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輸和贏

徐方清+李騰

2015年1月1日凌晨三點，絢爛的3D燈光秀將冬宮廣場的跨年夜慶祝活動推向高潮。

在俄羅斯第二大經濟、政治中心圣彼得堡的這處城市中心廣場，人們拿著香檳和酒杯，大聲地對迎面而來的人問候新年快樂，不管熟悉還是陌生。

從緊鄰的涅瓦大街到冬宮廣場，人山人海，但秩序井然。在涅瓦大街的地鐵口，一輛大卡車將出口和入口隔開。

看著廣場上歡喜的人群，黑龍江牡丹江師范學院副教授陳君很難把他們和危機聯系在一起。“新年慶祝活動的規格一如既往，3D燈光秀會持續一周，各種各樣的芭蕾舞會和音樂會等演出也照常進行。”陳君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從2014年4月開始，陳君在圣彼得堡大學做訪問學者。新年夜他所看到的一切，并不讓他覺得驚訝。陳君在圣彼得堡的9個月時間里，俄羅斯接連遭遇了西方制裁和盧布大幅貶值，但他日常所見圣彼得堡人的生活卻和以往幾乎沒什么兩樣，“危機似乎只存在于各種媒體的報道中，和俄羅斯民眾無關，他們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急劇下跌的盧布和飛漲的物價也沒有太影響到俄羅斯人對于普京的信任。俄羅斯權威民調機構列瓦代民調中心2014年12月發布的“本月民調”結果顯示，俄羅斯總統普京在俄羅斯的支持率仍然高達85%，與11月份盧布暴跌前的支持率相同，比2012年他再度當選俄羅斯總統時還要高出十幾個百分點。

在一些俄羅斯媒體看來，西方以為經濟困局會導致俄民眾放棄對普京的支持和信任，以逼退普京;那是西方不懂俄羅斯，他們的觀察視角離不開“經濟利益”，而在俄羅斯人的眼里，經濟利益從來不會比道義、犧牲精神更重。

何況曾經，正是普京，將俄羅斯帶出過金融危機。相較于此番由全球油價下跌引發的貨幣危機，16年前普京剛剛成為俄羅斯最高領導人時俄羅斯的經濟形勢之壞有過之而無不及。

突然冒出來的克格勃總統

那時候，一個月內，俄羅斯人的財富縮水了三分之二。

1998年8月，從這年年初開始的俄羅斯金融危機進入“全面爆發時刻”。匯率水平月初還是一美金兌換六七盧布，到月底一美金已能換將近20盧布。

“當時想到過俄羅斯經濟會滑坡，沒想到會崩盤。”回憶起自己初入商海的那一段“黑暗歲月”，哈爾濱市永高國際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牟萬龍至今仍覺唏噓。

1992年牟萬龍大學畢業后，被公司公派到俄羅斯。1996年開始，他從公司出來，與俄羅斯合伙人一起做貿易，將中國的通心粉和韓國的飲料等商品銷往俄羅斯。不想，剛剛有些起色的生意，卻因為俄羅斯金融危機遭遇重創。“整個損失一百多萬美金。”牟萬龍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在當時，一美金相當于八塊多人民幣，“那時候的一千萬人民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這讓初做生意的牟萬龍背了一身債務，幾位俄羅斯合伙人也“財富清零”。

“他們（俄羅斯合伙人）會喝幾天酒，罵罵娘解解氣，然后很快就該怎么過日子就怎么過日子，尋找新的生意做。”牟萬龍回憶。

這個時候，雖然普京已完成了從地方到中央的角色轉換，并在莫斯科站穩了腳跟，但還很少有人意識到，他將就此開啟一個會歷時長達15年的“普京時代”。

上世紀90年代初，在前蘇聯情報機構“克格勃”策劃推翻當時蘇聯最高領導人戈爾巴喬夫期間，普京辭去他在這家機構的職位。隨后再投其大學時代的恩師索布恰克“門下”，進入圣彼得堡市政府工作。憑借其出色的才干和恩師的信任，數年后，他成為當時身為圣彼得堡市市長的索布恰克的左膀右臂，晉升為該市第一副市長。在索布恰克尋求連任失敗后，1997年，在索布恰克的推薦下，普京轉戰莫斯科，進入同鄉丘拜斯擔任主任的總統辦公廳。

