著幾個世紀的風霜,當年的“風聲雨聲讀書聲”如今已遙遠而模糊,而文人志士們對于“國事家事天下事”的關心,仍清晰可感。
相對于岳麓書院和白鹿洞書院,東林書院的政治性要強上許多,前者專注于純粹的治學,而后者則偏重于經世之道的探求,這從書院辦學初衷和院訓便可略見一斑。在明朝風雨飄搖的年代,一群不滿時政的文人罷官去職,卻以天下為己任,懷著一腔意氣,不顧身家性命開設書院,借學問之名宣揚政治主張,慷慨陳世,針砭時弊,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地表達著一種文化的傳承,一種學術的尊崇,這種傳承和尊崇,即使歷經風雨也能永不褪色,即使遭遇劫難也能巍然不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