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小麗, 錢凌燕
(浙江師范大學 法政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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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的再生產與鄉村治理變革
應小麗,錢凌燕
(浙江師范大學 法政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4)*
摘要:隨著非農化對鄉村治理微觀經濟基礎和治理結構的根本性改變,鄉土公共性處在結構性與功能性轉換之中。一方面,傳統鄉土公共性趨于解構,其凝聚、教化、維穩等積極功能面臨挑戰。另一方面,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再生產又遭遇重構之困。作為治理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鄉土公共性與鄉村治理變革共生又互構。鄉土公共性的結構功能轉換以及再生產倒逼,要求與助推鄉村治理變革,構成了鄉村治理變革的重要社會基礎。
關鍵詞:非農化;鄉土公共性;再生產;鄉村治理變革
“公共性”的內涵極其豐富,并一直處在變動中。公共性與個體性、私人屬性相對。按照《現代漢語詞典》解釋,“公共”具有兩層含義:一是屬于社會的,二是公有公用的。因此在漢語中,“公共”意味著與共同的社會生活、公共產權安排聯系在一起。一般而言,鄉村治理中的公共性強調的是某種與公眾、共同體(集體)相關聯的一些性質,[1]是某一文化圈成員所能共同(其極限為平等)享受某種利益,因而共同承擔相應義務的制度的性質。[2]換言之,社會治理中的公共性強調特定范圍內人們的共同利益、共同價值與共同行為取向,指涉個體基于公共理性參與公共活動,維護公益的價值取向和實踐。
與非農化迅速發展相伴,農村市場經濟主體快速成長,農村生產、生活與產權安排方式的改變,使傳統鄉土公共性賴以生存的經濟社會基礎和鄉村治理的微觀經濟基礎均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鄉土公共性的結構與功能由此悄然發生轉換。那么,在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遷與轉型,作為鄉村治理的重要社會基礎,鄉土公共性的變遷與轉型究竟又會給鄉村治理及變革帶來怎樣的影響?這是本文試圖回答的一組相互關聯的理論和實踐問題。
一、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的功能轉換
區別于自給自足的傳統農耕社會,非農化主要是指以贏利為目的,以市場為取向的農村工商業化。在浙江農村,個體私營經濟又是非農化最主要的經濟形態。與幾千年的農耕社會相適應,傳統鄉土公共性以宗族血緣為紐帶,以倫理綱常為主要內容,在傳統鄉村社會起著凝聚人心、教化人民、穩定秩序的作用。但改革開放以后,快速的非農化深刻地改變著傳統鄉土公共性存在的經濟基礎和社會結構。在起承轉換之際,傳統鄉土公共性積極功能的發揮面臨制約。
(一)熟人社會向半熟人社會轉型,傳統鄉土公共性的凝聚功能式微
傳統鄉土社會是一個基于血緣、地緣而形成的熟人社會。小農經濟局限了人們的活動范圍,使得村莊成為一個閉塞的自給自足的經濟單位,村莊內部的人們由于生產、安全的需要形成緊密內聚的共同體,在年復一年的生產生活交往中,彼此間相知相熟,互助互信,進而產生了以宗族血緣為紐帶的公共性,自然也發揮著極大的凝聚團結作用,促使人們重人情懂互惠。一家有難,八方支援,幫忙照看下老人孩子,亦或是村里造橋修路,各家出人出力這都是常有的事。村民間的無償互助都是“人情”,不談錢不講利,受助的人心里常掛念,需要找機會主動償還。在這“禮尚往來”中,人情聯結人心,同呼吸共命運的凝聚力得以加強。同時,鄉土公共性也促使人們彼此間信任。在“都是自己人”,“都是大家的事”的觀念影響下,借錢借物不用打欠條,夜晚大門不鎖不必擔心盜竊,人與人之間不猜疑,不算計。