一年后，俄羅斯金融危機爆發，時任總統葉利欽疲于應付，數度撤換總理。46歲的普京則一路高升，從總統辦公廳下轄的總務局的副局長做起，到總統辦公廳的第一副主任，再到聯邦政府第一副總理、代總理，直至葉利欽時代的最后一位總理，并被葉利欽公開宣稱為“接班人”，共只用了兩年多的時間。

1999年12月31日，在新千年即將到來前，前蘇聯解體后，俄羅斯首任總統葉利欽說了句“我走了”，并囑托普京“請珍惜俄羅斯”之后，宣告辭職，將一個一盤散沙、傷痕累累的俄羅斯交到了代總統普京的手里。2000年3月普京正式當選俄羅斯總統，不少俄羅斯人仍對政治資歷頗淺的普京不抱多大的指望，在他們的眼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個頭不高的家伙，無非就是葉利欽的代言人。

2014年10月12日，頓涅茨克，一名親俄武裝人員閱讀印有普京頭像的宣傳報紙。圖/IC

已經在俄羅斯轉做木材生意的牟萬龍，并不太關心誰上來誰下去。金融危機爆發后的兩年里，俄羅斯總理走馬燈似地換了5位，但危機并未得到緩解，而俄羅斯官場的貪腐以及社會秩序混亂等問題更是沉疴積弊，“誰上來可能都一個樣”。

強硬打擊寡頭?

一輛大卡車停在公司門口，下來四個蒙面人，拿著沖鋒槍沖進來，將財務處當天收到的貨款席卷一空，然后跳上車揚長而去。

這般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上海灘時常發生的場景，在半個多世紀后的俄羅斯，盡管已有防范，但牟萬龍還是遇到了。

“公司也曾在當地雇了一個警察當保安，但遇到這種拿著沖鋒槍的團伙，一點作用也起不到。”牟萬龍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

上世紀90年代，在俄羅斯做生意，不論是外國企業還是俄羅斯本地企業，幾乎所有行業，都要交保護費，并得搞好同黑白兩道的關系。當時都是現金結賬，為安全起見，每天晚上，銀行都將公司當日貨款全部提走，錢不留在公司過夜。因此，牟萬龍的公司在搶劫中的損失不算大。在這次搶劫事件后，公司直接聘請了四位俄羅斯軍人，拿著沖鋒槍執勤。

大約是在2004年，普京的第一個總統任期末期時，牟萬龍感覺到一個明顯的變化，俄羅斯的社會治安有了很大程度的好轉，去哪兒都不用再像之前那么擔驚受怕了。

“秩序穩定之后，我們在俄羅斯做生意比原來更有信心。”牟萬龍說，現在如果遇到糾紛，只要是合法經營，幾乎都能通過法律維護自己的權益了。而在之前，通過法律手段解決問題是很難的。“普京對司法體系的治理，比葉利欽好得多得多”。

上世紀90年代以及2000年初期，俄羅斯沒有信用是出了名的。很多在俄羅斯受過欺騙和傷害的外國商人，至今仍抱著這樣的成見。但實際上，差不多也是從2004年開始，“作為‘運動員的企業越來越守規矩，企業間的違約率下降了很多，而作為‘裁判員，政府也開始承擔其角色”。

這一年的2月24日，普京突然宣布解散卡西亞諾夫政府，震驚朝野。盡管總統解散政府的事情在葉利欽時代幾乎是家常便飯，但這卻是普京時代的第一次。此時，距離普京尋求連任的俄羅斯大選只有20天。俄羅斯《公報》當時分析認為，普京此舉一方面為改組政府贏得了幾個月的時間，另一方面也將刺激起選民對總統選舉已逐漸下降的熱情。而俄羅斯知名政論學者米戈拉尼揚則更看重此舉發出的另外一個信號，普京此舉意味著，他與前任葉利欽的舊勢力的最終決裂，標志著葉利欽時代在俄羅斯政壇上徹底結束。

前蘇聯解體后，在葉利欽任總統期間，卡西亞諾夫先后擔任第一副財政部長和財政部長。后在普京擔任俄羅斯總理期間，他擔任第一副總理。在普京缺席時，他主持內閣會議。普京當選為總統后，2000年5月17日起，他出任政府總理。

