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國利
從繁雜信息中梳理線索
2014年8月份,記者在微博上得到這樣一條信息:承德縣一女子患有紅斑狼瘡到鄉衛生院就診,藥房一名無證的工作人員將其中一味中草藥抓錯,患者自述在吃了該藥后沒有效果反而加重了病情,隨后又到承德和北京治療,苦不堪言。筆者隨即與當事人取得了聯系并展開采訪。
就在筆者采訪當地衛生局時,患者家屬來電話表示當地衛生部門給予其前期2萬元的醫藥費,希望筆者暫時不要關注此事。為了尊重當事人的意愿,筆者擱淺了隨后的采訪。
半個多月后,家屬又打來電話希望筆者繼續給予關注。原來家屬提出索要30萬元的賠償費,被當地衛生部門拒絕,他們明確表示想借助媒體來給衛生部門施加壓力。面對此種情況,筆者經過慎重考慮認為,當地衛生院聘用無證人員從事藥房工作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應該給予關注。但關注的重點應在于無證人員抓錯藥,而不是幫助家屬索要30萬元補償費。至于應該賠償多少那似乎不是記者關注的重點。為此,經過筆者采訪寫成了《鄉衛生院藥房無證工作人員抓錯中藥》一文,于8月22日在燕趙都市報上發表。
筆者認為,在繁雜的信息中,選取了“藥房無證工作人員抓錯藥”這一重要事實是正確的。表面看來,這是一個個案,但實際上又不是一個孤案,它很有代表性,很具備典型意義。試想一個無證的工作人員從事藥房工作,如何來保證人們的用藥安全?現實生活中我們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任何一個工作崗位或部門,都存在這種草菅人命、對工作不負責人的現象。
我甚至懷疑自己一開始接到線索后產生了誤判,把患者的“需要記者和不需要記者”當成了自己“出手和不出手”的前提條件,而沒有真正從事件本身的新聞價值去考量。
找準輿論監督的切入點
每個人對社會生活的判斷固然依靠個人的經驗,但每個人不具備一定的知識就不知道說什么和怎么說。對于一個新聞記者,首先要知道事件當中的新聞價值幾何,才能繼續往下做。否則,是走不遠的。藥房人員抓錯藥這一事件,足以構成了新聞。所以,我不管中間發生多少人情事故,都沒有選擇放棄。
從事輿論監督的記者,在接觸線索中往往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有的當事人見到記者眼含淚水訴說“冤情”,有的見著記者當面下跪等等情況,有時會帶有博得記者同情之嫌。受害者往往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夸大事實或者捏造一些事實,對某些重要事實避而不談,而在達到其心理預期的賠償后便會選擇沉默。
記者的任務是了解事實,不能做受害者的傳聲筒,也不是被采訪者的敵人,而應當作事件的記錄者。
記者不能讓當事人牽住牛鼻子。一旦記者成了當事人的代言人。所寫出的稿子就容易惹上官司。就難免帶有片面性。
在筆者采訪《鄉衛生院藥房無證工作人員抓錯中藥》的過程中,受害者的母親多次給記者打來電話述說家庭困難,如今女兒患病不能得到治療,甚至在電話里哭泣,反復強調是因為大夫診斷為脾虛引起的水腫并依此開的藥。實際上,患者家屬之所以反復強調這一點,是因為這一點在家屬與院方交涉中至關重要,家屬就是以此為重點向院方提出索賠的。對傷者的病情,筆者十分同情,但筆者在采訪過程中還是要做到不偏不倚,客觀公正。
記者在采訪受害人和受害人的母親時,就一些問題反復發問進行核實,而后又采訪了當日出診的大夫,向他詢問當日的出診的詳細情況,并采訪了衛生院院長和教育行政主管部門。
盡管當地衛生部門稱抓錯的中藥對病情并無影響,為了確認開錯的這味中藥是否對病情有影響,記者還是將藥方發給當地老中醫,請他幫助鑒定一下,在得到并無影響的確認后,將這一重要信息寫到了文稿中。
讓矛盾雙方都有表達的機會
1985年以來,“新聞官司”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在我國出現。并成為新聞界和法律界共同感興趣的一個熱門話題。“新聞官司”是對近十多年來出現的媒體侵權訴訟的俗稱。而所謂侵權訴訟,是指媒體所發表的作品(新聞見報稿件)其內容對當事人構成的侵權。
記者對老百姓的疾苦,往往充滿了同情。但是在寫作和分析的時候,必須要客觀和理性,不能把感情寫進文章里去,不能以自己的判斷代替司法程序。
實際上,筆者在第一次到該縣衛生局采訪時便遭遇到了閉門羹。當時記者來到該局辦公室采訪時,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曾多次單獨與主管的副局長溝通,但副局長一直以處理事情忙為由不見記者。在記者等待了一個多小時臨近中午時分,副局長才見記者,并明確表示這事不用記者采訪,他們會處理此事。在記者多次反復解釋采訪意圖時,仍遭到了對方的拒絕。
在此稿件將發表之時,為了慎重記者再次聯系了當地衛生局的局長,向他說明采訪意圖,局長表示衛生部門已經做出處理,將當事人開除。而后記者又聯系到衛生院院長,做進一步的采訪,并最終將衛生部門的工作和表態客現呈現出來。
假如記者帶著情緒將遭拒過程敘述,會怎么樣?無非是讓人覺得副局長態度有些不友好僅此而已,對整篇新聞的主旨并無多大關聯。
但是,衛生局作為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必須要重點采訪的。雖然他們不大主動。我在采訪的過程中,也產生過這樣的想法,既然事實是鐵鑿的,衛生局出面不出面無所謂了,但報社領導反復叮嚀。一定要讓矛盾的雙方都有足夠的表達。哪怕是理屈詞窮的或狡辯的。
筆者在行文過程中,未發一句評論,以平和的心態記錄事情過程。美聯社記者戈爾賴特說過:“我們的行當是傳播事實,我的指導原則不允許我就我所傳播的事實做任何評論,我只限于報道事實。”事實本身就會隱含態度,因此作者行文時無須為表達態度自己站出來評論。
另外,筆者在這篇報道中只是運用了客觀白描手法,基本沒用形容詞。形容詞往往很容易帶進作者的情感,在輿論監督報道中應盡量少用形容詞。
事后筆者了解到,當地衛生部門對筆者的這篇報道還是比較認可的。
(作者單位:燕趙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