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斌芳教授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臨床經驗擷菁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160431)

作者簡介：戴明(1984-)，男，講師，研究方向：消化系統疾病中醫藥治療。

通信作者：曾斌芳，男，教授，博士生導師，主任醫師，研究方向：消化系統疾病中醫藥治療,E-mail:zxcsh@sina.cn。

·經驗交流·

曾斌芳教授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臨床經驗擷菁

戴明1， 伊凡2， 郭紅梅3， 曾韋蘋2， 郭峰3， 李靖+4， 曾斌芳+4

(新疆醫科大學1中醫學院中醫系,2研究生學院, 烏魯木齊830011；3附屬中醫醫院, 烏魯木齊830000,4中醫學院, 烏魯木齊830011)

中圖分類號：R259

doi:10.3969/j.issn.1009-5551.2015.03.034

曾斌芳教授為國家第五批名老中醫指導老師，從事中醫藥理論和臨床研究25余年，擅長中醫治療肝膽、脾胃消化系統疾病，具有豐富的臨床和藥物研究經驗。曾斌芳認為新疆的慢性萎縮性胃炎除了具有“西北燥證”外，還具有“久病入絡”的兩大特點，因此針對以上特點，提出養陰活血、化痰和胃的治療原則，綜合歷代醫家治療本病的經驗，結合臨床實際配伍方劑治療。本文對有關臨床運用養陰活胃合劑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經驗進行總結、歸納，共饗同道。

1慢性萎縮性胃炎的中醫辨證析因

1.1六淫偏燥、陰虛多見在長期的臨床觀察中，發現新疆地區慢性萎縮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CAG)的臨床癥狀除了胃脘痞滿不舒等一般表現以外，多伴有口干、胃中灼熱等胃陰虧虛的癥狀，分析其原因主要可能有以下幾點：(1)地理因素：新疆地處西北，是歐亞大陸中心，也是世界上距海洋最遠的地區，距離最近大洋也有2 200 km，新疆大部分地區年降水量不足100 mm，而本區蒸發量(蒸發勢)卻為1 500～3 000 mm[1]；(2)環境因素：《素問?異法方宜論篇》“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處也，天地之所收引也。其民陵居而多風，水土剛強，…”。新疆植被稀疏，干旱少雨，風沙彌漫；飲食方面：為抵御寒冬，居住在這里的居民常以膏梁厚味和燒烤性食物為主，常易飲酒過度等飲食習慣。《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西方生燥”，“北方生寒”。長期以來，這些因素對這里生活的居民的體質也構成了一定的影響。國家級課題“西北燥證” 也因此而成立發展，經過了本地區很多學者多年臨床觀察，總結和歸納出新疆多發以干燥癥狀為主的燥證證候的共識。結合當地環境、生活起居、飲食習慣等方面，發現很多疾病在新疆地區臨床表現偏于“燥化”。同時，西北燥證的客觀存在性已從經驗認識上升到統計數據驗證水平，這為新疆地區中醫藥遣方用藥方面提供了依據和指導，即在治療疾病的同時，關注“養陰”的重要性。

1.2久病入絡、氣滯血瘀CAG臨床雖然有很多證型，但遷延日久，在后期多會伴有不同程度陰虛血瘀的表現。葉天士指出：“久病入絡”、“久病必有瘀”。CAG病程日久、遷延反復可能為血瘀的形成基礎。無論是何種病因引起脾胃升降失常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胃絡血運，從而形成胃絡瘀阻的證候。從中醫學中胃的生理功能分析，六腑宜通降，胃以和降為順，在病理上因滯而病[2]。胃喜潤勿燥，胃腑為陽明燥土，易陽亢而燥熱，需津液源源不斷加以滋潤，才能維持胃腑的正常功能。本地區氣候干燥寒冷，加之飲食肥甘過多，容易造成積滯、郁而化熱，耗損胃陰，病程日久，遷延不愈，逐漸形成血瘀。因此，針對本病之本虛標實、陰虛痰瘀之病機，提出養陰活血、化痰和胃的治療思想。

1.3氣郁化火、肝胃陰傷中醫傳統哲學思想體系強調天人合一的整體觀是中醫對待事物和了解事物的方法學之一，包括自然界與人和諧統一、社會與人和諧統一、人體自我身心和諧統一，強調人與自然、社會相統一的觀點。現代醫學在經歷了漫長的探索之后提出了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從生物、心理和社會因素三維結構中研究健康問題。因此，對本病的病因的認識和治療上也離不開以上的整體觀。在臨床治療過程中，不僅要抓住疾病的主要問題進行治療，同時不能忽略患者心理、社會因素的影響，尤其是現代社會精神壓力較大，單純的藥物治療很難完全根除疾病。疾病的產生和患者本身的精神情志因素有很大關系，同時疾病的恢復也和患者的精神狀態有關。《內經》曰：“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因此指導患者治療期間精神放松、參加運動、轉換思維，并避免糾結、焦慮的不良情緒，對于疾病的恢復和治療有很大的幫助，更能體現中醫“中庸”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2慢性萎縮性胃炎的中醫療法

