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柏嚴 李文亮
(伊犁師范學院人文學院, 新疆 伊寧 8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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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雜話中的民間文化立場
孟柏嚴 李文亮
(伊犁師范學院人文學院, 新疆 伊寧 835000)
雜話是一種來自土地的民間文學,天然地繼承了民間文化形態中自由自在的文化立場。在廟堂意識形態大一統的環境下,它無意識地運用了民間的隱形文本結構,含蓄地表達著民間社會的審美立場。雜話熱情地謳歌了民間社會的理想主義,傳遞出民間多維的聲音,詳細而立體地勾勒出民間傳統社會的各個方面。
新疆雜話;隱形結構;理想主義;民間話語;傳統社會
新疆雜話中的唱詞、段子是以新疆流行的方言、諺語、俗語、歌謠等組成的,是一種來自土地的民間文學。它不但蘊含著民間社會中的道德、傳統和立場,而且蘊含著民間文學特有的審美功能。雜話藝人本身就生活在民間社會中,故能無意識地將雜話的藝術追求同民間文化形態聯結起來,傳遞出真實的民間聲音。
民間文化形態是陳思和先生提出的一個文化概念,陳先生指出“自由自在是它最基本的審美風格”[1]。新疆雜話產生于國家權力控制相對較弱的民間,那么它“能夠比較真實地表達出民間社會生活的面貌和下層人民的情緒”[1]。
新疆雜話作為民間文學的一部分,從視野的高度、情感的濃度、闡發的力度和內涵的深度等方面來品評,不可避免地與純文學作品有一定的差距。然而,它規避了思想的深度,卻表現了自然淳樸的人性美與人情美,如“長長的辮兒紅紅臉,一雙毛眼眼把秋波傳,可惜阿哥是近視眼,小妹的秋波看不見”[2],用溜雜話的方式表現著天真爛漫的文化品格和忠厚善良的自然人性。因此,從文學藝術化的審美視角來衡量,新疆雜話表現出的文化形態是最為民間的,也是最為天然的,這是工業文明還沒有污染過的文化保留,其真摯的情感是新疆雜話最為動人的一面。再如雜話“小妹在家你聽話,費心把咱的老人管,我古城子去了把苦下,掙上銀錢咱們來花”[2]。它們展示了人性中最為本色的一面,彰顯著民間語言的淳樸與憨厚,表明了一種民間情感的積累與民間文化的原動力。
新疆雜話充溢著農家的放縱與野性,在樸素、純澈的話語背后站著同樣樸素、純澈的民間群體,其以朝氣蓬勃的野性生命力為重要的生命欲望。在民間的審美中,愛情的追求與渴望是重要的審美取向,淳樸且本真的鄉民為愛情供應了康健的人性參照,從而進一步避開了廟堂文學對人性(特別是女性)的壓抑。如“十八歲的姑娘門前站,公雞和母雞踩了個蛋。姑娘兩眼淚不干,娘啊娘,我的娘,嫂嫂十七我十八,嫂嫂她十七有婆家。[2]”雜話段子中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一個姑娘對愛情的渴望,使得包含著地方色彩的新疆雜話在與民間審美理想的雜糅與融合中,顯露著民間社會的無拘無束。
在有些段子中,經常看到男女幽會的場面,甚至是赤裸裸的野合。如“四更四點四柱香,情哥來到我床上,媽媽問的什么響?偷嘴的貍貓喝米湯。”[2]這種現象是生命本能欲望在部分破壞道德規范條件下的開釋與放縱,從情愛的壓抑到情欲的宣泄,表現出草莽之民對于生命本能的熱烈呼喚。在民間文化形態中,自由自在地歌頌生命原始的力量,不但是對種族活力的謳歌,而且是對文化延續的渴望。這種內在的期盼必然在新疆雜話中表現出來,如:“紅頂子枕頭兩個人枕,花紅的被兒蓋上身,熱鬧了兩個人,熱鬧了兩個人。”[2]聯系一下前后文,這則雜話講得也是男女偷情,極大地弘揚了生命的熾烈與野性,對民間社會的價值作出公正地贊美與認可。真誠熱烈的私情是民眾對生命本能要求的肯定,也是對健康人性的大膽張揚。
新疆大地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的雜話,使之成為西北大地永恒的詩意象征。雜話作品中呈現出自由自在的民間文化形態,以及由此升華的人文關懷和和民間立場,成為雜話中最激動人心的閃光點,閃爍著人本主義的光芒。
