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到大陸舉辦個人畫展
第一個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
中國國家畫院院務委員暨研究員

江明賢,一位來自寶島臺灣,享譽海內外的著名畫家;一位傳承中國山水畫傳統技法,又融合西方繪畫理念的美學大師;一位頻繁往來兩岸之間,致力于文化交流而樂此不疲的睿智學者……曾是第一個來到祖國大陸舉辦個展的臺灣畫家,如今,也是第一個加入中國美術家協會的臺灣畫家,并榮耀成為中國國家畫院院務委員暨研究員。
其實,對于江明賢,大陸媒體和廣大讀者并不陌生,僅《臺聲》雜志就先后專訪過多次。但僅僅都是專注于江明賢畫作及其畫展。而對于這么一位傳奇式的兩岸知名人物,其藝術生涯、人生閱歷、愛國情結等等方面,知道的人卻不是很多。下面就讓我們一起零距離地走近大師,立體地感受江明賢的水墨世界、藝術人生——
1942年冬,還是日據時期,江明賢出生在臺灣臺中縣東勢鎮石城村。父親執代書業,母親精善于縫紉,家境總是捉襟見肘。東勢鎮位于大甲溪岸,清代稱為東勢角,因以漢人開墾的最東邊為名。就地理而言,大甲溪流出中央山脈在東勢轉向,切流西向,進入中部平原,地理雖偏,巖谷回蕩,富秀麗與壯碩之美。就是在這樣一個富美之地,和有著賢達胸襟的睿智父母,江明賢在這里度過了小學、中學年代。
在那貧苦的歲月,師范生的公費是當時所有貧苦優秀子弟的唯一選擇。1958年,臺灣雖然光復,但江家依舊未改貧窮。為減輕父母的生活重擔,江明賢毅然選擇和考入了省立臺北師范藝術科。由此,正式開始接受美術的訓練和熏陶。這里在日據時代曾經是石川欽一郎(日本靜岡縣人,畫家。曾多次至臺灣任教,是臺灣近代西洋美術的啟蒙者。)任教的學校,培育出臺灣美術第一代的前輩畫家,可算是臺灣美術界一個重要的搖籃。在校時,江明賢授業于來自上海美專的吳承燕,吳師筆墨承襲黃賓虹,擅長山水、篆隸書法。然而因為黃賓虹風格中的筆墨表現充滿濃重與復雜度,這位靈動的少年顯然對此還未產生興趣,四君子題材上則頗有感悟。

2011年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人民大會堂預展參觀“新富春山居圖”由兩岸主筆畫家江明賢(右四)與宋雨桂(右二)陪同解說
1961年,江明賢從臺北師范藝術科畢業,并任教于臺中縣豐原小學。非常運氣的是,豐原小學的校長是著名的油畫家葉火城。而葉火城一眼就看上了這位剛出校門卻頗有想法的年輕人。于是,在學校的兩年里,他用心地教習江明賢油畫技法表現等各種問題,且不斷鼓勵他要繼續上進。果不負校長期望,1964年江明賢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臺灣師范大學美術系。
這是一所臺灣一流的美術院校,可謂人才濟濟,集當時水墨、水彩與油畫界的重要師資力量。渡海三家的黃君璧在此主持系務,溥心畬、林玉山、吳詠香、張德語、廖繼春、孫多慈、袁樞真、馬白水、李澤藩、李石樵、陳慧坤等當時的重要名家都在此執教。這無疑為江明賢得以系統地學習水墨畫提供了良好的硬件環境。
對有這么好的自然環境,江明賢當然不肯放過,他如魚得水、如饑似渴。不論是課堂上還是課堂下,他孜孜不倦、勤奮學習。在他的生活時間表里,從來沒有節假日,有的只是博覽群書、問藝四海。久而久知,“書呆子”的江明賢在學校里不僅贏得了老師的喜愛、同學們的尊重,而且,因他的好學精神為他奠定了一個全方位的多元化視野。
不僅如此,在這里,經過各種思潮的熏陶和凝練,江明賢還奠定了自己對于美學、藝術的思想基礎。他服膺羅丹所說:“天才畫家的表現方法各不相同,一如他們的心靈。”由此,他深信:“藝術是源于作者的性靈、思想,內部精神的主觀性、必然性所產生的真、善、美;不像科學一般,有個客觀的標準。”
功夫總是不負有心人。學習期間,江明賢創作的《暮歸》,榮獲了1968年系展第一名,被評為“深具傳統根基,富有創意”;畢業后,他又因出色的成績被母校聘回任教。
1972年秋,在創作上日漸成熟且羽翼漸豐的江明賢,在臺灣省立博物館舉辦了人生的首次個展。至此,江明賢在自己認準的藝術道路上踏浪前行。

江明賢(右)與宋雨桂合繪“新富春山居圖”長卷
