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唐代司農寺長官的任職要求

孔祥軍，李紅霞

（1. 河北經貿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91；2. 洛陽師范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洛陽 471025）

論唐代司農寺長官的任職要求

孔祥軍1，李紅霞2

（1. 河北經貿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91；2. 洛陽師范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洛陽 471025）

唐代司農寺負責邦國倉儲之事，是國家財政機構之一，其長官（卿與少卿）的任職要求嚴格且明確，主要體現在工作態度、道德品行、本職特征與本官職責等方面。

唐代；司農寺；任職要求；制書

唐朝中央行政機構承隋制，實行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制，三省六部為政務機構，九寺五監為事務機構，其長官（卿與少卿）的選任同樣重要。“卿監之選古惟難才。”[1,p7514]司農寺負責邦國倉儲之事，是國家的財政機構之一，“為國之泉首”[2,p5112]。因此司農寺長官之選有其特有的標準，其素質高低直接關系到國家利益。本文試圖厘清唐代對司農寺長官的基本任職要求。

一、司農寺長官的職掌

《唐六典》卷19《司農寺》記載有司農寺長官的職掌：

司農卿之職，掌邦國倉儲委積之政令，總上林、太倉、鉤盾、導官四署與諸監之官屬，謹其出納而修其職務；少卿為之貳。凡京、都百司官吏祿廩，皆仰給焉。凡朝會、祭祀、供御所須，及百官常料，則率署、監所貯之物以供其事。凡孟春吉亥，皇帝親籍田之禮，有事于先農，則奉進耒耜。季冬藏冰，祭司寒以黑牡秬黍。仲春啟冰亦如之。[3,p523-524]

兩《唐書》中記載與此基本相同。九寺中，司農寺主要負責供給京都百司官吏祿，朝會、祭祀、供御所須與百官常料，所以，“供給”為司農寺標志性職能。相應的司農卿、少卿的主要職掌——出納也成為司農寺長官的標志性和最重要職掌，其他官員履行司農寺長官權力時多以“知出納”為使職之代稱，也有此意。

二、任職要求

唐代朝廷對司農卿、少卿任職者的要求主要表現在工作態度、道德品行、本職特征與本官職責上。

（一）工作態度：恪勤

唐代司農寺是事務機構，職責繁重，掌國家倉廩，需要恪勤的工作態度，不可馬虎懈怠。唐代歷任司農卿、少卿中，有很多即是因其工作態度勤懇而擢為司農卿、少卿的。高宗顯慶中，韋機（韋弘機）為檀州刺史。會契苾何力東討高麗，軍眾至檀州，而灤河泛漲，大軍不能進，韋機“供其資糧，數日不乏”[4,p4795]。待契苾何力凱旋后，將此事告訴高宗。高宗認為韋機有能力，便將韋機“超拜司農少卿，兼知東都營田”。另《舊唐書》卷135《白志貞傳》載：白志貞（白琇珪）出于胥吏，初事節度使李光弼，“小心勤恪，動多計數”[4,p3718]，李光弼對他非常信任，帳中之事，也多與其商討。代宗也知道其人，待光弼死后，遂用白志貞為司農少卿。還有宣宗朝司農少卿呂讓，后轉大理少卿，史言“兩貳卿寺，不以冗屑而忘勤恪”[5]。

史料也有司農寺長官在任期間不能勤懇工作而得不到升遷的記載。貞觀二十一年（647），太宗幸翠微宮時欲授司農卿李緯為民部（戶部）尚書。時房玄齡在京城留守，會有自京城來者，太宗問：“玄齡聞李緯拜尚書如何？”對曰：“玄齡但云李緯好髭須，更無他語。”[4,p2464]太宗由是改授緯洛州刺史。房玄齡并沒有直接表達反對意見，但可試想平時“好髭須”者，如何干得了民部（戶部）尚書？

