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磊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引文異文研究的又一部新著
—— 評郭萬青著《小學要籍引〈國語〉研究》
孫曉磊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郭萬青先生的新著《小學要籍引〈國語〉研究》選定十余種小學要籍中的《國語》引文進行研究,運用了小學要籍以及《國語》的多個版本,方法較為得當,是《國語》研究以及引文異文研究的又一部新著。
郭萬青;小學要籍;《國語》
從存在方式上看,異文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種是版本異文,一種是引文異文。前者是進行相關古籍校勘的主要憑借,后者是古籍校勘的參照。當然,還要看該書的最早版本情況。如果一部先秦兩漢時期的典籍,存世的版本只有元明以后的刻本,對之進行校勘時恐怕引文異文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憑借了。
《國語》是一部先秦時期的重要典籍,其語料價值和史料價值的重要性固不待言。但由于《國語》在內容上和《左傳》有些重合,《左傳》又一直是經學中的顯學。在中國歷史上,《國語》的研究只有兩個歷史時期比較繁盛,第一個時期就是東漢、三國、西晉時期,涌現(xiàn)了鄭眾、賈逵、服虔、孫炎、王肅、虞翻、唐固、韋昭、楊終、孔晁等《國語》的注者。第二個時期就是清代,涌現(xiàn)了王懋竑、黃丕烈、陳樹華、汪遠孫、王引之、俞樾、陳偉、董增齡、陳瑑、譚澐等一批研究者。
《國語》的版本系統(tǒng)比較單純,只有公序本和明道本兩個系統(tǒng)。公序本和明道本之間差別較大,汪遠孫《國語明道本攷異》根據(jù)公序本和明道本的對校一共校勘出3 000多個異點。而且公序本系統(tǒng)內部的版本關系也比較復雜。所以清代研究者在注解語義之外,還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國語》的校勘上。由于識見、版本以及其他因素,《國語》的校勘工作從清人集中精力開展,一直到現(xiàn)代也還需要深入下去。在《國語》勘校中,除了版本文獻之外,也需要注意運用引文文獻進行勘校和研究。
唐山師范學院中文系郭萬青先生的《小學要籍引〈國語〉研究》就是《國語》引文異文研究的一部專著,也是第一部集中一種類型引文文獻對《國語》進行勘校以及相關研究的研究著作。全書一共選定《原本玉篇殘卷》《切韻》與《唐韻》殘卷、《一切經音義》三種、《說文解字系傳》《廣韻》《宋本玉篇》《類篇》《集韻》《韻補》《六書故》和《古今韻會舉要》等十余種小學要籍,并對這些小學要籍引用的《國語》例句進行了文字校勘、訓詁推繹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典章制度等的探討。綜觀全書,有這樣幾方面特點。
歷史文獻的閱讀首以文字勘校為務。吳孟復在給管錫華《校勘學》所作序言中指出:“蓋著一‘校’字,便由閱讀而進入研究。”[1,p1]
根據(jù)他書引文進行某種文獻典籍的校勘,清人就已經做了很多這方面的工作了。如清儒汪遠孫《國語明道本考異》就運用了大量的引文資料。一直到20世紀60年代鄭良樹和張以仁的《國語》勘校工作,除了參照《國語》相關版本和文本之外,他書引文是勘校的一個重要參證。
運用他書引文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對他書版本的掌握問題。既然所有的文獻都有版本的差異,相信運用引文材料進行異文比對和校勘的時候,也應該運用引文材料的多種版本。我們的前輩學者尤其是清代的學者在這一方面有些欠缺,受到當時條件的限制,大多用引文材料的某一種版本作為異文校勘的依據(jù),沒能夠運用到引文材料的多種版本,從而在異文考證的可靠性上大大打了折扣。
本書作者對所參據(jù)的玄應、慧琳的《一切經音義》、徐鍇的《說文解字系傳》《廣韻》《宋本玉篇》《類篇》《集韻》《六書故》等引文材料大都運用了一種以上的版本進行校對,如《原本玉篇殘卷》,作者同時運用了羅振玉照相本、黎庶昌摹寫本和日本東方文化書院本,玄應《一切經音義》就用到了西方藏、金剛藏、七寺藏、大正藏以及徐時儀新校本等,《說文解字系傳》用《四部叢刊》本、祁刻本、新安江氏刻本、文淵閣四庫本等,《廣韻》則用了張士俊澤存堂本、鉅宋本、《四部叢刊》本、文淵閣四庫本、符山堂本、元泰定本、黑水城殘卷本等,《宋本玉篇》用了澤存堂本和文淵閣四庫本,《類篇》用影宋鈔本、姚刊三韻本,《集韻》用揚州使院本、文淵閣四庫本、宋刻本、金州軍本、《四部備要》本、潭州本、顧廣圻補刻本等。
多本相互參校,凡有異文者必定其是非去取,這樣在引文材料的確定性上就得到了保證。
當然,作者在對小學要籍引《國語》例句進行勘校的同時,也運用了多種《國語》的本子,包括敦煌殘卷本、宋刻宋元遞修本、《四部叢刊》本等。
傳統(tǒng)語言學的方法,是清儒在長期實踐基礎上形成的,以文獻版本為基礎,運用形音義三者互相推求的一種方法和方式。這種方法通過章太炎、黃侃等前輩學者發(fā)揚光大,到現(xiàn)在也還是解決典籍文獻訓詁問題的主要方法。本書作者運用較為純熟,在討論字際關系時,作者多處地方引用既有的漢字古音成果,進行漢字、詞之間關系的探討。研討語義,也必以傳統(tǒng)小學根柢書為主要證據(jù),旁參傳世文獻傳注資料,比較互證。同時,作者在進行相關條目的辨正和探討的時候,還參考到古文字學成果和歷史研究的相關成果。茲舉二例如下:
一是本書第四編“《說文解字系傳》引《國語》斠證”第8條:“牛部——犓,以芻莖養(yǎng)牛也。從牛芻,芻亦聲。《春秋國語》曰:「犓豢幾何。」阻虞反。”[2,p153]作者在論證《說文》以及《說文系傳》本文是“芻莝”還是“芻莖”的時候,不僅利用了敦煌俗字、甲金古文等古文字材料進行字形的比證,而且還涉及到牛的養(yǎng)殖、飼料形制等相關領域的內容。在對“芻”以及以“芻”為構件的字進行綜合考時,就運用了聲義系連等方法,最終得出“芻”以及以“芻”為構件的一系列字的核心義素,從而證明《說文》“芻”字當指嫩草而言[2,p153-161]。論證方法嚴密,結論較為可信。
二是本書附編“甘肅藏敦煌寫本殘卷《國語?周語下》校記”不僅通過傳世《國語》各本和殘卷本參互為校,而且在涉及到樂器形制以及相關問題的時候還引用到了古樂學的相關研究成果[2,p359-400]。
本書的很多條目都貫徹了這種方式方法,既是對乾嘉樸學學術傳統(tǒng)的繼承,也是當代學者尤其是涉及傳統(tǒng)學術研究的學者在研究相關問題時候的一種態(tài)度和原則。
近年來,因為行文不規(guī)范甚且其他因素而造成的學術研究方面的糾紛有多起。這些糾紛之所以產生,無非是作者或有意、或無意地在征引別人的研究成果時候存在著不當?shù)牡胤健S幸鉃橹奈覀儾蝗ビ懻摗D切o意為之的,恐怕往往是因為行文的不規(guī)范,從而造成事實的引用,由于沒注明出處,容易給人造成剽竊他人學術成果的印象。
本書作者在全書始終貫徹“無征不信”的原則,在引用上不煩瑣碎繁難,凡有稱引,哪怕是從網絡的跟帖中所采用的信息,也都在該書的相關位置一一注明出處,表明了作者嚴謹?shù)膶W術態(tài)度。在今天,尤其值得大力倡導這種態(tài)度。
《國語》研究的歷時梳理,目前只是見到一些單篇論文,如陳鵬程、戎輝兵以及本書的作者等的相關論文。本書作者的博士論文《唐宋類書引〈國語〉研究》引言第一部分“《國語》研究之回顧與前瞻”是目前可見的對《國語》歷時研究進行較完整詳盡梳理的文獻。
自從20世紀60年代鄭良樹和張以仁分別對《國語》進行集中勘校之后,很長時間里,《國語》的研究尤其是《國語》勘校研究都沒有任何新的突破。此后,俞志慧對韋昭注進行了辨正,得300多條;戎輝兵對《國語集解》進行訂補,同時也涉及到了《國語》本體的問題,得100多條;蕭旭對《國語》進行校補,得921條。本書著者通過小學要籍引《國語》例句的爬梳,廣引今傳《國語》予以勘校,并進行文字、訓詁以及相關方面的疏通,通過他書引文材料進行《國語》文本的勘校辨正,應該算做作者一次比較新的嘗試。同時也為進一步推動《國語》的全面整理與研究提供了材料和依據(jù)。
當然,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本書也存在諸多問題。比如在材料的選擇上,作者在某些條目的辨析中,不加選擇,引用了大量的材料,顯得十分蕪雜,讓人產生偏離主題的錯覺。此外,作者僅僅根據(jù)某些既有成果和結論進行推導,而對該研究成果或結論的正確性沒有給予驗證,由于運用的相關問題研究結果或結論的不確定性,導致作者在某些問題上的結論或推斷的可信度不足。
此外,征引文獻腳注不夠精煉。很多地方似乎可以只標注著作者、著作和頁碼,省掉出版單位。另外,還有一些文字錯誤,作者沒有校出。比如本書第273頁第4行“曹刻欄亭”的“欄”字就是一個誤字,正確的字形應該是“楝”。不知道是作者的錯誤還是編輯校排時候的錯誤。
本書作者一直以來從事《國語》的研究工作,研究涉及到《國語》的語法、訓詁語義、版本文獻等多個方面。近年來又致力于《國語》研究史的研究、類書引《國語》資料的整理與研究、《國語補音》的研究等。相信這些研究對推動《國語》的全面整理與研究是具有積極意義的。希望作者能夠在涉獵《國語》諸多方面的問題之后,撰寫一部《國語匯校集解》,對《國語》本文、韋昭注解進行全面厘定,并給讀者和相關研究者提供版本上的可信度以及《國語》研究查閱上的便利。
[1] 管錫華.校勘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6:1.
[2] 郭萬青.小學要籍引《國語》研究[M].新北: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14.
(責任編輯、校對:韓立娟)
A New Work on Ancient Chinese: A Comment on Xiaoxueyaojiyinguoyuyanjiu by Guo Wan-Qing
SUN Xiao-lei
(College of Chinese and Literature, Nanjing Teachers College, Nanjing 210097, China)
Xiaoxue Yaojiyin Guoyu Yanjiu by Guo Wan-qing studies several works’ citations of GuoYu. It is a new work on Ancient Chinese.
Guo Wan-qing; Xiaoxue Yaoji; GuoYu
H109.2
A
1009-9115(2015)06-0044-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5.06.012
2014-09-07
孫曉磊(1985-),男,河北邯鄲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