自舉辦個展后,江明賢突然覺得自己沒有成功后的喜悅,有的反而是一種內心的惴惴不安。那段時日,他把自己“關”了起來,不創作、不讀書、不交往,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冥思苦索、深思熟慮。終一日,江明賢忽有“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感,遂覺自己是在藝術素材、表現內容、形式以及技術的運用上,仍受限于傳統中國技術與觀點,不能繼續深入藝術殿堂,不能入木三分地很好地弘揚博大精深的悠久的中華傳統文化。
江明賢是個敢想、敢做、敢行的人,有了想法,就要付諸實施。1973年2月,江明賢前往西班牙國立馬德里圣菲·南多美術學院留學。在這里,他得以接受西洋繪畫的傳統養成教育,并且開始研究美術史,特別是醉心于素描、油畫創作,尤其對人體課程更是投入最多時間。
然而,就在江明賢如癡如醉的學習西畫時,他的油畫教授一句肺腑之言點醒夢中人。一次,教授看了他帶去的水墨山水畫作品后,沉思半晌說:“不論你到這里來想學什么,但千萬要記住,不要丟掉自己民族特有的東西。”
自此,江明賢打破重重困惑,不再執著于技術表現與素材的差異,開始更為大膽地以自己熟悉的水墨,掌握東西繪畫的優長,跨出東西藝術有別的傳統成見,再次全身心地投入水墨畫創作之中。如果說于1974年創作的作品《西班牙城堡》中,仍能看到試圖融會東方意境與西方對景寫生之間的隔閡,特別是背后山嶺皴法突破傳統皴法的局限,墨塊與線條漸次趨向于統一,那么日后于1994年創作的作品《布達拉宮》,則具有里程碑式的成熟而宏偉的氣魄。
與此同時,在西班牙留學期間,江明賢始終以虔誠的宗教巡禮者的情懷,參訪西歐偉大古典主義作品的收藏博物館普拉多美術館,留連于西班牙名家葛雷科、委拉茲蓋茲以及歌雅的名作前,還不時前往法國、英倫、荷蘭、比利時等地參訪,研究從古典到前衛之間的作品。這期間,到1974年6月畢業之前為止,江明賢在西班牙共舉辦6次個展。

江明賢全家福
1974年12月,江明賢來到了美國,一邊舉行個展一邊定居紐約,隔年進入紐約大學選修藝術史,并于圣約翰大學與中華文化中心教授水墨畫。這時候的紐約,正是抽象表現主義盛行的顛峰,紐約以其國力取代巴黎,成為新的繪畫中心與熱量綻放的核心地。
然而,江明賢并沒有放棄對水墨的執著與熱愛,而是以東方固有審美精神的造化與心源那種主客合一的態度,觀照外在事物,由此來吸納西方現代的審美情趣。這時期,他的作品總以水墨的流動性特質,表現紐約摩天大樓建筑,以及美國的野生而壯闊的大自然。
1977年9月,江明賢滿載著厚厚的藝術積累,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臺灣,從此,新的時代在他面前打開。
上世紀80年代,可說為江明賢奠定日后鄉土題材的扎實基礎的年代,他從1978年開始,連續在東京銀座著名的御木本畫廊舉行4次個展,受到日本畫壇矚目。相對于此,他也以其學習精神接觸到日本著名畫家的作品,虔誠研究,譬如戰前的竹內棲鳳、橫山大觀以及戰后的丸木位里、橫山操等人的作品都令他驚嘆不已。其中,特別是他在1980年,參觀著名膠彩畫家平山郁夫“絲綢之旅”專題特展時,受到很大沖擊與感動。尤其是平山的嚴謹寫生、收集資料、分析、組合、起稿、打底、分層次以及空間表現影響到他日后的創作手法。他認為這些程序使得平山郁夫的大幅作品具有“構圖嚴謹、氣勢宏偉”的特質。此后,江明賢的作品逐漸少去傳統文人繪畫那種“遣興”“聊寫胸中逸氣”的表現方式,趨向宏偉與變幻多端的嚴謹構造。
江明賢的藝術發展歷程,可說是充滿膽識,試圖消化、融會東西藝術。每一段歷程都可以看到他幾乎不舍晝夜試圖從東方與西方各取足以展現自我風格的努力與毅力。由東而西的游寓參學,接著由西而東的飽學臥游,隨著這股難以抑扼的創作與參學的熱忱,1988年2月江明賢來到香港舉行個展,并與中國水墨大家劉海粟進行了餐敘。從此,江明賢似乎找到了他一路而追求的藝術之根。
1988年7月5日,江明賢在新華社香港分社的推薦和幫助下,應中華文化聯誼會之邀訪問大陸,突破當時海峽兩岸分隔40年的現實局面,以60幅作品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個展,隨之于上海美術館展出,成為第一個敢于吃“螃蟹”的人——第一個到大陸舉辦個展的臺灣畫家。在北京,江明賢有幸拜訪了水墨大家李可染,對于出自于黃賓虹高足的李可染畫風,有所領悟。同時,借由這次大陸畫展,他還有幸結識了吳作人、黃苗子、程十發等一批前輩畫家。