（二）道德品行：清慎

司農寺長官負責出納，其任職條件之一即清慎廉潔。《唐會要》卷83《租稅上》載：“夫大府積天下之財，而國用有缺；少府聚天下之伎，而造作不息；司農治天下之粟，而倉庾不充；太仆掌天下之馬，而中廄不足。此數司者，役人有萬數，費損無限極，調廣人竭，用多獻少，奸偽由此而生。”[6,p1815]

司農寺長官掌管倉廩，道德低下品行不高者易起貪心。太宗時，竇靜任司農卿，趙元楷任少卿，而元楷善聚斂，靜鄙之。竇靜對官屬大言曰：“隋煬帝奢侈重斂，司農非公不可；今天子節儉愛民，公何所用哉！”[7,p6057-6058]元楷慚愧難當。

唐代司農寺長官被貶、被流甚至是被殺者大有其人，原因多是坐贓貪冒。高宗時司農卿武惟良“擅用并州賦二百萬緡”[8,p4163]，監察御史韓思彥認為當處死，武后為請才免于一死。武后時司農卿宗晉卿，“坐贓賄滿萬余緡，及第舍過度”，被流峰州。

這些“奸偽”之人，不顧考課標準“清慎明著”[8,p42]與“謹于蓋藏，明于出納”[3,p43]的約束，依然貪贓枉法。玄宗開元司農卿陳思問“引屬史多小人，干隱錢谷，……贓累巨萬”[8,p4497]，后流死嶺南。肅宗時司農卿李逢年因“貪冒黷貨”[1,p7514]，除名長流嶺南。

司農寺長官中那些“道德低下品行不高者”可以貪贓，亦可以用國家財富賄賂他人。他們若拍起皇帝的馬屁來，那國庫倉廩便成了皇帝的私庫，挪用國家資產而賄賂皇帝者也不乏其人。高宗朝司農少卿韋弘機，主東都營田苑。遷司農卿，頗得高宗寵信。東都年久失修，破爛不堪。高宗嘗說：“兩都，我東西宅，然因隋宮室日仆不完，朕將更作，奈財用何？”弘機即答：“臣任司農十年，省惜常費，積三十萬緡，以治宮室，可不勞而成。”[8,p3944]高宗很是高興，于是下詔讓他兼任將作、少府二官。“初作宿羽、高山等宮，徙洛中橋于長夏門，廢利涉橋，人便之。天子乃登洛北絕岸，延眺良久，嘆其美。”[8,p3944]此時，高宗自然會再夸贊韋弘機一番，但高宗貪心已起，便又下詔在其地營建上陽宮。

尚書左仆射劉仁軌對侍御史狄仁杰曰：“古天子陂池臺榭皆深宮復禁，不欲百姓見之，恐傷其心。而今列岸謻廊亙王城外，豈愛君哉？”[8,p3945]弘機大言不慚的說：“天下有道，百官奉職，任輔弼者，則思獻替事。我乃府藏臣，守官而已。”[8,p3945]反駁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韋弘機還是“坐家人犯盜”[8,p3945]，被劾免官。

用國庫資產賄賂權貴者亦有之。文宗太和中，司農少卿羅立言“主太倉出納物，以貨厚賂鄭注，李訓亦重之”[4,p4410]。后轉京兆少尹，知府事。因結交權貴、參與爭斗，羅立言便落了個“族誅”的下場。

（三）本職特征：愛農

“天子唯谷是恤，思富國便民之事，莫若端本，以尊農事。故廩庾囷倉，尤切圣慮。”[6,p1153]司農寺的職能就決定了司農寺長官一定要以農事為本。歷任司農寺長官中也的確多有勸農護農的言行。武德初司農卿韋云起曾上書曰：“請暫戢兵，務穡勸農。”[4,p2631]武德中司農少卿柏季纂，“每督事苑內，小心畏慎，勤于稼穡，高祖每稱善。”[1,p7460]貞觀中司農少卿武士棱，“少柔愿，力于田。……常主苑囿農稼事”[8,p5837]。史書對司農寺長官的褒揚多是“務穡勸農”或是“勤于稼穡”，也反映了司農寺長官的本職特征。

