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大學書院制的多元認識與實踐策略
——“全國第一屆現代大學書院制改革研討會”綜述

王靖（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4）

現代大學書院制的多元認識與實踐策略
——“全國第一屆現代大學書院制改革研討會”綜述

王靖
（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湖北武漢 430074）

近年來，我國不少高校為創新人才培養模式，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紛紛嘗試進行書院制改革。正是在這一背景下，2014年12月5—6日,由中國高等教育學會院校研究分會和肇慶學院共同舉辦的全國第一屆現代大學書院制改革研討會在廣東肇慶成功召開。來自全國10多個省市、20多所高校的領導、專家和學者參加了大會。會議采取學術報告、實地參觀、經驗交流、小組討論等形式，一方面對現代大學書院制，從書院性質、書院功能、書院運行方式與意義等方面進行了理論探討；另一方面，對高校書院制改革實踐，從具體做法、現存問題以及改革對策等方面進行了經驗交流。基于他們所談的核心觀點，筆者從以下3個方面進行綜述。

一、現代大學書院制的多元認識

（一）現代大學書院制的傳承與發展

書院不是一個新事物，也不是一個新名詞。中國自唐代就出現了書院，西方早在古典大學時期就有住宿學院，現代大學書院則是學習二者的產物。中國高等教育學會院校研究分會會長、華中科技大學劉獻君教授指出，現代大學書院需要向歷史、向世界尋求智慧與思想資源。一方面，學習中國古代書院精神。古代書院長達千年的發展歷程孕育了寶貴的精神傳統，能夠為我們提供某種思想資源。另一方面，學習西方大學的住宿學院制度。中國書院制與西方大學住宿學院制雖有所不同，但有其共同點，如以學生宿舍為管理平臺、獨特的組織機構、豐富的活動設施與活動內容，這些都可以成為現代大學書院借鑒的思想資源。溫州大學步青學區黨總支副書記何毅博士指出，西方大學的住宿學院制實質上是以英國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為代表的古典大學所奉行的以學院為主體和管理重心，突顯人才培養和發展科學等職能目標的內部組織結構形式與管理模式。當前，國內許多高校正在進行的書院制改革，其雖然在名稱和形式上與西方古典大學的住宿學院有所區別，但在精神實質上是對西方住宿學院制的借鑒與模仿。

現代大學書院雖然借鑒于中國古代書院與西方大學住宿學院，但也有不同之處。肇慶學院院長和飛教授認為，在外在形式與內在追求上，現代大學書院不同于中國古代書院和西方大學住宿學院。現代大學書院不僅是一種教育形式，關涉人才培養模式改革問題，還是現代大學制度創新和組織改革的重要內容，關涉大學生生活社區建設、大學功能定位和教育發展目標等問題。溫州大學夏春雨副教授指出，現代大學書院不是對我國古代書院的簡單移植，更不是照抄照搬歐美一些大學的住宿學院，它是在傳承、發揚我國古代書院重人文教化理念的基礎上，借鑒西方大學住宿學院的組織結構形式，在理念、定位、功能上賦予書院新的內涵。它是在繼承基礎上的創新，是中西合璧的創新。

（二）現代大學書院制的新內涵

現代大學書院不是一個獨立的教育機構，而是現代大學的一部分。現代大學書院是以學生公寓為平臺，構建以學生為主體的學習生活社區，通過各種功能服務于學生生活與發展。其運行方式表現為一種書院式的學生管理體制，本質上是一種學生社區生活管理模式。

基于我國西安交大、復旦、汕頭等大學書院制改革的現狀，中國高等教育學會院校研究分會副會長、廈門大學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別敦榮教授總結指出，在類型上，現代大學書院至少有5種形式，即理念組織、社團組織、教育組織、自主管理組織及創新性的學生服務組織。基于服務學生生活與服務學生發展的兩大使命，現代大學書院最終會成為一種創新性的學生服務組織。在功能上，現代大學書院具備5大功能，即積極的生活功能、輔助性的教育功能、娛樂性的文化功能、協助性的思政和行政管理功能、社團性的自我管理功能。作為一種新型的學生生活社區，現代大學書院的首要功能應該是倡導積極的生活功能。在運行模式上，現代大學書院表現為4個特點，即學生宿舍混編、導師主持書院、培育學生社區及學生自主自助。

