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海子創作的詩歌,充滿著一種強烈的孤獨意識,這種意識是由于詩人生活的困頓、愛情的失意、精神的失落三者共同造就的。在生活、愛情、精神均遭受打擊的情況下,海子的孤獨意識不斷累積和加劇并最終導致了他走向孤獨性的極端——臥軌自殺。
關鍵詞:困頓 失意 詩歌 孤獨性
海子是中國新詩史上頗具才華的詩人,其自在率真的抒情風格使他的作品別具特色。他的詩歌是生命書寫的集中體現,“孤獨”這一情感特征始終伴隨在詩人詩歌創作的不同階段。海子是一個孤獨的人,然而他的孤獨卻并非空穴來風,他的一生都是在貧困和失意中度過的,命運始終在擊打著這位天才詩人。長期的生活困頓、破滅的愛情美夢、無盡的精神失落,最終使海子從一個開朗、可愛的孩童變為了一個臥軌自殺者。
一、生活的困頓造就了海子詩歌的孤獨性
海子自幼家境貧困,小時候生活條件極差,吃的最多就是腌蘿卜。在北大讀書期間的生活費也非常吃緊。據海子的好友西川回憶,上學期間,海子的寢室里看不到電視機收音機。海子更不會跳舞、游泳和騎自行車。在離開北大后,除了兩次西藏之行,海子的生活都是在睡覺、讀書和寫作中度過的。單調的生活習慣和封閉的社交圈使海子產生了孤獨感。在海子的詩歌中,可以看到生活艱辛和精神空虛所帶給他的困惑。海子在現實中很難融入喧囂的都市生活,這種孤獨感使他的詩歌有一種漂泊不定的特點。在《啞脊背》一詩中,詩人寫道:“只有一個穿雨衣的陌生人/來到這座干旱已久的城//在眾人的脊背上/看出了水漲潮,看到了黃河波浪//只有解纜者/又咸又腥。”在此詩中,海子是以陌生人的姿態出現在城市里。這座城干旱已久,而海子卻來自于水國,雨中的海子“穿著雨衣”和這里的干旱格格不入。在海子看來,他和這個城市有著相當大的距離,因為“干旱”和“烈日”的世界不屬于他,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流浪生活帶來的痛苦和孤獨。他十五歲就離開了家鄉,以后再也沒有和家鄉親密接觸過,故鄉留給海子的只是遙遠的記憶和符號。然而在北京這樣的現代化大都市里,海子也沒能融入到新的城市生活中。城市對他造成的陌生感使得他只能以陌生人的姿態來思考和創作。在北京這個都市里,他遭遇了現實與理想、物質與精神的巨大沖突,這種沖突帶來的巨大壓力讓他產生了流浪和憂傷的孤獨體驗。
二、愛情的失意造鑄就了海子詩歌的孤獨性
海子除了書寫困頓生活的詩歌之外,還創作了豐富的愛情題材的詩歌。在這類詩歌中,海子主要書寫自己失戀之后的痛苦與孤獨,他將自己生活中的孤獨體驗融入到了愛情詩的創作當中。如在《半截的詩》中,詩人寫道:“你是我的/半截的詩/不允許別人更改一字”。在這首詩中,詩人幾乎是以獨斷和蠻橫的方式書寫出對傾慕之人愛恨交織的情感。在海子的其它詩歌中,讀者同樣也能感受到愛情帶給他的苦痛與憂傷,如在《七月不遠——給青海湖,請熄滅我的愛情》一詩中,詩人這樣寫道:“我就是那個情種:詩中吟唱的野花/堂的馬肚子里唯一含毒的野花/(青海湖,請熄滅我的愛情)”在此詩中,他請求青海湖熄滅他的愛情之火,他想借助青海湖的水來澆滅自己本該熄滅卻又無法熄滅的愛情之火。在這樣矛盾的情感中,海子只能默默地忍受愛情的鞭笞,孤獨地唱著悲哀的獨角戲。又如在《黎明:一首小詩》中,詩人寫道:“我看見自己的面容/火焰 像一片升上天空的大海/像靜靜的天馬/向著河流飛翔。”在這里,痛苦的海子在愛情面前飄浮不定,他僅有對愛情激烈、痛苦抗爭之后的悲哀與孤獨。又如在《詩人葉賽寧》一詩中,他寫道:“暮色蒼茫/永不復返的人哪/在孤寂的空無一人的打谷場上/被三位姐妹苦苦留下。”