除了在經濟改革上，持“穩步發展”思路的卡西亞諾夫與強調“高速發展”的普京有分歧外，卡西亞諾夫還公開反對克里姆林宮逮捕霍多爾科夫斯基。

在1997至2004年間，作為當時俄羅斯最大石油公司尤科斯的總裁，霍多爾科夫斯基領導著超過20萬員工，其資產曾高達150億美元。

2002年起俄羅斯政府啟動了多項針對尤科斯公司的犯罪調查，2003年10月25日，霍多爾科夫斯基以“必要證人”名義被捕，但在進入拘留程序之后的十幾小時即遭到起訴，罪名是欺詐和逃稅，普京政府隨即凍結了尤科斯資產。2005年5月，霍多爾科夫斯基被判罪名成立，處9年監禁。自2004年起，尤科斯的大部分資產遭到政府沒收或低價拍賣，2006年6月15日宣布破產。

前蘇聯解體后，俄羅斯國有資產經歷過一次“世紀大拍賣”，造就了一大批一夜暴富的“寡頭”。在葉利欽時代，這些“寡頭”或者直接在政府高層任職，或者躲在幕后操縱議會和總統選舉，影響高級官員的升遷任免。

2002年元旦前，葉利欽在出席克里姆林宮的新年招待會時，曾提到他自己在執政時犯的一些戰術性錯誤，其中就包括默許寡頭涉政的問題。

對于寡頭涉政的危害，經歷過葉利欽時代的普京心知肚明，他一上臺就表示要懲治腐敗，打擊犯罪和整治經濟無序現象。在2000年初的一次政府工作會議，普京公開宣稱：“寡頭必須遠離政治，國家政策將不再為寡頭所左右;要依法懲處那些在市場經濟的‘渾水中大發橫財的大亨。”

隨后，俄司法機關以一系列經濟罪名對別里佐夫斯基、古辛斯基、霍多爾科夫斯基等多位“寡頭”提出指控。俄羅斯媒體分析稱，追究“原罪”不是普京的目的，他真正的意圖是為了加強國家政權，阻止寡頭涉政。

打擊寡頭、整治經濟秩序為俄羅斯的經濟發展創造了一個良好的環境。在普京結束第一個4年總統任期時，俄羅斯 GDP（國內生產總值）較1999年增長了近30%，通貨膨脹率大幅降低，居民實際收入增加，失業率下降了三分之一，俄羅斯先后償還了500億美元的外債，外匯儲備也大幅增加。

普京的三場戰爭

2004年，普京在俄羅斯的聲望達到頂點。除了因為在前蘇聯解體后歷經動蕩的俄羅斯人終于迎來了一個經濟增長和社會秩序的安穩期外，還因為他們從強人普京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強國回歸”的氣勢。

在國家困厄之時接掌政權，普京一上任不僅要肩負著將俄羅斯帶出經濟困局的使命，還面臨著維護國家領土完整、打擊恐怖主義這一最敏感問題。1999年9月，作為俄羅斯總理，普京公開宣稱要將車臣恐怖分子“溺在茅坑里”，這句很不符合外交風格的話讓世界第一次見識到了這位未來俄羅斯最高領導人的強勢，也讓西方窺見“一個不聽話的政治強人的出現”。

位于高加索地區的車臣，面積1.7萬平方公里，人口100多萬，主體民族為穆斯林的車臣族。在前蘇聯時代，車臣是俄羅斯聯邦的自治州，后改為自治共和國。前蘇聯解體時，車臣在杜達耶夫領導下宣布獨立。當時的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對車臣步步縱容，除了口頭宣布俄羅斯擁有主權外，基本讓車臣成為了實際上的獨立國家，并擁有數萬裝備精良的部隊。

2014年12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2014年年度記者會在莫斯科國際貿易中心召開。普京宣布了部分2014年經濟數據，隨后將就俄羅斯經濟和國際關系等問題回答記者提問。圖/IC