在肇慶學院的書院制改革中，和飛教授指出，書院并不是一個獨立的功能性組織機構，書院的設置是為了彌補二級學院專業教育的不足，是基于學生生活的分布，主要負責教學和管理之外的事情，通過發揮校園文化的教育影響力實現組織功能，承擔起學生生活社區文化建設和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工作。所以，書院不是實體行政機構，在運行中主要不是強調其管理功能，而是潛移默化的滲透、濡染功能。因此，和飛教授把書院看作是文化組織或有學校參與的學生自組織系統。書院運行則表現為一種教育管理制度，是與學院制度相匹配的基于學生生活社區建設和自主發展的制度。肇慶學院教師姜傳同進一步指出，書院制作為一種學生管理體制，實質是一種學生生活社區管理模式，它主要是以學生公寓為生活社區，承擔學生思想品德教育與行為養成等方面的教育任務，培養學生的綜合素質。

（三）現代大學書院制的意義

基于以上認識，與會代表認為現代大學書院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其一，現代大學書院制適應了新時代對人才培養的要求。劉獻君教授指出，知識經濟時代需要創新型人才，創新型人才最大的特點在于其個性自由發展。現代教育工業化所帶來的人才批量生產模式以及班級授課制的實施，使得大學的課程教學面對學生群體，而非學生個體，忽視了學生獨立、完整、豐富的內心世界。書院教育可以作為一種個性化教育，為學生的自我成長創造條件與環境，促使學生自由充分的發展，形成創新、創業能力。

其二，現代大學書院制順應了高等教育綜合改革的趨勢。別敦榮教授指出，書院制改革是根據我國高等教育發展的新要求，基于中國高校組織發展內在規律和運行模式，經過各校的積極實踐和深入總結，已經形成了一批重要的實踐和理論成果，具有非常廣闊的發展前景。書院制已開始成為我國現代大學制度建設的一個新方向，是高等教育綜合改革的重要課題。

其三，現代大學書院制彌補了傳統學生管理體制的不足。濰坊學院院長王守倫教授指出，在傳統的學院制模式下，由于教學是第一要務，學生的思想政治教育與管理工作處于從屬地位，難以被高度重視，甚至被邊緣化。在這種體制下，學生工作人員均在教學單位區，難以實現與學生的親切接觸。書院制的組織架構和工作模式不僅能夠解決上述問題，還可以進一步加強學生教育與管理的需要。

另外，也有學者認為，書院制改革有利于大學和諧校園的建設，對落實辦學理念和形成有特色的校園文化意義重大。

二、現代大學書院制的建設舉措

（一）創建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的平臺

西安交通大學文治書院通過開展精勤學業提升計劃和綜合能力提升實踐訓練，構建以學生議事會為主體的自主管理平臺，在同生活、齊進步、共祝福的“師生共同體”基礎上，發揮書院育人優勢，深化書院文化內涵，努力促進學生知識、能力、品格的全面發展。汕頭大學以住宿書院為平臺，推動大學從偏重“專業培養”向具備社會適應能力的“全人教育”轉變，將整合思維能力的培養植入書院的通識課程、拓展項目和學生組織建設中，培養“有志、有識、有恒、有為”的高素質人才。南方科技大學的書院是其全面教育的核心組成部分，書院以學生公寓為核心，通過為不同年級、不同專業的學生及導師營造一個關系密切、互動交流的平臺，鍛煉學生人際交往、溝通表達和團隊領導能力，促進個體生命的潛能得到自由、充分、全面、和諧、持續的發展。

（二）建立行之有效的組織架構

肇慶學院圍繞“學科專業學院制，生活社區書院制”的建設框架，在學校層面成立書院管理辦公室，由一名校領導擔任辦公室主任，強化書院管理的協調和指導功能。書院實行院長負責制，院長（無行政級別）由知名教授擔任，并設有常務副院長主持日常工作。院長聘請專職導師、兼職導師若干名，指導學生和學生社團開展活動。為書院運行建立規范和制度保證，肇慶學院制定了《肇慶學院書院制實施辦法》《肇慶學院書院導師工作條例》和《肇慶學院書院導生工作條例》等一系列制度。