曾教授臨床中根據大量CAG患者的癥狀和證型，結合新疆特殊的地域氣候和民族飲食文化，進行臨床驗證，在養陰活血、化痰和胃原則下，綜合歷代醫家效方、效驗。結合臨床實際并加入具有新疆地域民族特色的維藥阿魏、瘤果黑種子草等，按中醫傳統君臣佐使理論科學組方，形成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的幾個協定處方，其中“養陰活胃合劑”目前已經通過“自治區科技支撐計劃”(項目編號：201033124)，進行了臨床觀察研究，并于2011年申報并批準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養陰活胃合劑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作用機制研究”，現在正在研究當中。方中有茅根、雞內金、白術、茯苓、阿魏、莪術、海螵蛸、蘆根、丹皮、烏賊骨、旋覆花等中藥，由《醫學衷中參西錄》之雞胵茅根湯化裁而來。在《醫學衷中參西錄》中提出：“雞內金，雞之脾胃也。其善化瘀積可知”。脾胃居中焦是氣機升降之樞，若有瘀積，則中焦氣機升降失常，氣化受到影響，以致脘腹部脹滿不適、疼痛，與白術并用，更可補益脾胃之氣，增加消積化瘀之力。脾胃健壯，運化能力加強也會幫助消化淤積。脾胃之氣不足也可加劇本病的發生，故而在養陰的基礎之上，兼以茯苓、白術健脾補氣，養陰而不滋膩。莪術、阿魏活血消積，《中國藥典》記載：海螵蛸 “收斂止血，澀精止帶，制酸，斂瘡“可以有效改善胃痛吞酸、吐血衄血，綜合治療CAG所引起的各種不適，可以較良好地改善患者臨床癥狀。

臨床療效顯示，養陰活胃合劑可迅速改善臨床癥狀和局部病理，逆轉胃黏膜的病理狀態，使病變胃黏膜趨于正常，鏡下表現為黏膜腺體排列整齊，腺體與胃小凹固有層厚度正常，胃竇部可見少量炎細胞浸潤[3]。藥效學實驗表明養陰活胃合劑可顯著改善CAG大鼠胃組織的病理變化，增加胃黏膜血流量，增加血供，促進萎縮及受損胃黏膜的愈合，表現出良好的防治CAG的作用[4]。

3病案舉隅

3.1養陰活血、化痰和胃、怡情暢志張某，女性，48歲，因胃脘部脹滿2個月，加重1 w，于2010年12月3日來我院門診就診。刻下癥見：胃脹滿不適，嘈雜反酸，納差，夜寐不安，伴有情緒焦慮，大便尚可，二日一行，舌質暗紅，舌少欠津，脈沉細。在本院行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示：(胃竇)慢性萎縮性胃炎，Hp(-),給予養陰活胃合劑治療，7劑，水煎400 mL,早晚分2次飯后溫服，與患者溝通，了解其情緒不佳原因，囑患者少思少慮，白天安排其適量的家務勞動，引導患者培養積極的興趣愛好。7 d后復診，患者自覺胃脘部脹滿癥狀明顯減輕，納食馨香，睡眠也好轉，精神明顯好于初診，仍偶感胃脹滿、口干口苦，于上方加入柴胡9 g、黃芩6 g，繼續服用7劑，患者以上癥狀基本消失。4 d后再次復診，患者因過食肥甘，上述癥狀再次復發，并守原方繼續服，并隨癥加減治療2月余，患者于3月12日復查胃鏡示：淺表性胃炎。現患者精神良好，生活規律，囑其停藥。

按：本案診斷明確，為典型新疆地區陰虛血瘀癥狀，患者陰虛為主，氣血瘀滯，加之情志不暢，逐加重此病，故而初診養陰活血、化痰和胃，后因患者肝氣不暢尚未化解，故而加柴胡、黃芩和解少陽。并引導患者條暢情志、生活規律，患者逐愈。