1994年，俄羅斯內部稍微穩定后，葉利欽出兵進攻車臣，圍剿“車獨”。雖然也斃傷了杜達耶夫為首的數萬敵軍，但俄軍傷亡慘重，并于1996年被迫撤出車臣，承認獨立的車臣政權。第一次車臣戰爭，實際上以俄軍戰敗而告終。

1999年8月，“車獨”頭目巴薩耶夫率領5000多人越境進攻達吉斯坦共和國的俄軍，試圖“解放整個高加索”。面對挑釁，剛剛出任總理的普京要求總統葉利欽賦予自己全權，強硬地處理車臣問題。隨即，俄軍開始向車臣獨立武裝發動猛烈反擊，第二次車臣戰爭爆發。

第二次車臣戰爭，被認為是普京作為俄羅斯國家領導的“處子秀”，以俄羅斯的獲勝告終。俄軍以僅相當于第一次車臣戰爭三分之一的傷亡，就摧毀了車臣叛軍主力，并在車臣扶植起了親俄政權這樣。

包括第二次車臣戰爭在內，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已經打了三場戰爭。最近的一場就是2014年上半年普京政治和軍事手段并用的與烏克蘭之爭，并引來西方的經濟制裁。

西方一波接一波的經濟制裁，讓本來增長就放緩的俄羅斯經濟承受了更大的壓力，而對于經濟主要依賴于能源出口的俄羅斯來說，國際油價不無巧合地大幅下跌無異于雪上加霜。但即便面對著“普京時代”最嚴重的一次經濟危機，提振了俄羅斯大國自豪感和影響力的普京還是讓自己的支持率大幅上升，逼近90%這一最高紀錄。

“如果從長期來看，以目前的情況還無法分析經濟損失和領土擴張對俄羅斯的利弊得失。但從短期來看，結果對普京本人是非常有利的，有益于提升他在俄羅斯國內的支持率，對選舉非常有利。”英國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俄羅斯和歐亞項目負責人詹姆斯·尼克希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但他也指出，對于俄羅斯來說，重要的并不是領土的增減，而是國際影響力的強弱，從這一點來看，俄羅斯吞并克里米亞實際上是弊大于利。

而英國《金融時報》的分析則認為，普京在作為總統和總理掌權的15年里經常展開“豪賭”，而且基本上都賭贏了。

2008年，普京發動了這15年來的第二場戰爭，出兵位于高加索的南奧塞梯，與格魯吉亞交火。普京的舉動也引發了西方的一陣怒火，但事情過了還不到一年，那次行動就幾乎被國際社會忘掉，美國也開始考慮重新發展美俄雙邊關系。

而后，普京通過積極介入2011年開始的敘利亞危機，又幫助俄羅斯重新躋身全球大國之列，西方也似乎已經習慣了握住這個“不聽話者”隨時伸出來的手，看不出多少介意。

強勢普京的危機與轉機

2009年10月，一部名為《沒有普京》的新書在莫斯科舉行首發式，作者是曾在2004年因與普京政見不合而遭解職的前總理卡西亞諾夫和俄羅斯著名記者葉甫根尼·基謝廖夫。全書主要以基謝廖夫提問、卡西亞諾夫回答的形式成文。

卡西亞諾夫在書中將批評的矛頭直指普京和“一切由當權者而不是公民說了算的普京體制”，并認為俄羅斯需要一個沒有普京的政府。他在新書首發式上稱，自己繼續與“普京體制”作斗爭。

被解職后，卡西亞諾夫一直陷于“非法占用國家別墅”（他在職時的總理府）一案的偵查之中，受到有關部門的監控。而他本人則成為反對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但眼下，普京強調穩定，且熱衷于牢牢掌控俄羅斯局面，而這可能不可避免地將俄羅斯帶進一條死胡同。一名西方外交官說：“普京是最終的決策者，幾乎整個國家體系都依賴他。少了他，整個體系就無法正常運轉，長期來說這是個重大風險。”

美國《華盛頓郵報》2003年的一篇報道指出，俄羅斯政壇中來自原克格勃系統的干部占到25%，而戈爾巴喬夫時期只有3%;2006年，莫斯科精英研究中心的一篇報告顯示，俄羅斯78%的政治精英出身克格勃或者其下屬機構。隨著克格勃復興，圍繞普京形成了新的強力集團“西羅維基”，逐漸替代葉利欽時代由寡頭和其親屬組成的強力集團“大家庭”，為普京的鐵腕統治打下了政治基礎。