然而,在非農化趨勢影響下,隨著市場經濟滲入鄉村,封閉的鄉村社會走向開放,對外交往日趨增多,人口流動日益頻繁,村里不斷有熟人走出,又有陌生人進來,原本的熟人社會逐漸解構。由“人情”計算的人際關系也逐漸被貨幣契約、經濟利益所代替與主導,村民各自逐利,村莊公共意識漸為淡漠,基于傳統倫理邏輯的鄉土公共性的凝聚功能大打折扣。
(二)禮治社會向理性社會轉型,傳統鄉土公共性的教化功能式微
傳統鄉村社會是一個依據傳統文化、宗族倫理、鄉規民約而治理的禮治社會。在此基礎上產生的鄉土公共性代表著一種理想的道德狀態,具有倫理規范性。在治理制度還不健全的鄉村,長期穩定良好的村莊秩序離不開儒家倫理綱常的教化熏陶。宗族、家庭、士紳皆具有教化功能,人們從小就被灌輸順從、孝道、等級有別、尊卑有序。儒家文化強調“克己復禮”以維持統治秩序,凡是有違族規、家規、倫理的言行都將受到懲罰,背負輿論壓力。
改革開放以來,鄉村社會在非農化的影響下,鄉村文化環境發生深刻變遷。市場經濟所推崇的獨立、自主、平等意識深入人心,人們開始擺脫倫理綱常的束縛、宗族權勢的控制,追求個人的解放和發展,對于士紳、長輩的命令或要求開始產生理性、經濟的思考,不再唯命是從。在經濟利益驅使下,人們將個人利益放于首位,忽視集體公共利益,日漸喪失對傳統鄉村文化的認同,鄉村社會日漸呈現原子化特征,鄉村秩序趨于離散化,村莊內自私自利、道德敗壞、違規違法行為頻頻發生。村莊原有的傳統文化、倫理道德已難以管束村民,村干部也常常感嘆,“村民越來越難管,村里的集體事務越來越難辦”。在這樣的背景下,傳統鄉土社會公共性的教化功能已難以為繼。
(三)同質社會向異質社會轉型,鄉土公共性維穩功能式微
傳統鄉土社會是一個同質社會,家家戶戶務農,從事的生產活動單一,思想簡單淳樸。鄉土公共性一方面向鄉村社會灌輸儒家倫理,通過教化熏陶規范人們行為;另一方面又以強大的公共輿論壓力增加公共空間中越軌者的代價成本,從而減少破壞性行為,起到穩定鄉村社會秩序的作用。
而如今,非農化背景下,隨著城市資本流入鄉村及鄉村剩余勞動力流向城市,城鄉界限日益淡化。不光是城鄉之間,村莊內部、村莊之間也因為非農產業發展的需要產生更多的交往與合作,人口流動日趨頻繁,外來人口不斷增多,原本的血緣地緣聯結被不斷沖擊,社會分工與貨幣交換成為主要的聯結途徑。再者,非農化背景下村民從事的行業各異、職業分層、需求多元,使得各家各戶的生活質量和生活方式都有所不同。人口流動與產業分化最終使得鄉村社會從同質社會走向了異質社會,在這個異質社會中,人們關注自身的生計發展,彼此間了解不多,不少村民感嘆“現在連隔壁鄰居住了誰也不清楚了”,遇事常帶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理。在如一盤散沙的社會環境下,鄉土社會的公共輿論難以孕育,更難以發揮監督約束的力量,加之利益的驅使,法律的缺位,村里違背道德、規范的越軌行為有了得以喘息滋長的空間,鄉村的和諧安定面臨威脅。
二、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的再生產之困
市場經濟的建立和工商業的發展使得傳統鄉土公共性賴以生存的經濟社會基礎發生了根本性變化,鄉土公共性在解構的同時,勢必需要重構以適應新的環境需求。但由于非農化實踐所具有的個體性、分散性、異質性等特點,使當前鄉土公共性的培育與再生產遭遇重重困境,具體表現在:
(一)公共空間碎片化
作為公共性培育的載體,公共空間的變化必然對公共性的生產與特質產生重要影響。曹海林認為當代鄉村的公共空間有兩層含義:一是指社區內的人們可以自由進入并進行各種思想交流的公共場所,如茶館、宗祠、集市等;二是指社區內普遍存在著的一些制度化組織和制度化活動形式,如祭祀活動、紅白喜事、村民會議等。[3]隨著農工商實踐的普及,農村個體私營經濟的發展,生產生活的多元化改變了村民們聚集的場所。人們聚集交流的場地由生產隊、曬谷場、大宅院變為了小商店、家庭作坊、村落廣場等碎片化空間。由于從事的工作不同,村民們白天少有聚集,到了晚上,村民業余生活的選擇也變得更為多樣,通常以跳廣場舞、擦麻將、打撲克,或者在家上網、看電視、玩手機等方式,度過閑暇時光。在城市化、現代化進程的影響下,傳統鄉土社會的風俗禮儀、紅白喜事等活動也日益淡化簡化。公共場所分布的零散性、公共活動選擇的多樣性、聚集時間的不確定性,這些都使得村民們以小群體的形式進行交流溝通,共同體的意識日益削弱,鄉土公共性也因此缺少培育再生產的良好空間。