新疆雜話中的一部分作品,產生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些作品中的大多數都顯形地宣傳著國家意志,如某一時期的政策或政治運動。然而,新疆雜話畢竟擁有自由自在的民間文化屬性,因此,在表述上有意或無意地使用了民間的形式,使之成為廟堂與民間共謀下的產物。
在這個時期的新疆雜話創作中,可以發現一個比較有規律的現象,即廟堂意識形態對雜話的滲透、改造和利用的成果,往往在“顯形文本結構”①中取得了成功,然而在“隱形文本結構”②中,民間文化形態則占據著主導地位。以雜話《小兩口唱本領》為例,雜話的故事內容宣揚地是“共產黨,政策好,毛主席來做領導”[2]的國家意識形態,達到“努力生產支前線,打敗美帝野心狼”[2]的創作意圖。但是,這則雜話的藝術審美精神上卻包含著民間社會的審美形態,并反過來制約著政治話語的生硬說教。這則雜話中,男女主人公采用了一問一答、一唱一和的民歌形式,正保留著民間社會中隱形的“情歌對唱”的結構模式,表現出夫妻之間、情侶之間滑稽詼諧的日常生活,使得這類雜話超越了時代而獲得永恒的民間文化價值。
雜話《秀英說婆家》則有著另一種民間的隱形結構:挑女婿。在國家意識形態的要求下,主人公李秀英面對著媽媽介紹的對象“男子模樣長得好,就是干活實在懶”[2],發出了“這樣的男子我不要,勞動不好我不愛他”[2]的聲音。這則雜話中,雖然不可避免地植入了時代“共名”③的話語解釋,但是卻巧妙地運用了民間社會中女子說婆家的隱形模式。特別是雜話的最后一句“媽媽說:哎呀,由你吧!情投意合你就嫁”[2]。字面意思上是宣傳新政權的婚姻自由政策,但是“情投意合”卻蘊含著某種民間健康開朗的審美語言,并且有點現代性觀念的意味。這種民間隱形結構的運用,把雜話藝術表現的坐標引向了民間,使之成為普通群眾喜聞樂見的作品。
雜話《快樂的農民》中,字面意思表達著翻身農民的喜悅之情,同時又透露著對共產黨的感激之意。“五月里仙桃你先嘗,桃甜就忘不了共呀產黨,翻身的農民呀,生產要加強。”[2]聯想到那個年代農民真實的生活處境,不難發現這則雜話也是時代共名下的產物,是國家意志的宣傳要求在新疆雜話中的反應。這則雜話的文本內容,讓人難以感受到社會生活的真實性及民間思想感情的豐富性,而成為歌舞升平、粉飾太平的工具。然而,它卻無意中運用了民間的又一隱形文本結構:農民忙四季。雜話巧妙地套用了“春耕、夏耘、秋收、冬藏”的民間社會的生產模式,把雜話藝術表現的支點立足于民間立場,使之超越了政治的局限,獲得了動人的美學價值。
還有的一些雜話作品運用了“小妹妹等情哥”“天仙配”等民間的隱形文本結構,隱晦地表達出民間社會的審美形態與藝術追求,從而超越了應時的宣傳話語,取得了超越時空的民間文化魅力。
現實生活中,民間話語的力量比起廟堂性的主流話語的力量弱得多,當自由自在的民間文化形態遇到了國家意識形態的宣傳布道時,就開啟了政治意識形態對民間文化的滲透與控制。“既然政治意識形態需要讓民間文化承擔起嚴肅而重大的政治宣傳使命,那就不可能允許民間自在的文化形態放任。”[3]然而,民間文化形態中蘊含著強烈的向往自由的精神,民間藝人憑借著豐富的生活經歷及創作經驗,在時代共名的背景下,或多或少、有意無意地運用了民間的隱形結構模式,終使這些雜話作品擁有了動人的創作情感和自由自在的文化魅力。
新疆雜話把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作為出發點,來表達民間社會的理想主義精神。新疆民間大地擁有自由、博愛和美好的精神,這都與生命理想的價值取向相吻合。二十世紀這片大地上并不缺乏理想主義,可是這些理想主義似乎是國家意志的附屬品,變成了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
新疆雜話中所透露的民間理想顯然與國家意志所倡導的理想大不相同,它與普通百姓在世俗生活中流露出來的樂觀主義緊緊地聯系在一起,與民間的生活理想緊密相連。這種民間社會的理想主義,有意忽略大的時代背景下那種慷慨激昂的革命理想主義;也沒有新政權建立之后,那種狂熱與虛幻的建設理想主義;也迥異與知識分子精英文化構建的心靈理想主義。雜話中所表現的是一種最為世俗化的理想主義,它似乎不兼容于官方的標準與主流的道德意識,但是卻呈現了新的審美坐標與理想空間。
