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戰飛機，唱到敵人心里

姜浩峰

“解放軍發展‘大規模說服性武器’可進行勸降！”這是一位網友的跟帖評論。最近，中國發展高新7號飛機的消息甫一傳出，這款心理戰飛機的最新照片立即在網絡上流布。

何為心理戰飛機？高新7號性能又如何？中國為何發展此款飛機？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軍事評論員、前總參謀部上校岳剛如此解讀：“我們知道，打仗，一方面對敵要物理摧毀，另一方面也要心理擊垮。心理戰飛機的研發，恰恰延續了我軍傳統。毛澤東在總結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經驗時，提出‘黨的建設、武裝斗爭、統一戰線’是三大法寶。就“統一戰線”來說，解放戰爭時期，我軍敵工部在瓦解敵人斗志、情報搜集等方面立下大功。如今，解放軍有總政聯絡部，再低一點的層級，有群眾聯絡部。而利用心理戰飛機這一高新技術平臺，恰恰就是過去革命戰爭年代土喇叭喊話的延續與提升。”

源于運八的高新家族一員

還記得中日釣魚島爭端中的運八飛機嗎？比如2013年初，媒體就曝出“運八高新機”飛臨釣魚島，使得日本自衛隊極為緊張云云。

而此番見諸網端的高新七號，恰恰是運八高新家族的一員。2009年，中國在運八電子干擾飛機的基礎上，自行研制心理戰飛機。當時，由運八改裝的軍用飛機，大致已有6款。比如高新一號，系電子支援偵察飛機;高新二號，系為海軍專門研制的電子偵察飛機;高新三號則系為空軍研制的戰場指揮機;高新四號是為空軍研制的電子情報偵察飛機;高新五號則是空中預警機，其另一個稱謂是空警200;高新六號則是海軍對潛艇指揮飛機。

如今的高新七號，則是高新家族的新成員。早在2013年夏天，即有美國媒體報道稱：“中國正仿效美空軍戰術部署，自主研發心理戰飛機，借此拉近與美空軍的巨大差距。”該報道還稱：“解放軍空軍正邁出追趕美空軍的緩慢一步——將能夠侵占敵方廣播頻道的電子設備裝配到一款形似運八的飛機上。”

之所以美媒指稱中國效仿美軍戰術部署，是因為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早就開發了一款EC-130飛機，此款外號“突擊隊員獨奏曲”的心理戰飛機，能以標準的中波、短波、調頻波段和軍事通信波段，來執行各種心理作戰，從而達到擾亂、拖延和混淆敵方的作戰決策部署，或者瓦解民心的目的。資料顯示，美國早在1960年代末就已裝備了心理戰飛機，早期型號EC-130E于1967年裝備部隊，如今在美軍服役的EC-130J于2003年裝備。EC-130E心理戰飛機能夠全天候進行電視和無線電廣播，可為美國戰區指揮官和其他指揮員提供心理作戰支援。一架飛機有13名機組人員，主要是正、副駕駛員，領航員，空中通信員，任務指揮員，廣播資料加載員，節目編輯人員，5名系統操作員及1名語言專家。

眾所周知，運八飛機系中國在1960年代研發，是一款中型四發渦輪螺槳飛機。該機參照的原型，系蘇聯安東諾夫設計局設計的安-12運輸機。可見，運八并不是一款先進飛機。有專業人士稱，運八的貨艙容積相對較小，配合新型陸軍應急反應與快速機動能力較差。然而，中國的特種飛機，如今基本上仍都采用運八作為平臺，這是因為運八仍是目前國產飛機中噸位最大、空間最大、航程最遠的飛機。當然，作為心理戰飛機的原型機，既不需要它高空高速飛行，也不需要裝載大量重型裝備，運八恰恰夠用。實際上，以美軍EC—130E為例，該機型最大平飛時速也僅有618公里，而運八的最大時速，恰恰與之基本相當。

支援飛機不進敵方火力圈

“海灣戰爭時，美軍在伊拉克軍隊陣地上空百米左右建立廣播電臺，此時功率強大的電波離接收人員很近，甚至無線電能夠強制插入對方廣電系統進行廣播，起到很好的心理瓦解作用。”岳剛告訴《新民周刊》記者，“比如在阿富汗也如此。許多當地人看不懂復雜的書面宣傳，可心理戰飛機架設的空中電臺，能夠廣播當地群眾喜聞樂見的音樂，這些音樂，是在塔利班統治下民眾久違了的美妙聲音。由此，也能夠爭取到民心。事實上，在阿富汗戰爭開始之后，美軍在阿富汗這么多年，經常會讓心理戰飛機飛一飛，起到春雨潤無聲的效果。有時候，柔和的音樂，比‘繳槍不殺’的呵斥更管用。”有統計數據表明，阿富汗戰爭期間，美軍共有6架EC-130E輪番上陣，平均一天廣播10小時以上。美軍對阿富汗的空中廣播共計13個欄目，節目分為兩套模式，第一組針對塔利班武裝士兵，告訴他們要“小心點，美軍的炸彈將落在你的窗戶上”。而針對阿富汗民眾的第二組節目則試圖安撫他們：“美軍來這里是為了摧毀恐怖組織，不會影響你們的生活。”