(二)公共輿論娛樂化
公共場所的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常性公共生活形式,但如前所述,非農化背景下村民的生產活動少有交集,難有共同話題,也少有閑聊時間。而當一個村大多都從事相同行業時,家庭間又成為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大伙都避諱不談生意,只在公共場合談論些天氣、電視節目等村莊外的事情填充話題的空白。不光如此,鄉土公共性的批判功能一直較為軟弱。其原因是:一方面,公共性組織往往代表村莊權威,原子化、個體化的村民在村莊事務中往往不敢多言。另一方面,村民參與公共領域的決策監督又受到眾多限制,因而公共性的溝通、協調、監督功能一直存在缺位現象。如今,鄉村個體私營經濟的發展使富人治村現象比比皆是,當這些經濟能人掌握了村莊大權后,引進項目,出臺政策都由其拍板決定。村民一是相信經濟能人有帶領全村發家致富的能力,二是忙于自身生計,對于與自身利益關系不大的村務不愿發言,有時即便對村干部引進的項目意見頗大,也回避批判評價,怕說多了得罪人,吃力不討好。另外,互聯網的普及也深刻改變了村民的交往空間和生活方式,當人們享受網絡帶來的便利時,人與人之間面對面的交流也在日益減少,而網絡的匿名性也加劇了人們輿論的隨意性和娛樂性,鄉村公共輿論難以培育。
(三)公共意識趨利化
非農化背景下,市場經濟的發展,使農民真切地感受到了經濟發展帶來的巨大變化和好處,因此,凡是能發家致富的事都被“合理化”了,個人幾乎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經濟利益的追求中,少有心思、時間和精力與他人進行情感的交流溝通。對于村莊公共事務,總在理性的經濟考量后作出選擇,當無益于自身利益時,常帶有旁觀、搭便車的心理。廣大農村地區精神文明建設明顯滯后,在主流價值觀被經濟利益扭曲的情況下,農民的公共意識、集體觀念逐漸淡化、趨利,展現出極端功利化的個人主義傾向。當國家、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相沖突時,往往只看到自身眼前利益,而且常為維護個人利益損害他人利益。近些年,農村頻頻爆發的農民極端破壞行為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農民公共意識的缺失。不僅個人如此,村莊的集體行動、公共政策也難逃利益侵蝕。鄉村公共事務實踐私人化取向、鄉村公共政策缺失公共性、村干部行賄腐敗等現象層出不窮。這些現象不僅嚴重影響鄉村社會的公共秩序,弱化村集體的權威,也降低了農民對村莊共同體的認同和歸屬感。
(四)公共責任淡漠化
農民公共責任感淡漠,缺乏參與鄉村公共事務的熱情,缺少對社會、集體責任的擔當,這一方面是因為經濟利益扭曲了村民的價值取向,“社會人”成為“經濟人”,個人理性計算得失,只做有益自身的事。另一方面,經濟分層導致政治壟斷,也在很大程度上挫傷了村民參與集體事務的積極性,在經濟發展至上的當代農村,個人致富能力成為村民考量村干部治村能力的首要標準。村民相信,經濟能人能將自己發財致富的智慧和方法引入村莊治理,帶領全村人民走上富裕。同時,普通村民認為富人們更為“清正廉潔”,他們不僅能從村莊外為本村人贏得更多資源,而且對于村內事務,他們有能力用個人財產分擔部分公務成本,這種積極的廉潔和饋贈已經成為評價干部優劣的新標準,而這顯然需要個人雄厚的財力支撐。另一方面,如今的村莊選舉若沒有一定的經濟實力,根本無法承擔參與選舉的費用。塞錢、送禮等買選票的行為在農村極為普遍,高成本的選舉費用讓普通村民望而卻步,排除了其進入村級組織的可能。村民游離在村莊政治邊緣,村里的大事小事,無權過問也不想過問,都丟給村干部、村里的富人去做。久而久之,村民對于村莊集體事務日漸冷漠,責任感日漸喪失。