新疆雜話中的民間理想主義關注個體生命的價值,展示了平凡生命樸素的人生理想,用家長里短的日常生活,表現出民間社會自由生活中熱烈、康健的生命活力。民間藝人不同的生活追求,決定了新疆雜話理想的多元性。如雜話《老來難》就描述了一個晚年生活艱難的老年人,“媳婦不給送茶飯,反說老人口太饞,兒子不給把病看,摳摳搜搜怕花錢……不死就給做花圈。”[2]通過一家人不孝的行為,表達了老年人的生活理想,“人人都該盡孝道,孝敬美德代代傳”[2]。而在雜話《藍橋擔水》中,描述了傳統社會家中的妻子盼望著丈夫盡快考取功名,一家人早日團圓的人生理想,“丈夫你去考狀元,咱們二人配成婚,生一個兒子他來干……一家子團團圓圓。”[1]其他雜話如《彩船曲》《小老鼠告狀》《駝戶的日月難》等表達的民間理想均不相同,但是卻從不同的側面展示了民間社會的理想。
在大時代風潮的感動下,新疆雜話的民間藝人涌動著樸素的人文激情,以浪漫主義的手法,勾勒出理想社會環境的風采。如雜話《烏魯木齊亞克西》就寄托了作者美好的社會理想,和諧社會的理想之美在這里呈現,“我們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牧場”[4]本身就洋溢著理想主義的樂章。雜話《山鄉要變個樣子呢》進一步道出作者理想化的社會環境,鮮明地指出了社會發展需要的政策條件,“黨中央號召要搞開發呢,這么好的機遇要抓呢,我們要再接再厲地奮斗呢,落實三個代表呢。”[4]其他雜話如《外地的朋友夸新疆》《鹽湖城玩去呢》等等,都表達了民間美好的社會理想,高揚著民間社會的進取意識。
新疆雜話某些作品中,還透露著一種生態理想主義的民間向度。雜話藝人有感于現代文明對生態環境的破壞,用溜雜話的方式表達著民間微弱的聲音,希冀引起廟堂的關注與思考。如藝人竇世剛的口頭雜話《紅柳再不能挖了》,“西部要搞大開發呢,沙灣要建設生態示范縣哩,可是有些家伙專搞破壞呢……他給倆挖上回來燒火做飯哩,還說火焰子怪硬呢……你光省碳燒氣呢,不知道環境惡化呢,簡直是對子孫后代犯罪呢。”新疆雜話把自然生態的破壞及社會生態的失衡納入了思考的范圍,豐富了民間理想主義的范疇,必然朝著擁有終極關懷和普世價值的理想之路前行。
新疆雜話中的民間理想主義,表達了對個體生命的關懷及體貼,以及對社會理想的深層次眷注與思考。它不僅是對人的自然屬性及社會屬性二重理想追求的判斷,也是對文化、技術、真諦的探索,是對理想人格的呼喚,對自由、民主、進步的渴望。同時,雜話中的民間理想主義對民間文學審美內容及民間文學生存環境不自覺地追求,使得多元文化及各種思想互相融合,讓不同的聲音擁有闡述的空間。
在這塊具有濃郁地域文化特色和民族文化特色的廣袤大地上,新疆雜話是植根于民間社會的文化載體和文化形態。作為新疆地區重要的民間話語之一,雜話既是這塊土地上濃郁文化的外在標志,又是這塊土地上地域文化的內在靈魂,積淀并折射出各族同胞特有的生存方式及價值體系。
4.1 民間社會審美觀念的呈現
新疆雜話之所以動人,是因為雜話中透露著一種民間社會的美,而且美是有生命的。雜話《繡荷包》中的荷包是美的,因為它寄托著妻子對丈夫的牽掛之情;雜話《小放牛》中的牧童哥和問路女是美的,因為他倆張揚著原始的生命力并且蘊含著青春的泥土氣息;雜話《老兩口上城》中的老漢和老婆是美的,因為他們有著淳樸熱情的民間性格,像一瓶陳年的老酒,愈是年久,愈是芳醇。新疆雜話以民間的審美眼光勾勒出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塑造著民間社會的人性世界,呈現著民間社會的審美觀念。
4.2 民間社會廣場式語言的張揚
新疆社會中充溢著官方話語與民間話語二元對立的文化形態。官方話語中充滿了等級的制度、空洞的說教及陳腐的道德指令,這種假正經和矯揉造作的話語形式不可能被民間社會發自心坎地接受。而新疆雜話作為民間話語的一部分,恰恰摒棄了上述缺點,提供了一種鮮活的、自由的、平等的話語形式,迎合著民間社會的審美趣味。