這次破冰之旅,為江明賢藝術生涯注入了新鮮血液,讓他的創作激情噴薄而出,更讓他對祖國的錦繡河山充滿期待。此后,江明賢積極行走于兩岸之間,從長安古城、黃河大鐵橋到敦煌月牙泉,從嘉峪關、鳳凰古城、黃鶴樓到山西喬家大院、平遙古城,從蘇州虎丘、上海豫園到延安印象、揚州何園,從鼓浪嶼、龍勝梯田到富春江畔、盧溝曉月……他像對待所熟悉的臺灣的自然和人文景觀一樣,精心營造祖國大陸的山山水水,每一個畫面,每一處美景,江明賢都傾注著無比濃厚的情思,使它們成為令無數人心動的臥游對象。而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在黃山上巧遇“十上黃山”的畫壇大家劉海粟,兩人在黃山合作了一幅畫作《黃岳雄姿》,畫畢大師將這幅畫作送給了他,并告訴他說,天下名山,黃山最美,雄奇無匹。希望他能多來走走,用手中的畫筆描繪大陸美好的河山。
首次“登陸”,也讓江明賢以難以抑制的心情道出多年深藏在心底深處的宏愿:中國畫家要為中華民族而畫。便開始專攻描繪大陸的山山水水。他認為,“世界美術史沒有中國畫這一章,是不完整的,而中國美術史沒有臺灣這一節,也將是一大缺憾。中國畫發展到現在,有兩大流派。一派在大陸,以北京為中心;一派在海外,以臺灣為中心,兩者合而為一才完整。兩岸畫家切磋畫藝,促進互相了解、彼此認同,才能達到文化上的‘認祖歸宗’”。
江明賢是個有著超強旺盛創作力的畫家。自1997年始,他的創作開始邁向獨創而圓熟,開始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以及圍繞自己的民族而勤奮耕耘。
1997年9月,江明賢應全民電視臺邀請主持“畫說臺灣”文化藝術節目,此時,他將深刻的歷史感懷融入畫中,成功地塑造出東方水墨畫的千古里程碑。這段臺灣古跡之旅,是將生長自己的土地與自己數十年來東西學習的經歷合而為一。這是一種生命與文化的融會,同時也是自我與抽象歷史的深沉對話。他不以傳統文人那種獨然歌詠風花雪月而自滿,而是經由文獻的閱讀,現場踏查、速寫、拍照、分析、組合的過程,重要的是那種接觸對象所產生的內在情愫的感動,使得他的作品突破傳統水墨畫的形式包袱,構圖變化多端,題材俯拾即是,天機自成。他畫臺北的龍山寺、三峽的祖師廟,畫高雄港,畫淡水河,畫玉山,畫八仙山。他要把那些浸透著傳統文化的歷史印記,用具中國特色的水墨畫留下來。至今他已畫下全臺三分之二的古跡,已有200多幅作品。
“畫我臺灣,如同七十年前連雅堂先生撰寫《臺灣通史》的心境,這是一個臺灣鄉下孩子走遍了萬水千山,學會了中西繪畫技法之后,為臺灣——我的母親,所要盡的一份孝心。”江明賢說:“雖然每一幅作品都是以寫生為起點,但卻本著觀物以情,移情入物,托物變情,主客交融,物我一體的情懷,再用‘心’重新型塑,以滿足水墨畫‘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要求。”
對于江明賢來說,熟悉的土地還有海峽彼岸。自首次到大陸辦個展之后,雖說回臺丟了公職,又被禁出兩年,但這些都阻擋不了他作為藝術家,其民族之魂尤在。隨后,十多年間,他除頻繁應邀約前來大陸各地舉辦展覽或出席學術研討會,再就是依舊將筆墨伸向大陸景光,僅黃山他就畫了100多幅。
“世界五大洲,我走了不少地方,覺得最美的山水還是在祖國大陸。”江明賢說,要畫好大陸的山水,除了實地寫生體悟,還必須多讀好的游記,才能下筆如有神,他始終認為,創作離不開生活。“一幅成熟的作品必須包含時代性、地域性與個人風格3個要素,而一個大藝術家的養成,必須經由技巧的學習、理論的鉆研,最后萌生出屬于自己的美學思想體系。”
迄今,隨著兩岸文化交流的逐漸開放和日趨頻繁,江明賢往來其間,越發“如魚得水”起來。特別是2011年8月,由兩岸選派的臺灣畫家江明賢和大陸畫家宋雨桂共同主筆的《新富山春居圖》得以完成,從而標志著江明賢作為民族畫家在兩岸的社會影響力達到新的高度。這幅從籌劃到完成畫作歷時一年、長達66米的《新富山春居圖》,不僅是兩岸藝術家聯手合作的藝術結晶,對于兩岸同胞更是有著特殊的歷史意義。
從第一次“登陸”至今,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大陸寫生和交流的次數了。除了自己的采風創作,多年來頻繁行走于兩岸的江明賢,為推動中國水墨藝術的發展、促進兩岸藝術交流作出了很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