三、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的再生產與鄉村治理變革
鄉土公共性是鄉村治理的重要變量之一。當傳統鄉土公共性積極功能難以為繼,非農化背景下的當代公共性培育又遭遇轉型、再生產之困時,鄉村治理也不得不走上變革之路,助推鄉土公共性的再生產。同時非農化背景下鄉土公共性結構功能的轉換也為治理變革創造了新的條件和機會,兩者既共生又互構。
(一)鄉土公共性困境倒逼變革
在鄉土文化變遷基礎上,傳統鄉土公共性對于凝聚人心、穩定鄉土社會秩序的作用愈加難以發揮,而非農背景下新孕育的公共性也并不成熟完善,困境重重。傳統的鄉村治理模式已難以適應新的社會需求。在現實困境和壓力下,鄉村治理理念、手段、方式急需調整變革。
首先,鄉土公共性困境倒逼治理理念變革。現如今的鄉村社會,傳統禮俗、宗族倫理已難以約束村民言行,伴隨著自主意識、獨立意識、平等意識的增長,村民也不再對村干部唯命是從。村干部要管好村民,維持鄉村社會秩序便不能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命令脅迫,需要調整變革治理理念:一是從管理人向治理公共事務轉變。在過去人民公社時期,村莊公共權力高度集中,自上而下管理支配著農民的生產生活,農民無法參與村莊自治。村民的生產、生活、人際關系都為管理范疇,農民畏懼、順從聽命于村干部。在非農化背景下,村民自主生產、獨立生活、自由往來,原本的政治動員、行政強制方式行不通了,村民要求參與村莊管理,決策,與村干部共同分享權力。為此,鄉村治理要改變過去獨斷單向的管理模式,轉向合作雙向的治理。二是從治理公共事務向提供公共服務轉變。面對如今復雜的村集體事務、多元的農民需求,僅僅將農民納入治理體系也難以解決當下鄉村社會問題。頻頻爆發的村民抗議、上訪等非制度性參與事件也要求村干部剔除過去“官本位”的思想,樹立服務者的全新理念。村干部不僅應與農民協商合作,傾聽民聲,匯集民智,確保鄉村政策的公共性和惠民性,更應著力為農民提供更多便利與資源,服務于農民的生產生活。
其次,鄉土公共性困境倒逼治理手段變革。一是從禮治到法治轉變。如今在非農化影響下,農民的文化素質提高,權利意識提升,獨立自主性增強,以傳統倫理、禮俗為基礎的鄉土公共性難以約束人心、穩定秩序。而目前,廣大農村地區仍是典型的“人治”社會,村干部根據個人好惡處理村莊事務,村民間依仗“人情”包庇行賄等現象并不少見,還有個體私營經濟發展帶來的一些唯利是圖的行為都共同影響了鄉村現有的安定和有序發展,因此,鄉土社會急需法律作為新的治理手段改善現狀。用法律來規范村莊選舉、村莊管理、村莊決策、村莊監督。用鄉規民約、自治章程、契約合同來協調村民間矛盾沖突,不斷推進依法治村,實現鄉村治理從禮治到法治的轉變。二是從限制參與到鼓勵參與轉變。如今的鄉土社會,農民分化大,流動大,對外交往多,獲取信息多,利益多樣,需求多樣。原有的將村民排除在村莊政治之外的參與機制引發村民諸多不滿,村民往往采取抵抗、抗議等非正式參與的方式表達訴求。在這樣的新形勢下,唯有拓寬農民的參與渠道,例如完善村民代表大會、村務公開與協商平臺、村莊網站留言板等,將農民納入治理體系中,讓其成為村莊治理的真正主人,才能調和農民與村集體組織間的疏離,才能保證村集體項目、政策的順利推行實施。
(二)鄉土公共性功能轉換要求變革
傳統鄉土社會實現自我生產主要依靠的是家庭勞動力與傳統農業生產技術,農業生產過程很少與市場、社會、村莊和國家發生關系。這種自我生產方式決定了傳統鄉土公共性的主要功能便是,凝聚民力發展生產,維持人情滿足借貸需求,運用宗族倫理調解糾紛,利用輿論教化維護村莊安全。而當前,隨著農村個體私營經濟的發展,鄉土社會對公共性功能提出了更高要求,它不僅要能促進全村經濟發展,還應能加強村莊共同體建設,傳承有價值的村莊歷史文化,實現村莊自治善治。這些新功能的實現要求鄉村治理在目標和內容上有所變革。