德宗建中元年（780），宰相楊炎欲行元載舊志，筑原州城，開陵陽渠，詔中使問涇原節度使段秀實可否之狀。秀實以為“方春不可興土功，請俟農隙”[4,p3583]。楊炎認為段秀實是在故意破壞他的計劃，既然要求“方春不可興土功，請俟農隙”，如此關心農時、保護農民、愛護農業，那就讓你任司農卿吧。段秀實就這樣而被貶司農卿，調回京城。因此段秀實也別稱“段司農”。

（四）本官職責：供給

供給是司農寺長官的核心職掌，武德年間竇靜因解決了軍糧的供應問題而被授司農卿。時突厥數為邊患，師旅歲興，軍糧不屬，竇靜上表“請太原置屯田以省饋運”[4,p2369]。軍屯的設置，解決了軍糧的供應問題，也省去了運輸的麻煩。由此，太宗即位，授司農卿[8,p3848]。

唐關中糧食總量嚴重緊缺，每年都要從南方通過漕運運送大量糧食，以解決關中糧食問題。中宗神龍初，易州刺史姜師度，“勤于為政，又有巧思，頗知溝洫之利”[4,p4816]。始于薊門之北，漲水為溝，以備奚、契丹之寇。又約魏武舊渠，傍海穿漕，號為平虜渠，以避海艱，糧運者至今利焉。因功加銀青光祿大夫，累遷大理卿。睿宗景云二年（711），轉司農卿。

三、從任命制書看唐代司農寺長官的選任

唐代司農卿（從三品）與少卿（從四品上）都是中央高官，除授皆歸皇帝、宰相負責。唐代對于高級官員的任命制書為現存最原始的文字資料，任命制書中也可以看出朝廷對任命官員的褒獎及新任官職的要求等情況。史料所見共有四篇與司農卿、少卿有直接關系的制書，還有兩篇有間接關系。前四篇分別是玄宗開元朝《授韋玢司農少卿制》[2,p2541]、玄宗天寶朝《授裴藏之司農少卿制》[2,p3729]、代宗朝《授鄭賁司農卿制》[2,p4220-4221]與穆宗朝《授裴武司農卿制》[2,p6575]，另兩篇是玄宗開元朝《授楊先司農少卿仍東都留守制》[2,p3136]與玄宗天寶朝《授高忠良殿中少監制》[2,p3729]。

《授鄭賁司農卿制》云：

門下：國有大農，實司金谷，茲惟古官之重，難于正卿之拜。朝散大夫試秘書監兼侍御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賁，通敏良才，沈詳雅識，明斷臨事，貞修奉公。所更秩序，必著聲績，早參幕畫，在樽俎而止戈；自懂軍儲，有京坻之足食。適時多可，選眾攸歸。爰藉變通，主其出納，務殷任切，倚辦當仁。宜膺理粟之命，貯繼康成之美。可守司農卿，散官勛賜如故。[2,p4220-4221]

這是唐后期代宗朝一份授鄭賁司農卿的制文。制文中“國有大農，實司金谷”是言司農寺的職責；“茲惟古官之重，難于正卿之拜”則是說司農卿的選任是慎重的。這也就是說對任命司農卿的慎重。鄭賁個人修養素質較高，“通敏良才，沈詳雅識，明斷臨事，貞修奉公”。具備了任司農卿的選任條件：“明斷臨事，貞修奉公。”而且鄭賁任官履歷也表明其能夠完成司農寺“倉儲委積”的職能。“所更秩序，必著聲績，早參幕畫，在樽俎而止戈；自懂軍儲，有京坻之足食。”是對其任官經歷的敘述，鄭賁似乎任過軍需儲備之類的官職，政績還不錯。“爰藉變通，主其出納，務殷任切，倚辦當仁。”就是給鄭賁司農卿的任職要求了。最后給的期望是：“宜膺理粟之命，貯繼康成之美。”可惜鄭賁任司農卿期間的政績如何史無載。從這份唐后期的司農卿任命制書看，司農卿的選任不但看重其品行，還要看其有無相關的任職經歷，主要職掌還是要負責國之倉儲，即制書中所言“理粟”“主出納”。