雜話狂歡化的語言有幾個重要的特點。1、無等級性。無等級性表現在兩點,首先是雜話的演說者,不論其社會地位、經濟基礎及文化水平如何,都可以不分高低貴賤平等地參加全民的狂歡;第二是雜話的表現內容,戲說著天下可笑之人,不管是王侯將相還是市井走卒,都可以成為雜話調侃的對象,博得大家開懷一笑。2、大眾性。新疆雜話的演說活動是民間的整體活動,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等雅俗共賞的通俗文化。3、宣泄性。新疆雜話的根本目的是博得大家的笑,無論是歡天喜地的笑,還是自我諷刺的笑,都是人們為了減緩壓力的一種心理宣泄。4、顛覆性。在新疆雜話的演說中,人們可以自由自在地顛覆著現實社會中的一切,從頭構建美好的民間生活理想,尤其是對等級森嚴社會秩序的顛覆,表達著對自由平等社會理想的向往。
4.3 民間社會對歷史的記憶
新疆雜話對歷史的記憶主要是通過演說英雄傳奇實現的。新疆雜話用民間社會的評價標準和價值觀去演繹歷史上的英雄傳奇,彰顯著民間文化的審美趣味。如雜話“蘇武牧羊在北海中,他奉命出使北國去,氣昂昂去把李陵訓,高風亮節奉君命,精忠報國是英雄,硬死不屈不投降,蘇武千古留清名。”[2]勞動人民用口語化的民間語言,把廟堂上的英雄解構成民間社會的偶像,完成了民間社會對歷史的特殊記憶。
4.4 民間話語對廟堂話語的文化闡釋
新疆雜話作為民間話語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受到廟堂話語的滲透、利用。這種情況下,一部分廟堂意識形態的聲音就通過新疆雜話傳遞出來,成為國家意志的傳聲筒。廟堂話語的一部分不斷融入民間,左右著民間話語的價值取向。如雜話:“互助合作比單干好,生產門道想得巧。先進技術學習到,年年莊稼產量高。”[2]這種情況下,新疆雜話成為連接廟堂與民間的紐帶,思想性與藝術性大打折扣,除了少數作品能夠無意中保留著民間隱形文本結構的藝術審美之外,其他的作品大都經不起歷史的大浪淘沙。
4.5 民間話語對廟堂話語的草野解構
2.1.1 患者綜合評估 包括一般狀況、心肺功能、前列腺超聲、前列腺特異性抗原(prostate specific antigen,PSA)、國際前列腺癥狀評分(International Prostate Symptom Score,IPSS)、生活質量評分(quality of life,QOL)、勃起功能國際問卷-5(International Index of Erectile Function-5,IIEF-5)、尿流動力學檢查等。
民間話語在特定的歷史階段中,應和著廟堂話語,成為廟堂話語的附庸。然而,民間的文化形態畢竟具有自由自在的特點,當政治性的廟堂話語已經攏不住時代的精神走向時,就會在適當的時候,對廟堂話語進行著戲說、調侃甚至是直言不諱的諷刺,形成一種民間的娛樂效果。如雜話“三十個公章,不如一個老鄉,跑爛機關門,不如找夫人。”[4]這類雜話流露出對廟堂話語的顛覆,充分顯示了民間話語與廟堂話語微妙的對話關系。
新疆雜話的方言土語凝聚著新疆人的文化品質和智慧,是新疆人對本地社會生活的一種特有的解讀,彰顯著他們的人生哲學和價值取向。新疆雜話的內容豐富多彩,涉及到各族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但傳承著勞動人民的感情和思想,而且又是民間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對民間思想的高度概括,成為研究新疆民間話語重要的文本。
新疆雜話中的許多段子,講述著民間傳統社會的各個方面,所涉及的范圍幾乎囊活了民間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說,新疆雜話是民間傳統社會的百科全書。
5.1 民間傳統習俗的實錄
民間習俗是民間社會生活重要的組成部分。新疆雜話中有些段子,是民間社會民俗活動的一種實錄,對民間社會的行為準則、生活方式和思維習慣進行了細致地刻畫,構成了一幅幅淡彩濃墨的民間風俗畫。
新疆雜話作為一種載體,對民間的風俗起到了很好的保留和傳承的作用,如雜話“八月十五獻月餅,冬至吃方塊、杏皮子(肉湯飯)。臘八粥吃了暈昏子,三十黑里吃肉裝倉子”[5],把漢族民間社會中重要節日的飲食風俗描述出來。有的段子把新疆地區民間的喪葬風俗描寫得全面,如雜話“樓樓紙掛在莊門子,靈堂里金童玉女成對子。寶食瓶子、紙盆子,紙貨有走馬,轎車子……男哭聲,女哭淚,媳婦子過的叮當會。”[5]有的段子中也把民間社會中的婚慶禮俗詳細地描寫,如:“娶媳婦,選日子,花上錢得合婚上卦攤子。門上貼著紅對子,新房里貼滿畫張子……炮仗子放給了幾辮子,四鄰親朋一滿出來捧場子。”[5]