2011年3月，在多國軍事干預利比亞的“奧德賽黎明”行動打響之際，美軍EC-130J心理戰飛機在廣播中用英語、法語和阿拉伯語廣播：“利比亞船只不得起錨，不準離港。卡扎菲的軍隊違反了聯合國關于結束在你們國家停火的相關決議，如果你們試圖離開港口，我們將立刻攻擊并摧毀你們。為了你們自己的安全，不要離開港口。”

諸如美軍打擊伊拉克、阿富汗塔利班以及利比亞卡扎菲政權，總體來說屬于非對稱作戰。西方軍隊戰力強大，在己方巡航導彈、飛機可以通過海軍平臺打擊敵方的情況下，敵方幾無還手之力。此時，美軍的心理戰飛機，或可由自身攜帶的一些干擾手段來規避或干擾敵方的雷達，甚至用低空導彈跟蹤雷達干擾敵方導彈飛行軌跡，以提高自己安全系數。可心理戰飛機的自我保護功能確實不強大。按照岳剛的話說：“心理戰飛機屬于戰斗支援飛機，不配備炸彈、導彈等武器，唯有在主戰飛機的掩護下，在基本的危險已排除的情況下，才能工作。心理戰飛機，經常被要求飛得慢一點，飛得低一點，比如飛到100米低空，這樣地面人員才能夠聽得清除，喊話也才能不偏離目標區。此時，地面威脅必須鏟除。要知道，百米左右的空域，高射機槍甚至重機槍就能打到;肩扛式防空導彈，一下就能打到三四百米;高射炮更是能夠打到三千米以上。”而美軍的EC-130E在使用時，不會冒險進入敵方火力圈。

戰前戰中戰后打法不同

岳剛向記者分析，一場戰爭或戰斗中，心理戰飛機在戰前、戰時、戰后，用法各有不同。

“戰前，雙方都沒有開打。這時候，誰先摟火，就會被指先發第一槍，背負道德負擔。此時，心理戰飛機可飛到對方的領海線外，通過無線電插入自己的節目，或者用強大功率干擾對方無線電臺、電視臺。”岳剛接下來舉例說，“心理戰飛機同樣可以起到電子偵察飛機的功效。比如沿著日本飛一圈。日本沿海有二十幾座大型雷達警戒，你飛上一圈，它那雷達就都得打開一遍。由此就能掌握對方雷達的一些規律。甚至能打探到對方無線電臺的頻率。”當然，在戰爭未發生時使用心理戰飛機，不僅可以單機放飛，也可由戰斗機伴飛。

至于戰時，心理戰飛機的運用，有時候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結果。比較經典的戰例，比如馬島之戰。1982年6月8日，當阿根廷守軍11000余人被英軍團團包圍于斯坦利港地區時，英軍使用高音廣播喇叭向阿軍陣地播放阿根廷的流行舞曲和民歌，并針對阿根廷人對足球具有狂熱愛好的心理特點，利用當時正值第十二屆世界杯激烈進行的絕妙時機，讓女播音員用纏綿悱惻的聲調廣播道：“趕快回家吧，在電視機前觀賞一下世界杯足球賽多么暢快啊……”當英軍將要向阿根廷防御的中心地區發起攻擊時，英軍一面從山上、海上不停地轟擊斯坦利港，一面不失時機地用飛機向阿軍陣地上投下幾萬份敦促阿軍投降的勸降書。

而在戰爭雙方交火時，往往還會有軍事欺騙作戰的情況發生。比如根據欺騙目的，編制欺騙計劃或“欺騙故事”。以伊拉克戰爭為例，美軍進攻伊拉克，師出之名就是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管小布什本人信不信，反正許多伊拉克軍人都相信——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共和國衛隊強大得不得了。而當美軍摧枯拉朽干掉薩達姆政權后，至今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至于戰后，對于已占領地區，又是心理戰飛機的用武之地了。岳剛對記者說：“在步兵、坦克兵已經占領的地區，很可能大多數士兵不懂外語，或者每位士兵對平民的表述并不完全一致。此時心理戰飛機過來，廣播一番，就像農業飛機播撒種子一樣，效率很高。”在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之后，據美軍第4心理戰大隊司令官詹姆斯·特雷德維爾上校說，美軍共發送了1.5億張傳單，這些傳單全部在第4心理戰大隊制作，并用飛機空投到了阿富汗和伊拉克。另外，第4心理戰大隊制作了16000小時的無線電廣播節目向阿富汗的聽眾播出，有4000多小時的無線電宣傳節目向伊拉克聽眾播出。

如今，在高新七號于網上流傳的時候，作為專業的心理學人才網站，中國心理學人才網竟然在官方微博發帖稱：“難以想象，在未來的某天，各大國的心理學家也將坐鎮沙場，指揮各自的‘心理戰機’互相攻防。從目前的信息看，最新型的高新飛機在技術上的創新尚不得而知。但國家對心理戰術的重視卻體現出來了。很好奇，會不會有哪一天，大國之間的心理學家也會坐鎮軍前，指揮各自的‘心理戰機’進行‘心理大戰’的攻防呢？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實則，這則帖子也多少顯出民眾對心理戰飛機的一些誤解。實則，高新七號不僅主要用于戰時對敵方實施心理作戰，和平時期架設遭遇自然災害，或者地面廣播電視設備損毀時，心理戰飛機都可以大顯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