在這里,“三位姐妹”是海子先后愛慕的對象,然而她們又先后離他而去。三次失戀,留給海子的是無盡的悲傷與孤獨,孤寂的谷場上,空無一人造成的心靈空蕩在海子心中比打谷場還要寬廣。在另外一首詩歌《四姐妹》中,海子對愛情的孤獨和絕望愈加明顯,他在詩中這樣寫道:“四姐妹抱著這一棵/一棵空氣中的麥子/抱著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明天的糧食與灰燼/這是絕望的麥子/請告訴四姐妹:這是絕望的麥子/永遠是這樣/風后面是風/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還是道路。”當“四姐妹”都離海子遠去的時候,他感到無比的痛苦和孤寂。這種孤寂的心情在他的詩歌《失戀之夜》達到了頂峰:“我輕輕走過去關上窗/我的手扶著自己像清風扶著空空的杯子/我摸黑坐下詢問自己/杯中幸福的陽光如今何在?”
三、精神的失落構筑了海子詩歌的孤獨性
在生活的困頓和愛情失意的雙重打擊之下,海子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的失落感也在不斷加劇,于是他把自己置放于自身構筑的烏托邦式的王國里,但這個王國卻是封閉的,是詩人自己一個人的世界。正如他在《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一詩中所寫的:“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然而在詩人的內心深處,他卻是孤獨無助的。這種精神的失落感也體現在他所創作的詩歌中。如在《在昌平的孤獨》一詩中,詩人寫道:“孤獨是一只魚筐/是魚筐中的泉水/放在泉水中/孤獨是泉水中睡著的鹿王/夢見的獵鹿人/就是那用魚筐提水的人/……/他們是魚筐中的火苗/沉到水底/拉到岸上還是一只魚筐/孤獨不可言說”。在這里,孤獨是一只魚筐,也是泉水中的鹿王,詩人將其放在水中想洗盡它,但它卻始終揮之不去,拉上岸時還是象征孤獨的“魚筐”,這個時候,強烈的孤獨感已深深植根于詩人身心。此外,詩人精神的失落還體現在他創作的一系列描寫秋天的詩歌中。如在《秋天》一詩中,詩人寫道:“秋天紅色的膝蓋/跪在地上/小花死在回家的路上/淚水打濕/鴿子的后腦勺”。在這里,秋天被作者賦予了死亡的氣息,同時也是作者精神失落到低谷的生動反映。又如在《秋日黃昏》一詩中,詩人寫道:“相反的是/這個黃昏無限痛苦/無限漫長/令人痛不欲生/切開血管/落日殷紅”在海子的眼里,黃昏是痛苦的象征,它帶給作者的感受是非同一般的痛苦體驗。又如在《秋天的祖國》一詩中,詩人寫道:“土地表層/那溫暖的信風和血滋生的種種欲望/如今全要化為尸首和肥料/金角吹響/如今只有他/寬恕一度喧囂的眾生/把春天和夏天的血痕從嘴唇上抹掉/大地似乎苦難而豐盛”。在這里,滋養萬物的土地在海子的眼里卻變成了一種苦難,由此可見,詩人精神的失落是非常強烈的。
由此可見,生活的困頓、愛情的失意、精神的失落共同構筑了海子詩歌的孤獨性,這種孤獨意識也成為了詩人自殺悲劇的種子,在詩人最后的悲劇命運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當這三重壓力共同壓向海子之時,他變得不堪重負,最終走向了悲劇的道路。
(李正 四川南充 西華師范大學文學院 637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