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明
在他生命中的前26年,他活得像一座正能量塑像,無比端莊有序,讀完研究生,考上公務員,每天西裝革履,開一輛經濟型轎車去上班,從頭到腳都很靠譜。
直到遇上了她。
她撒嬌說,自己的閨蜜出門都有男朋友幫著背包。有時閨蜜嫌高跟鞋磨腳,她們的男朋友還會像豬八戒背媳婦一樣背著她,堂而皇之地在鬧市區走。他為什么這樣沒有眼神兒呢,為什么不能幫她背個包呢?
他很不好意思,私下里覺得一個1.8米的大男人背著一個女包,那形象既“違和”又“娘娘腔”。老天爺,那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包包啊,用各種昂貴的皮子拼接得花里胡哨,嫁接了磨肩膀的金屬鏈條,印染了代表“恐懼”或“吶喊”的名畫,或者涂鴉了比例奇特的兒童畫。有時是一個草編筐,跟買菜的睡衣老奶奶可能更匹配;有時是一個透明塑膠袋子,完全不講究隱私。
他怎么能背著這樣的包包上街?難道一談戀愛,就要無原則地嬌慣女友嗎?他理直氣壯地說:“為什么要有這種奇怪的攀比欲?你閨蜜所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在理樣本嗎?當年你讀書時,那樣死沉的十幾本教科書怎么背得動?如今只帶些粉餅、口紅、衛生巾,怎么就背不動了?力氣小,還用這種砸得死人的大包,就不能買一個輕巧點的?”
她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只說了一句“不可理喻”,就跳上最近的一輛公交車回家去了,丟下他一個人在大街上發愣。
他委屈極了:“原以為女友像袁泉、秦海璐一樣有文藝氣質,誰知文藝女神也這么庸俗。”
就為諸如此類的小事,冷戰3天。
他打電話跟表姐訴苦,表姐笑他跟女朋友說話的方式,有點像教導主任恨鐵不成鋼地教育學生,而女友不高興的地方也在這里。她會覺得,他如此理性,如此顧忌自己的形象,是因為愛得還不夠癲狂。《我的野蠻女友》里,那個受虐狂男主角能穿著女友的高跟鞋奔走,只求博她一笑,他為什么不能呢?
戀愛的最高境界,無非是享受生命中的“二”,放得下一切端莊和矜持,突破過一本正經的個人形象,做過很“二”、很不可思議的事,你才算砸開過青春的果核,聞見過里面醉人的香氣;你才獲得了突破,知道凡俗生活的邊界在哪里,這是獲得,不是喪失。基于這種潛意識,才會有男生成為首飾和絲巾設計師,成為指甲油描畫師;才會有女生成為球迷和登山家,成為潛水技師,上百次下潛感受深海的瑰麗,有時與成千上萬的旗魚共舞,有時與鯊魚擦肩而過,只是因為他也在那里。
表姐提醒他說:“就算你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替女友背包,能不能想方設法放下你的架子,做些別的‘不顧形象的事?你為了她,打過架子鼓,扮過小丑,演過行李搬運工,在女孩眼里,這些才是你‘深醉一場,忘了自己的標志。”
是的,好好回去想一想,顛覆自我,你究竟損失了什么,就明白“不可理喻”的她才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令他突破了味同嚼蠟的生活流程,有過“二”得不能自己的快樂。
(杲罡摘自《女士》)(責編 ?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