從其他制書的內容看，唐代司農卿、少卿的任命時常帶有非常現實的目的性。唐西京長安的糧食供應一直是個大問題，所以司農卿、少卿的任命就帶有讓其解決糧食問題的意思。《授韋玢司農少卿制》云：

黃門：正議大夫行太常少卿上柱國薛縣開國男韋玢，勵精正已，力行徇公，從務表其清白，干時允其文采，故以臺閣褒稱。縉紳甄獎，盛禮興樂，望雖重於執；八政一農，事尤殷於理粟。況洛京轉漕，淮海通波，宜任牟融之能，遷改鄭莊之弊。可兼司農少卿，散官勛封如舊，仍分司東都，主者施行。[2,p2541]

“盛禮興樂，望雖重於執珪；八政一農，事尤殷於理粟。”這還是說司農的重要性。隨言“況洛京轉漕，淮海通波，宜任牟融之能，遷改鄭莊之弊”。“鄭莊”似乎是前任的司農卿或是少卿，負責京都之間的漕運，但是出了問題，因而制書中有“遷改鄭莊之弊”之說。韋玢，“勵精正已，力行徇公，從務表其清白”，有“臺閣”之稱。朝廷便任他為司農少卿，負責“遷改鄭莊之弊”，解決“洛京轉漕”這個直接問題。帶有同樣色彩的還有《授楊先司農少卿仍東都留守制》，制云：

門下：朝議大夫守太仆少卿上柱國朱陽縣開國男楊先，精勤從事，堅白在公，任以器能，位於河海。出納之吝，朝廷所難，宜回職金之府，更膺搜粟之寄。可守司農少卿，仍東都留守。[2,p3136]

“出納之吝，朝廷所難，宜回職金之府，更膺搜粟之寄。”“出納之吝”應該是說司農寺不能對西京供應充足的糧食，宮廷糧食、朝廷官員祿米都得不到及時發放與供應。從“宜回職金之府，更膺搜粟之寄”可看出，楊先先前在太府寺或司農寺任過職。楊先“精勤從事，堅白在公”，又“位于河海”（指任東都留守），便就兼職司農少卿了。東都留守雖是主職，但朝廷用意是借東都留守的職權處理司農少卿的職務，那樣工作起來將會方便很多。

從任命制書看唐代司農寺長官的選任，其主要職掌依然是負責“邦國倉儲”之委積，以供給京都百司官吏之祿廩。這不論是在唐代前期還是后期，司農寺長官之任職要求依然以此為根本標準。

[1] 王欽若.冊府元龜[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 董誥.全唐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3.

[3] 李林甫.唐六典[M].北京:中華書局,1992.

[4] 劉昫.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 郁賢皓,胡可先.唐九卿考[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03:514.

[6] 王溥.唐會要[M].北京:中華書局,1955.

[7] 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1956.

[8] 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責任編輯、校對：郭 靜）

On the Qualification of Sinongsi's Chief in Tang Dynasty

KONG Xiang-jun1, LI Hong-xia2
(1. College of Economics Management, Hebei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Business, Shijiazhuang 050091, China; 2.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Luoyang Normal University, Luoyang 471025, China)

Sinongsi of Tang dynasty is one of the national financial institutions which is responsible for warehouse land. Its qualifications for chief executive (Qing and ShaoQing) are strict and clear which mainly show in their work attitude, moral character, profess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official duties, etc..

Tang dynasty; Sinongsi; qualification; imperial decree

K242

A

1009-9115(2015)06-0076-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5.06.021

2014-12-05

孔祥軍（1983-），男，山東臨沂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