在新疆雜話中,民間風俗與雜話已經融合在一起,很難分清楚哪些是雜話創作,哪些是民間風俗,民間風俗中包含著雜話創作,而雜話創作本身就是民間風俗。從某種意義上說,新疆雜話既是民間風俗的內容,也是民間風俗的形式。它不僅作為民間風俗畫而存在,而且壓根就是這幅風俗畫的一部分。
5.2 新疆民間道德觀念的抒寫
民間社會的道德觀念,是指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傳統社會中,勞動人民自我調節社會、家庭關系形成的一系列約定俗成的道德倫理,滲透著底層人民的價值觀念和審美風格。新疆雜話在各族人民的日常生活、民俗活動、人際交往及社會生產等活動中有著廣泛的影響,近百年來在新疆人的行為方式和觀念思想上起著標準和規矩的作用,體現著民間社會的倫理道德觀念。
5.2.1 民間家庭中的倫理觀念
家庭,是社會的基本組成單位,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實踐中逐漸形成的最小的社會群體。新疆雜話中的一些段子,直接反映著這種民間的倫理觀念,對社會成員的影響具有強制的規范性和難以選擇的歷史繼承性。如雜話“小姑子半邊婆,大姑子全管著;大姑子多了婆婆多,小姑子多了是非多,”[6]就形象地反映了家庭結構中的一對基本矛盾:姑子與媳婦之間的矛盾。有的雜話表現了孝敬父母、尊敬長者的倫理觀念,如雜話:“自己的眼睛里有爹娘,身后的孝子一大幫。”[4]有的雜話中強調家庭內部的團結,最明顯的例子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6]。民間傳統的家庭形態,是以父系血緣關系為統領,以血親家長為紐帶,依輩分形成的社會共同體,如雜話“父母不在,長兄為父,長嫂為母”[6]就反映了這種觀念。
5.2.2 民間社會中的倫理觀念
新疆雜話中有許多不成文的行為準則和道德規范,在各族人民的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重要的規范性作用,是民間社會意識形態的重要組成部分。新疆人在日常的交往中,非常重視信用,把誠實守信上升到民間社會的重要的倫理道德,如雜話:“不看穿不看戴,關鍵要看人實在。”[4]新疆人日常的生產生活中,非常注重團結互助,鄰里、村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家庭,他們總是會積極地伸出援助之手,如“齊心的螞蟻吃大鹿,齊心的喜鵲吃老虎”[6]“魚靠水生存,人靠人生活”[6]等雜話都表現了民間社會的這種倫理觀念。
新疆雜話對民間社會的倫理觀念有著廣泛、深刻的反應,其中,家庭、社會的關系是雜話經常涉及的內容。這些扎根于民間土壤中的雜話作品,對于我們研究新疆社會民間的倫理觀念,有著重要的作用。同時,不可否認地是民間社會是一個“藏污納垢”[1]的地方,人民群眾在意識形態領域,還有很過觀念來自過去古老的年代。這些落后的倫理觀念,同樣大量地存在于雜話作品中,這就要求新疆人民在文明的進程中,反省、借鑒、乃至揚棄這些落后的成分。不過,這些雜話作品同時是客觀存在的,如實地反映著特定歷史階段的倫理想象,才是它們的真正價值。
新疆雜話來自民間,它既蘊含著民間底層人民自由自在的情感、夢想和立場,同時也蘊含著民間文化形態中所獨有的審美功能,開拓出新的審美空間,也豐富著民間生活的多種意蘊。正是雜話藝人不自覺地運用了民間文化立場,才使得雜話作品消解著時代公名與僵硬的道德說教,營造出無拘無束、天真爛漫的藝術魅力。
注釋
①②當代文學(主要是指五六十年代的文學)作品,往往由兩個文本結構所構成——顯形文本結構與隱形文本結構。顯形文本結構通常是由國家意志下的時代公名所決定,而隱形文本結構則受到民間文化形態的制約,決定著作品的藝術立場和趣味。民間隱形文本結構有時通過不完整的破碎的方式表現出來,甚至是隱蔽在顯形文本的結構內部,用對立面的方式來表現。陳思和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版
