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勇蔡 斐
(1中國抗戰大后方研究協同創新中心,重慶 400000;2西南大學,重慶 400715;3西南政法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重慶 401120)
抗戰大后方新聞傳播事業的歷史貢獻
——一種以重慶為中心的宏觀考察
周 勇1,2蔡 斐3
(1中國抗戰大后方研究協同創新中心,重慶 400000;2西南大學,重慶 400715;3西南政法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重慶 401120)
2015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70多年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讓中華民族陷入了空前的危機與苦難中,新聞傳播事業也不例外。國難當頭,在中華兒女為民族獨立而英勇奮斗的歲月里,廣大的新聞戰士堅守輿論陣地,肩負民族大義,以筆為槍,譜寫了壯麗的詩篇,并形成了以延安為中心的抗日根據地新聞傳播體系,和以重慶為中心的抗戰大后方新聞傳播體系。
“在全民一致對外抗戰救亡的過程中,無論是在大后方尖銳復雜的斗爭環境中,還是在廣大敵后抗日根據地極端艱苦條件下,廣大的愛國新聞戰士集合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偉大旗幟下,用各自手中的新聞工具作武器,喚起民眾,奮起抗戰,鼓舞民眾,堅持抗戰,在各自的崗位上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和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做出了難忘的貢獻,深受中國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歡迎、支持和尊敬。”[1]1985年,在由中國新聞學會聯合會、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四川省新聞學會和重慶市新聞學會聯合發起的“紀念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四十周年全國新聞學術討論會”上,時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四川省新聞學會會長的許川同志對抗日戰爭時期新聞戰線做出了上述的高度評價。應當說,這一評價是客觀中肯的。唯一遺憾的是,學界對抗日戰爭時期新聞史的研究,更多關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以延安為中心的抗日根據地新聞史,對當時國民政府管轄下以重慶為中心的抗戰大后方新聞史則矚目不足。實際上,關注抗戰大后方新聞事業的歷史貢獻,特別是以報業為主要傳播形態,以重慶為中心,成都、桂林、昆明、貴陽等重要城市新聞傳播事業的發展與進步,可以清楚看到不同黨派和背景的新聞工作者立足后方,共赴國難,為中國人民取得抗日戰爭勝利,在新聞戰線上做出的卓越貢獻。
其中,抗戰期間重慶的新聞傳播事業蒸蒸日上,發展迅速,重慶由一個內陸城市一躍成為當時全國的新聞中心,領導和影響著全國的新聞輿論。同時作為反法西斯戰線采訪亞洲陸地戰場的新聞中心,重慶國際性意義中心城市地位的確定,注定了重慶的新聞傳播事業已經超越了“地方性”,進入了世界反法西斯的新聞傳播網絡,傳遞出的是整個中國官方和民間的聲音,為爭取中國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因此,深入觀察抗戰時期重慶新聞傳播事業的構建與價值,可以由點帶面,梳理和總結抗戰大后方新聞事業的歷史貢獻。
隨著日軍侵華戰爭的步伐,“中國新聞事業遭受了一場巨大的災難,其損失之嚴重是難估量的。”[2]而就中國當時的新聞事業來說,也基本集中在沿海沿江等地區,后來屬于抗戰大后方地區的新聞事業本身并不發達。