華東師范大學孟憲承書院下設學業指導辦公室、行政辦公室和學生事務辦公室，并設有黨建中心、團建中心、教師技能中心、文化建設中心、科創中心、社區服務中心、導師協調中心、職業生涯發展中心、社團發展中心、公益中心等十大中心。書院導師團隊由人生發展導師、社會導師、學生導師、輔導員組成，對學生專業學習、生涯發展、日常生活進行全方位輔導。書院還實施每周院情周報制度，一方面匯報本周主要工作，另一方面開展下周主要工作計劃。

南方科技大學的書院設有院長與副院長職位。每個書院邀請知名教授擔任院長，下設書院辦公室負責日常事務。書院辦公室由院長、副院長、院長助理、輔導員、班主任、舍監、宿舍管理員等組成。書院學生自我管理委員會，由學生組成，分為學生代表、學術組、活動組、宣傳組、生活組，負責書院活動的組織及學生學習和生活管理。書院還有3支導師隊伍：一是書院導師，由南方科大各系各專業教授擔任；二是社會導師，由書院聘請社會各界杰出人士擔任；三是學生導師，由書院優秀的學生組成。

（三）開設特色鮮明的通識課程

復旦學院的通識教育課程方案包括六大模塊，即文史經典與文化傳承、哲學智慧與批判思維、文明對話與世界視野、科學精神與科學探索、生態環境與生態關懷、藝術創作與審美體驗。課程均由知名教授擔任主講教師，形成經典導讀、助教制度、小班討論、多元考核、網絡互動等富有特色的教學模式。肇慶學院為豐富書院文化內涵，制定了《書院通識課程管理辦法》，并將通識課程開在書院。書院采取靈活和對話的教學形式，開設了“幸福學”“書院系列講座”等通識課程。汕頭大學至誠書院開設了團隊、交叉學科、心理、體能和職業生涯等5類拓展課程，每類課程均有明確的課程目標與組織形式。

（四）配置多種多樣的活動設施

西安交通大學勵志書院建有閱覽室、網絡信息室、健身房、會議室、談心室、咖啡室、學生活動室、洗衣房等公共服務設施，為學生創建了和諧、舒適、充滿人文氣息的學習和生活環境，增強學生對書院的責任感、榮譽感和歸屬感。華東師范大學孟憲承書院為推進師范生養成教育，開辟了學生自由發展的共享社區，建有休閑閱讀區、自由談論區、電子閱覽室、研討室、團隊活動室、多媒體互動室、微格教室、學生創意活動室、導師互動交流室等。肇慶學院力行書院建有“一街一廊一舞，兩站兩報兩講堂”，即淘書街、讀書廊、星光舞臺、書院網站、書院微博網站、學院刊物《力行學子》、墻報、博文堂與郁文堂，有面向學生開放的心理咨詢室、圖書閱覽室、導生機構工作室、地書練習場、羽毛球場等公共服務設施。

（五）開展豐富多彩的課余活動

南方科技大學樹仁書院為活躍學生宿舍生活，開展了樹仁講壇、行走·人生、導師分享會、書院劇場、書院夜話、文化之旅等一些列活動。汕頭大學至誠書院為開闊學生視野，增長學生見識，舉辦了至誠·和君講壇、職業生涯規劃分享會、至誠沙龍、院長分享、導師面對面等系列活動。華東師范大學孟憲承書院通過“夢想show”和“孟想匯”、教師暴走上海、師生午餐會、微公益等特色活動，致力于提高學生綜合素質。溫州大學為構建多元化育人平臺，打造了三大活動工程：一是導師與學生，如導師有約、校友書吧；二是學區與學生，如“溫心談話”工程、學區接待日、師生早餐會；三是學生與學生，如學子成長講堂等。

三、現代大學書院制建設的困境與對策

（一）書院制改革中存在的問題

目前書院制改革主要在高校層面采取自上而下的方式開展，仍處在探索之中，還存在很多不完善之處，如現代大學書院定位不明確、邊界不清晰、支持不到位。劉獻君教授指出，人們對現代大學書院的性質、目標及在整個學校體系中所處的位置，仍缺乏明確的認識。如何處理與學院、師生、部門機關以及學院教育教學內容的關系，也是現代大學書院必須直面的問題。