重視集體經濟發展,夯實村莊經濟基礎。經濟實力是鄉村治理有序有效展開的基礎性條件。在非農化背景下,村民從事多樣化的產業,自主掌握經濟決策權,自負盈虧,但是村莊依舊負有引導村民、發展集體經濟、維護與發展村莊利益的責任。例如,為村民提供多元化的生產、銷售消息,提高村民對市場信息的敏銳度,減少市場風險;積極發展村莊經濟組織,提高村民組織化程度,提高村民維權意識和與市場談判的能力等。這些經濟發展后衍生的公共需求,構成了村莊治理新的重要內容。
推動服務導向的社會資本建設,構建信任型村莊關聯。鄉村治理作為一項需要多方參與、互動合作的社會集體行動,如果村莊關聯程度不高,就難免會陷入村莊公共性缺失的困境。對此,普特南曾指出:“在一個擁有豐富的社會資本存量的社群內生活,在一起工作更加容易。”[4]“信任”作為一種社會資本,是除政府與市場之外、影響社會秩序的第三個基礎性要素,[5]也是強化村落公共性的重要指標。例如,村莊應為外出務工經商的村民提供就業信息和中介服務,并為他們提供所需證件證明,如計生證、暫住證、結婚證等。又如幫助村民熟悉鄉鎮、縣市政府的工作流程及其規范,協助村民與各部門打交道。另一方面,應積極培育村莊內部的社會組織,如行業互助組、老年協會、戲劇團等,既可以豐富村民業余生活、提升村莊文化、提高村莊凝聚力,也可以增進村民間的互助往來,增進彼此了解與信任,提高村民自治自助自我服務的能力,為公共性的再生產提供良好環境。
擴大村民有序參與,形塑鄉土公共意識。在非農化背景下,村落共同體在身份分化、職業分化加劇的同時勢必帶來利益分化與沖突。村民為了維護和爭取利益,勢必希望更多地參與與自身利益密切相關的公共事務管理,同時,村民也只有在參與中才能實現與村落共同體的良性互動,在互動中體驗公共性,在互動中形塑村民的公共理性。
(三)鄉土公共性的結構轉換助推變革
相對傳統農耕社會而言,非農化背景下的公共性產生于市場經濟環境。農民與其他平等主體間圍繞經濟活動展開的交易往來、協商討論是鄉土公共性的主要形式。小商店、小作坊、工廠、企業等經濟生產場所取代曬谷場、田野成為新的公共空間。鄉土公共性的主體結構、空間結構、交往結構的變遷悄然改變著鄉村治理環境和治理主體,為鄉村治理變革提供新的機遇與挑戰。
現代公共性所需的權利意識有助于提高治理主體的參與積極性。權利意識的覺醒是政治參與的基礎。在非農化背景下產生的公共性,培育的是基于理念、責任、義務驅動而愿意致力于公共事務的公共理性和權利意識。當農民開始認識到自己有權利,并學習運用權利保護自己合法權益時,農民將會真正成為鄉村治理的主體,積極參與到村莊公共事務的管理中。當自身權利受到侵犯時,會運用公共理性,通過制度化的途徑爭取權利,從而規范村干部、村組織治理行為,推動村莊治理的法制化、民主化。農民這一治理主體的廣泛參與同時也必將為村莊治理注入更多公共理性與活力。
現代公共性所需的規則意識有助于治理法治化變革。公共性要求社會成員有強烈的公共意識和公共責任,社會成員都應自覺遵守、維護公共規則,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對他人的利益安危負責,主動承擔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的道義責任。非農化背景下的公共性改變過去禮治社會的傳統規則,將市場經濟的契約精神、法治社會的法制意識融入鄉村社會,從而有助于法規在鄉村治理中的運用和貫徹,有助于農民了解熟悉法規,并運用法規保護自身權利,參與村莊的治理。村干部將無法再濫用權力,村莊治理將呈現更為透明有序的良好態勢。
現代公共性所需的民主意識有助于治理結構的橫向擴展與治理主體間的平等自由互動。自由民主是公共性的應有之義,在一個公共性培育良好的社會里,所有的社會成員都應平等享有社會資源和機會,并可以通過充分利用這些資源與機會實現自我的最優發展。每一個平等的個體間,是自愿自主聯結,相互合作幫助,而不是依靠強制聯結成庇護與附庸的垂直關系。農民民主意識的增強,不僅能打破鄉土社會的等級身份限制,為多元化的治理能人提供施展抱負的機會;村民政治民主意識的提升,也能促使村民更好地履行自我選舉、自我管理、自我決策、自我監督的權力和義務,讓村民自治真正落到實處,實現村組織與村民的雙向合作治理;同時,村民民主意識的覺醒,也為村級公共組織,如農村經濟合作組織、文體協會的發育提供寬松沃土。這有助于村民在參與各類經濟組織中實現互助互利,提升溝通協商能力,提升自身素質與公共意識,進而有助于構建鄉村治理多元協同共治機制,提升鄉村治理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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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月芽)
Reproduction of Rural Publicity and Rural Governance Reform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Non-agriculturization
YING Xiaoli, QIAN Lingyan
(CollegeofLawandPoliticalScience,ZhejiangNormalUniversity,Jinhua321004,China)
Abstract:Rural publicity is transforming between structure and function with the fundamental changes in microeconomic foundation of rural governance and the governance structure caused by non-agriculturization. On the one hand, traditional rural publicity tends to deconstruct and its positive functions of cohesion, enlightenment and stability maintenance are faced with challenges. On the other hand, the reproductio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non-agriculturization is also suffering difficulties of reconstruction.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governance ecology,rural publicity and rural governance reform co-exist and constitute mutually. The structure and function transformation of rural publicity and its forced reproduction require and boost rural governance reform, which constitute an important social basis of rural governance reform.
Key words:non-agriculturization; rural publicity; reproduction; rural governance reform
中圖分類號:C912.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5035(2015)06-0050-06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農村個體私營經濟發展問題研究”(10BZZ024)
作者簡介:應小麗(1970-),女,浙江永康人,浙江師范大學法政學院教授,政治學博士; 錢凌燕(1990-),女,浙江嵊州人,浙江師范大學法政學院碩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