③重大而統一的時代主題深刻地涵蓋了一個時代的精神走向,同時也是對知識分子思考和探索問題的制約。這樣的文化狀態稱之為“共名”。陳思和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版
[1] 陳思和.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M].上海市: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12-13.
[2] 王晨.奇臺歌謠[M] .烏魯木齊市:新疆電子音像出版社,2008:29-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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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趙國柱.民間雜話梳理[M].烏魯木齊: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2003:1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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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張兆榮.奇臺諺語[M] .烏魯木齊市:新疆電子音像出版社,2008:44-76.
Folk Culture Position in Xinjiang Free Talk
Meng Boyan Li Wenliang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and Arts, Yili Normal College, Yining,Xinjiang 83500)
Free Talk is one kind of folk literature from the earth, which has naturally inherited the free culture position in the folk culture types. Under the surrounding of grand unification by imperial ideology, Free Talk has unconsciously utilized invisible folk text structure and been implicitly expressing aesthetic position of folk society. Free Talk has passionately eulogized the idealism of folk society, conveyed multi-voices of the folk, and three-dimensionally outlined every aspects of traditional folk society in detail.
Xinjiang Free Talk; invisible structure; idealism;folk discourse; traditional society
2014-10-23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13CZW092)
孟柏嚴(1987-),男,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E-mail:1426358250@qq.com
1009-0568(2015)02-0057-06
I
ADOI:10.3969/j.issn.1009-0568.2015.0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