在外部關系中，何毅博士強調，書院與學院共同構成學生管理的“二元制”權力運行體系。但是，從專業學院的學術、行政一體的“一院制”學生管理到現行的“二元制”管理模式，對傳統模式下的辦學理念、管理體制、運行體系、職能分工、工作機制等都形成重要影響。因書院制改革而出現的管理主體增多、管理層次增加、利益關系多樣、職責劃分交叉、治理結構復雜等新問題難以避免，使得書院與學院的“二元制”學生管理權力面臨沖突。另外，他還指出，當前我國高校學術工作和育人工作被人為分屬于兩個相對獨立的系統。從制度設計看，剝離了學生教育管理工作的專業學院將專心于知識創新和教授，轉接了學生教育管理工作的住宿學院則將專注于學生課外教育輔導。如此一來，離開了學術性支撐的住宿學院和缺乏學術背景的學生管理師資能否有能力真正承擔起學生教育引導的重任，令人質疑。

除了制度、師資等問題外，現代大學書院還缺乏政策支持。別敦榮教授指出，現代大學書院存在合理性與合法性的問題。在合理性上，現代大學書院從理念規則、運行模式到工作方式是否有學理上的支撐，是否與教育目的緊密相關，是否是教育所必須的？若現代大學書院具有可代替性，其自身存在的邏輯也就沒有了。在合法性上，國家沒有出臺大學實行書院制改革的明文規定，進行書院制改革只能視作大學的自主行為或自選動作。在國內，由于強調行為主體按照上級精神指示辦事，政府沒有明文規定的自選動作總會遭受合法性的質疑。因此，現代大學書院如何獲得政府認可，也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二）進一步深化改革的對策

針對現代大學書院制改革中存在的問題，與會代表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分別從理性定位、厘清關系、加強支持等方面提出了若干具有建設性的意見。與會代表一致認為，書院制管理模式對于解決我國傳統高校學生管理模式存在的學生宿舍管理問題，是一種有效的嘗試。促進書院制學生管理模式的發展有利于我國高校學生管理的改革與發展。因此，書院制學生管理模式應該是傳統學生管理體制的有效補充，而不是一種取代。由于大學傳統的學生管理體系已經具備法定地位和制度安排，書院需要適應并主動協調與傳統的學生管理體系的關系。

肇慶學院曲中林教授指出，該校將書院教育歸為“大德育”范疇，德育在書院教育中始終處于主導和核心地位，如把德育教育貫穿在書院教育的教育目的、教育內容和教育方法中；注重教師的言傳身教與以身作則；重視潛移默化的書院環境對學生德育教育的熏陶。此外，曲中林教授認為，明確管理工作范圍、界定管理邊界是保證管理工作有效性的首要條件；在書院制學生管理模式下，對一切學生工作實現集中歸口管理；管理機構須設置合理，職責明確。

在具體處理書院與各種外部關系的問題上，西安外國語大學英語教育學院院長、高教所所長孫華教授指出，書院和大學各部門機關的沖突，實質上表現為各種利益關系。高校可以通過框定權責、突破利益來處理書院的各種外部關系。當書院面臨即時問題或相關組織溝通不暢的問題時，高校也可以通過聯席會議的方式予以解決。關于書院的合法性，孫華教授認為，高校可以通過黨委賦予書院合法性，使大學黨委的決議服務于書院，并把黨委的決議寫進大學章程，進而在法律意義上確立書院的合法性地位。

在獲得合法性地位之后，現代大學書院的教育管理觀念也需要及時轉變。華南農業大學講師梁娟認為，為了增強書院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實效性，首先要轉變教育管理理念，轉變重管理輕育人、重管理輕服務的舊觀念，要把書院管理與書院育人緊密結合，增強服務意識與責任意識，努力為大學生成長成才服務。另外，也有學者指出，現代大學書院需要加強學生工作隊伍的專業化建設來解決學生事務性工作與學術性工作的融洽結合問題。

經此次會議研討，與會代表一致認為，書院制是現代大學制度建設的一個新方向，是對傳統的學生思想政治教育與管理工作體系的創新，是現代高等教育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一共識下，一個持續發展的長效機制將成為可能，并且為下一屆書院制研討會提供依據，推動我國高校書院制改革走向深入。

（責任編輯：楊懷玫）

G647文獻標志碼：A

1009-8445（2015）06-0082-04

2015-09-05

王靖（1987-），男，湖北武漢人，華中科技大學教育科學研究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