以卡西亞諾夫為代表之一的反對派聲音和力量的崛起很早前就讓普京感到警覺。在2000年初次當選總統后不久，普京就發起成立了著名智囊機構——俄羅斯戰略研究中心。2011年，該中心出版了報告《俄羅斯面臨危機》，其中提及，統一俄羅斯黨和“梅普組合”聲望的下降，以及一系列嚴重的社會問題都在威脅俄羅斯社會的穩定。

“俄羅斯社會向更現代管理體制的轉型深刻且不可逆，” 俄羅斯戰略研究中心主任德米特里耶夫說，“絕不能原地不動，必須勇往直前”。

2008年11月，時任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在上任后首次發表國情咨文，其中關于行政改革提出三條建議：將總統任期由現在的4年延長到6年;將國家杜馬議員任期由4年改為5年;政府將對議會報告工作，受議會監督。這是俄羅斯政府對1993年12月通過并實施至今的現行憲法首次提出修改。數天后，俄國家杜馬一讀通過總統提交的關于延長總統和議員任期的提案，11月22日，該提案在國家杜馬最后一讀（三讀）表決中最終獲得高票通過。

緊接著，在2012年，在又一輪大選后，普京再度從總理換位到總統，第三度入主克里姆林宮。但據官方統計，統一俄羅斯黨得票率僅49.5%，與四年前大選獲勝時的64%相比銳減。而民族主義色彩濃重的聯邦共產黨則成績不菲，得票率達20%。投票結果公布后，超過五千人在夜晚聚集莫斯科市中心，高呼“普京是個賊”“要俄羅斯，不要普京”。

盡管如此，2012年再次當選的普京，如果不出意外，將再出任兩屆總統，每屆6年。到2024年任期結束時，普京就72歲了。路透社分析稱，這將導致俄羅斯政治體系僵化，等到時候想要權力有序交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普京在2011年接受俄羅斯媒體采訪時，談起自己的施政理想時曾說，已故美國前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是自己的榜樣。羅斯福總統在經濟大蕭條及二戰期間等最艱難時刻領導著美國，曾四次當選美國總統。

“短期來看，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取得了很突出的成就，但長期來看，普京治下的俄羅斯，固化了俄羅斯經濟對于石油的依賴，他在推動經濟發展上也并沒有太多建樹。”在圣彼得堡大學做訪問學者的黑龍江牡丹江師范學院副教授陳君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此外，普京雖然通過強力管制維系住了一個穩定的社會秩序，但喪失了一個促進社會反思、推動社會進步的大好時機。

牟萬龍也認同這一看法，他認為，普京在掌舵俄羅斯的這15年來，對于發展經濟考慮得比較少，而更多是出于樹立政治威望，一為迎合民眾的仇富心理，二也有鞏固權力的考慮。

對于西方制裁和盧布大幅貶值帶來的危機，普京多次表示，這反倒為俄羅斯經濟發展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遇，因為這會促使俄羅斯加快“進口替代”進程，俄羅斯企業開始自己生產之前從國外進口的商品，這有利于刺激俄羅斯國內消費和擴大就業。

“盧布穩定的適度貶值，維持在一美金兌50盧布左右的水平，油價在每桶70美金左右，其實是普京希望看到的局面。”牟萬龍分析稱，普京也一直想讓俄羅斯擺脫石油依賴。但對于政府來說，它要保證福利不斷上升，而這又意味著它的競爭力會持續下降。如果沒有外力介入，要讓福利下降，那么民眾的抱怨就落在政府頭上。但是借西方的制裁，這個責任就可以推給西方和美國的。

但11月油價的大跌超出了普京的預估。目前，俄羅斯政府的強力干預已經暫時緩解了危機。在牟萬龍看來，如果普京能夠成功地在2015年末期或者2016年年初控制住危機的話，福利和成本的降低，會讓俄羅斯的農業和輕工業有更好的發展基礎，以改變現在高度日用消費品和農產品高度依賴進口的狀況。

“如果能借此危機打好基礎的話，未來十年對于俄羅斯經濟來說，會是個機會。”牟萬龍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