劉湘主持川政期間,對科學教育事業比較重視,“重慶的報業……在社會上的影響日趨增大,基本上形成了現代報紙的模式。這一時期重慶的各種報紙有39種之多。”[3]不過,大多是浮光掠影,旋起旋滅,有影響力的不多,具有代表性的《商務日報》《新蜀報》也基本上屬于地方性質(后又遷入《國民公報》)。此間,重慶還出現了廣播電臺,但設備落后,時斷時續。因此,截止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重慶新聞傳播事業,與南京、武漢、上海、北京、廣州等地相比,還是非常滯后的。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國民政府遷往重慶,重慶成為戰時首都,國內外大量新聞機構遷到重慶,重慶的新聞傳播事業迅速膨脹,出現了繁榮的局面。據不完全統計,“從1938年到1945年,抗戰八年,重慶前后注冊的報紙有127種,通訊社共有30家”,[3]這也從側面佐證了重慶新聞傳播事業空前發展的盛況。中國新聞史學界的權威方漢奇先生認為:“一部抗日戰爭時期的重慶新聞事業史,頂得上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這一時期的中國新聞事業史。”[4]
抗戰爆發后,淪陷區的各家大報紛紛遷渝。《大公報》從漢口遷來;《新民報》《中央日報》《掃蕩報》從南京遷來;《時事新報》從上海遷來;《益世報》由天津而昆明再遷重慶;中國共產黨在國統區唯一公開的黨報《新華日報》也由漢口遷來。加上重慶原有的《商務公報》《國民公報》《新蜀報》《西南日報》,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下的《中國學生導報》,以及《新民晚報》《大公晚報》等20多種,重慶成了當時中國當之無愧的報業中心。另有一說,重慶原來在京、津、滬、寧、湘等地的新聞工作者及文化名人,也隨之來渝,為新聞傳播事業發展提供了人才隊伍。
有學者曾整理出抗戰時期重慶新增報紙的情況:[5]

年份1937 1938 1939 1940 1941 1942 1943 1944 1945種數0 11 8 2 23 6 20 13 27
通過上表可以發現:1937年到1945年重慶新增報紙的種數出現了四個高點:1938年(11),1941年(23),1943年(20),1945年(27),兩個低點:1940年(2),1942年(6)。
1938年呈現第一個高點,時值武漢淪陷,各大報刊紛紛從南京,武漢,長沙等地遷渝出版。例如,1938年10月25日,《新華日報》從武漢遷重慶;1938年12月1日,《大公報》從漢口遷重慶;1938年1月15日,《新民報》從南京遷重慶;1938年9月《中央日報》從長沙遷重慶;1938年秋,《掃蕩報》從武漢遷重慶。這些報刊構成了抗戰期間重慶報界的主力軍。1940年落入低點,僅新增兩家,即《益世報》和《洞庭晚報》,這主要是因為1939年~1940年敵機對重慶不斷地實施狂轟濫炸,民眾多被疏散,局勢緊迫,環境惡劣。
到1941年,日機轟炸已成強弩之末,重慶報刊的數量再次躍上高點,新增報紙高達23種,這時增加的報紙多面向社會以滿足不同階層的需要,以喚起各階層民眾的愛國抗敵熱情,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例如,《衛生日報》《重慶快報》《民眾小報》《新民晚報》《中國夜報》《新聞導報》《市民周報》《法令周報》《僑聲日報》《正氣日報》(軍中版)等等,尤其是《國語千字報》,更是從小學教材中選取常用漢字1000個為基本用字,以通俗白話報道新聞,適合識字不多的一般民眾閱讀。可以說,適應戰時環境下的社會需要,成為抗戰前期重慶報紙發行的主導趨向。1942年的低谷狀態主要是受到國民政府戰略與政略調整的影響所致。
1943年重新躍上高點,新增20家。例如,《大美晚報》《世界周報》《遠東周報》《華僑導報》等等,主要原因是太平洋戰爭爆發后,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逐漸形成,重慶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在遠東的軍事指揮中心及新聞中心。
1945年出現了抗戰以來的最高點,新增27家。例如,《民間周報》《社會報》《天文臺評論報》《褒貶周報》《遠東周報》《強者報》《數字新聞》《標準周報》等等。此時抗戰的前景已日趨明朗,最終的勝利指日可待,此后的輿論重心也逐漸由團結抗日轉向民主建國,民主浪潮日漸高漲,各派政治力量急于發表政見。創刊的周報特別多,因為花錢較少,兩、三個月就可以辦起來。還有的是為了組織新黨,就要‘宣傳先行’。“當時重慶周報總數在四、五十家以上,進步的也要占幾十家”,而“屬于國民黨或黨團員個人所辦,包括民社黨、青年黨所辦的周報,恐怕達到二十多家到三十家”。[6]通過這一梳理,實際上就可以發現重慶當時報業緊緊跟潮流的特征。
