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屯十二匠

羅承品

他們只是想多守這個傳統的手工藝一會兒，哪怕是多打一把刀的時間。

清晨，走進羅屯，便傳來一陣陣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循聲望去，只見幾個打鐵鋪立在柏油路兩旁。

用水泥磚圍成一堵墻，幾根木柱子撐起一個架子，木棉瓦蓋棚，便成了一個打鐵鋪。屯路口，是打鐵老匠黃紹仁的打鐵鋪。

眼前，一樽水泥槽里，火紅的煤炭堆，深插著幾塊已經敲打成刀狀的鐵。戴著眼鏡的黃紹仁熟稔地夾起一塊燒得火紅的鐵塊，摁在鐵盾上，揮起鐵錘叮叮當當地敲打，火星頓時四射，翻轉敲打十余下，又快速地轉向另一面的打鐵機。少頃，又把這塊鐵插回煤炭堆里，然后拿出另一塊燒得火紅的鐵塊，如此反復……

見到有人拍照，黃紹仁咧著鑲著假牙的嘴，風趣地說，“拍我打鐵要收費的，你數數拍多少張。”

此時，幾個村民圍攏過來，在黃紹仁簡陋的打鐵鋪旁，“欣賞”他費力揮錘的優美弧度，細數他每一次落錘。

這里不是麻將桌，也不是大榕樹底下，然而，戴著老花鏡的鬢發斑白的老叟，背著孩童的看家老嫗，別有閑情的壯年卻愿意在這里逗留，笑談屯里事。說到興起時，笑聲不斷，和不遠處幾個年輕人正在忙碌著燒焊的機械店鋪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羅屯，天等鎮四維村的一個自然屯，位于天等縣城郊。全屯有十二個打鐵匠，一直以打鐵維持生計。他們打的菜刀、鐮刀，主要銷往周圍的憑祥、龍州、江州等地。

“村里打鐵已沿襲了百余年歷史，最火熱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可見打鐵自古就是很辛苦的行業。

十二個如黃紹仁這樣的打鐵匠，不多，也不少，默默地守著勞動強度大的打鐵手工藝。

似乎，打鐵已經成為羅屯里的一種文化。不信，你瞧，鬢發斑白的老頭正和黃紹仁侃著打鐵的往事和趣事。

打了三十多年鐵，黃紹仁樂于每一個揮錘的動作，敲打一錘，鐵塊就壓扁一點，一錘錘下去，刀具就出來了。

黃紹仁有一個兒子，在外地務工。問他為什么兒子不跟他一起打鐵，他就來勁兒了。“又臟又累，哪還有年輕人干。”羅屯的年輕人都不愿意留在村里打鐵了。“一說是打鐵匠，姑娘家就瞧不起。姑娘瞧不起，怎么娶媳婦。”一位背著孩童的老嫗插上一句話。

打了一輩子鐵，黃紹仁有自己的持守。“一天打10把刀，一把三十四塊錢。除了成本，就剩下自己手工那點工錢了。賣刀也不能坑別人呀，都是周邊的蔗農來定做的。”

還能打多久呢？已經56歲的黃紹仁笑呵呵地回答：“打到不能打為止。”圍觀的人善意地笑了。

他們只是想多守這個傳統的手工藝一會兒，哪怕是多打一把刀的時間。這似乎是打鐵匠們的共同心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