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略不一樣的戲劇

李銘

領略不一樣的戲劇

李銘

李銘：遼寧省藝術研究所編劇，有戲劇、影視、小說作品多部面世。

在烏鎮，不僅江南水鄉的秀色浸染了我，整個戲劇節帶給我的沖擊余波未平，留給我無盡的思考。

我的震撼，或許跟我膚淺的經歷和閱歷有關——沒有正兒八經地看過幾出好戲，沒有領略過如此純粹的戲劇藝術。我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感覺稀奇。初到烏鎮的時候，我以為跟以往經歷過的藝術節大體一致，做好了白天在賓館閑聊，晚上去看戲的準備。從朋友的微博里面看到他們都去參加小鎮對話和青年競演單元的戲劇觀摩，這才很慚愧自己的孤陋寡聞，跑去拿了一些關于烏鎮戲劇節的資料仔細閱讀起來。這一閱讀，我才被烏鎮戲劇節深深地吸引住。于是，從到烏鎮的第二天開始，我充分利用時間，感受戲劇的魅力。

主流的官方媒體對烏鎮戲劇節的關注缺席，沒有掩蓋烏鎮戲劇節煥發出來的魅力光芒。本屆戲劇節是第二屆，從內容和形式上，更強調戲劇的本質和純粹。這與我參加過的一些官方辦的藝術節和戲劇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和對比。

烏鎮戲劇節上的戲劇作品給我帶來了強烈的沖擊：戲劇原來可以這樣寫；戲劇原來可以寫成這樣。

我生長在北方一座戲劇氛圍不濃的城市，收到的戲劇訊息不多，受到的戲劇影響也少，再加上天資不夠聰穎，難免會固守在自己狹隘的思維里面出不來。烏鎮戲劇節上的作品，并非每部都是精品，但仍是顛覆了一個年輕編劇對戲劇的認知，讓我從心靈深處感受到了戲劇原來是如此的純粹和多元，戲劇原來是如此的充滿魔力，它將你引進一個奇異的世界里，它是絢麗多姿的。我從這些戲劇作品里面確實學到了很多有益于自己創作的東西。當然，我的眼光也是挑剔的，也會發現一些戲劇作品的瑕疵，以此來警示自己遇到同樣的問題要學會面對。既然買了戲票，我就堅持看完每一場戲。我用了“堅持”二字并非夸張。的確有些戲劇作品冗長沉悶，甚至叫你昏昏欲睡。的確會有很多編劇同行，大呼上當，憤而離席。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謙虛的，也是尊重戲劇的。你眼睛里的不好或者不堪，就是真的不好和不堪嗎？我覺得每一部戲劇作品的上演，都是戲劇人對戲劇的敬畏。我們中途退場，其實不是針對一部不好的作品，而是對整個戲劇的敬畏不夠，對自己尊奉的戲劇精神缺失信仰堅守。

說白了，換你寫，你未必寫得比上演的劇目優秀。那為什么不能謙虛些呢，不能真誠地鼓勵一下呢。每一部別人的作品，都有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地方。作為年輕的編劇，我不能養成那種高傲自戀的毛病。烏鎮戲劇節引進了很多形式和內容都驚艷的作品，主辦方并沒標榜這些戲劇作品是無懈可擊的，這就是他們的誠意，他們就是客觀而真誠地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戲劇是如此的存在。

我接觸戲劇創作五年了，獨立創作了六部戲劇作品，上演了三部，劇本全部發表。我的創作在五年后的今天遇到了困惑——院團轉企，本來青年編劇上戲的機率就小，如此一來就更加難有機會。戲劇作品在我身邊主要呈現兩個態勢，一是官方給錢、給選題的創作，基本都是一些高大全的英模人物戲。政治色彩像一層厚厚的胭脂，把戲劇包裹起來。本來那些感人至深的英模人物，在經過粉飾以后，卻變得不再那樣感人——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哪個環節叫我們承受如此尷尬？作為戲劇人，這個問題是值得我們反思的。二是一切唯票房至上。娛樂至死的爆笑戲劇，一窩蜂地搶占了市場，成為都市戲劇觀眾減壓的良藥。

面對兩種戲劇態勢，我一度感覺迷茫。

在烏鎮戲劇節，我看到了戲劇的希望。烏鎮戲劇節把戲劇真正還給了觀眾，既不粉飾，也不夸大。既不強迫，也不高高在上。強調參與性，強調戲劇就是你的我的大家的。

在戲劇形式的多樣性上，烏鎮戲劇節同樣給戲劇編劇深刻的啟發。以本屆遼寧省藝術節為例，整個藝術節上演的話劇作品，竟然無一例外地都是現實主義題材。故事和形式上也都是千篇一律，沒有創新和突破。題材和形式上的單一和單調，使得戲劇的魅力失色。

而在烏鎮戲劇節上演的一些劇目，比如丹麥歐定劇團帶來的《追憶》，觀摩以后叫人豁然開朗。我們不是非得弄成他們那個形式，但是，這部作品會帶給我們一個啟示：在表現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時候，我們能不能換種思維方式和表現形式，不要從頭到尾老實地敘述一個故事。其實，我們也有過《勾魂嗩吶》這樣的優秀劇作。我們不是做不到，而是缺乏創新意識和探索精神。

觀摩了七八臺烏鎮戲劇節的劇目，感受頗深，收獲也很多。比如林兆華的荒誕喜劇《一鳥六命》就給我帶來很強的震撼。該劇在嬉笑怒罵中，道出了離奇懸案，折射出人情百態。橫亙人生的生死難題在哄笑中悄然掩過。從我自身創作情況來看，受以前身邊戲劇題材和形式的影響，我的劇本寫得過于老實，缺少靈氣。不靈動，不追求創新。我構思的一個很有哲理意味的戲劇創作計劃，一直苦于找不到可以支撐起來的戲劇之魂。這次烏鎮戲劇節的觀摩，尤其是《一鳥六命》為我打開了一扇窗子，一下子就找到了破解之門。不板起面孔敘事，換一個輕松的調子表達沉重的主題也未嘗不可。何況，那些荒誕的表達，曾經是我的強項。不管接下來的創作是否順利，不管最后的呈現怎么樣，有了這樣的意識和思考，我覺得就是一種進步，就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