3.2寒熱錯雜、開闔失度、燮理陰陽孫某,女,48歲,大便2～3次/日，時感腹中冷痛，得溫則緩，小便清長，其人面榮消瘦且黎黑，月經已閉，舌淡苔白，脈弦細。胃鏡示：慢性萎縮性胃炎，病理示：(胃竇)慢性萎縮性胃炎。治宜以養陰活胃合劑加白芍、枳實、厚樸。大劑煎之，服用7劑，病情好轉。刻診自訴其證緩解，故予以前方守方不更，并隨癥加減治療2月余，患者于停藥后半月余復查胃鏡示：淺表性胃炎。現癥見患者精神良好，面色好轉，生活規律，二便調，囑其停藥。

按：本病例大便失調。養陰活胃合劑對于脾胃氣虧所導致的泄瀉、便秘等大便異常病癥具有明顯的雙向調節作用。脾胃陽氣不充，命門少火溫煦無力，中土失其溫運，陰寒下迫可致泄瀉。《醫貫》謂：“冷秘者，冷氣橫于腸胃，凝陰固結，津液不通，胃氣閉寒，其人腸氣內攻，喜熱惡冷。”故脾胃陽氣虛損，中樞機利不運，津液輸布失常多表現于二便異常。曾師遵循《內經》陰陽互很互用的原則，故養其胃陰，其無陰則陽無以生，胃陰充足，脾胃之陽應運而生。陽氣運則泄瀉自止，二便自調。所以臨床須辨證準確，方可藥到病除。

3.3勞癠羸弱、后天失固、資生固元尚某，男，已婚，45歲，公務員。就診日期：2014年1月3日初診。主訴：胃脘脹滿不適3年余。現病史：患者自訴自2010年以來無明顯誘因出現胃脘瞋脹，進食后加重，每遇飲食生冷后感惡心欲吐，曾在多家醫院診治，并檢查胃鏡診斷為慢性胃炎，胃鏡病檢提示：慢性輕度萎縮性胃炎，輕度腸化。碳呼氣試驗：HP(+)，并給予根除HP四聯用藥，但經治療癥狀仍未改善，為求中醫診治，故于今日來我院門診。刻診：患者精神欠振，形體消瘦，面色無華，胃脘瞋脹，口干，伴有頭暈、乏力，二便正常，舌淡，苔白，脈沉細。中醫診斷：胃痞；西醫診斷：慢性萎縮性胃炎。給予養陰活胃合劑治療，7劑，水煎400 mL,早晚分2次飯后溫服，刻診于2014年1月10日服藥后諸癥減輕，但仍乏力、腹脹，故前方加入太子參15 g、神曲10 g、香櫞皮10 g，再服14劑，服法同前。三診2010年1月25日，患者服藥后再次復診，精神狀態明顯改善，不適癥狀明顯減輕，體質量增加3 kg，效不更方，繼服前方調理，再服14劑，隨訪，患者服藥后較初診時癥狀基本消失，故停藥，囑調暢情志，飲食規律，忌食生冷、油膩、辛辣食物。

按:本病例西醫診斷為慢性萎縮性胃炎，中醫屬“胃痞”，胃痞發病多與飲食不節、感染濕熱邪毒及精神緊張抑郁有關。病機雖錯綜復雜，脾胃虛弱、胃陰虧虛、瘀阻胃絡是其主要病機特點，氣機升降失常為主要表現形式，病位主要在脾胃。曾師從中醫理論出發，并經多年臨床實踐，指出脾胃虛弱、胃陰虧虛、久病瘀血是慢性萎縮性胃炎的病機關鍵，治療應扶正祛邪、標本兼顧、分清虛實主次。曾師臨證時，見到患者服藥后癥狀明顯改善，笑曰：“女子勞癠羸弱，養陰活胃主之，使其身體強壯，之后胃痞自除，”療效果如師言之。曾師指出脾胃為后天之本，能資生一身。脾胃健壯，多能消化飲食，則全身自然健壯，何曾見有多飲多食而病勞癠者哉？

以上諸證，見證各異，然其辨證多中醫“辨證論治“的思維，指導臨床規范化用藥，養陰活胃合劑基于新疆地域氣候及民族飲食風俗，結合新疆道地藥材，符合中醫“因人、因地、因時”的治療理念，只要辨證精準，就可達到立起沉疴之效。

參考文獻：

[1]周銘心. 西北燥證研究概述[J]. 上海中醫藥雜志, 2005, 39(11):43-45.

[2]唐旭東. 董建華“通降論”學術思想整理[J]. 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 1995, 18(2):45-48.

[3]曾斌芳，王晶，雷云霞，等. 養陰活胃合劑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300例臨床療效觀察[J]. 新疆中醫藥, 2007, 25(6):4-6.

[4]李靖，曾斌芳，史紅. 慢性萎縮性胃炎胃鏡象結合癥候的證型診斷研究[J]. 陜西中醫, 2010, 31(11):1473-1476.

[收稿日期：2014-07-25]

(本文編輯王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