這一時期重慶也出現了大量的通訊社。國內的有中央通訊社,這是國民黨和國民政府最高領導機關直接掌控的權威通訊社,也是向世界各國傳播國民政府和軍事委員會政令制度、報道各大戰區戰事進展、報道大后方民眾抗戰熱情和敵占區政治經濟情況的主流渠道。國民黨中宣部國際宣傳處還與“益世海外通訊社”(教會通訊社性質)合作建立“中國海外通訊社”,專門從事發文宣傳品和刊物的編寫出版工作,如法文月刊《中國通訊》等。此外,還有國際新聞社、民族革命通訊社、遠東通訊社、中國新聞攝影通訊社、群力通訊社等等。
抗戰以前,重慶沒有外國通訊社的常駐機構,也沒有外國常駐記者。國民政府移駐重慶后,重慶成為外國通訊社和外國記者聚集的中心。國際通訊社方面,英國路透社、美國合眾社、美聯社、法國哈瓦斯社、法新社、蘇聯塔斯社、德國海通社,德新社也紛紛來到重慶。
國外主要報刊也向重慶特派記者。僅美國就有美國的《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紐約先驅論壇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芝加哥日報》、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以及《時代》《生活》《幸福》《讀者文摘》等十多家新聞單位,此外,派駐重慶的還有英國的《泰晤士報》、法國的《巴黎日報》、《人道報》、蘇聯的《消息報》,瑞士的《蘇利克日報》和加拿大《新聞報》,另外還有澳大利亞、意大利、波蘭等國記者。1941年5月,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代表《下午日報》,其夫人代表《柯立爾》雜志抵渝,蔣介石親自批準發予隨軍記者證進行采訪。1941年5月,美國《時代》《生活》《幸福》三大雜志的發行人盧斯夫婦到重慶訪問,蔣介石親自為他們舉行盛大宴會。5月10日~17日,盧斯夫婦前往成都、西安、寶雞等地參觀后方軍訓及前線戰斗情況,18日周恩來單獨宴請盧斯夫婦。[7]這種局面的出現,與重慶在整個二次世界大戰中所處的地位是相適應的。
國民黨中央廣播電臺1938年初遷渝,3月10日正式復播。國際廣播電臺1939年2月26日正式建成開播,覆蓋中國全境和北美、歐洲、東亞、印度等地。通過無線電波,中國的抗戰之聲被傳遞到全世界,縮短了重慶與世界在新聞傳播上的距離,并將重慶納入了世界反法西斯新聞戰線的格局,進一步鞏固了重慶作為戰時新聞中心的地位。
就整體而言,抗戰大后方新聞事業經過戰爭初期的短暫縮減后,戰爭中期開始恢復,后期則達到戰前水平。據統計,“國統區戰前有鉛印報紙1000多家,1939年減為400多家,1944年又增至1100多家”。[2]而在甘肅等未直接受到日軍干擾的地區(有零星轟炸),新聞事業發展更為迅速。1936年,甘肅只有《西北日報》《甘肅民國日報》《隴南日報》等5份報紙。到1939年,全省報紙數量增加到23家。到1945年6月,“除定西、皋蘭、景泰、永靖、榆中、臨澤、渭源、永登、金塔、鼎新、華亭、會川、挑沙、山丹、夏河、環縣、肅北、卓尼等18縣局未有報紙刊行外,其余53縣及蘭州市共計刊行日報者有16家,間日或三日或周刊、半月刊者55種,共計大小有71種……可謂盛矣”。[8]
抗日戰爭的爆發,民族矛盾上升為國內主要矛盾,國內政局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國共第二次合作迎來了全國團結抗戰的新形勢。為此,國民政府按照“國民精神總動員綱領”提出了“國家至上、民族至上、軍事第一、勝利第一”的共同目標。針對這一目標的實現,各家媒體雖然編輯方針和媒體定位不同,但都能摒棄成見,圍繞抗戰大局顯示出極強的戰斗性。
《新華日報》在《發刊詞》中明確宣布,“本報愿在爭取民族生存獨立的偉大斗爭中作一個鼓勵前進的號角,為完成這個神圣的使命,本報愿為前方將士在浴血的苦斗中,一切可歌可泣的偉大的史跡之忠實的報道者記載者;本報愿為一切受殘暴的寇賊蹂躪的同胞之痛苦的呼吁者描述者,本報愿為后方民眾支持抗戰參加抗戰之鼓動者倡導者”,“于今團結初成之時,本報更將盡其所能為鞏固與擴大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而效力”。[9]《新華日報》以本報專電,戰地通訊等形式,大量報道了八路軍、新四軍對日作戰的真實情況,深受讀者歡迎,極大地鼓舞了大后方軍民的抗敵斗志。
1939年5月,重慶大轟炸最慘烈的時刻,《新華日報》發表評論《用戰爭回答敵寇轟炸》社評,號召人民與日軍作激烈的斗爭。“敵寇的殘暴絕對破壞不了我后方抗戰根據地,絕對沮喪不了我勃勃煥發的士氣與良心。敵人的每次獸行,只能更加強我軍民奮斗的決心,鼓勵我全國抗戰的勇氣,加強我上下一致的團結,把日寇葬送在我全國四萬萬五千萬同胞的血火交流的憤怒中”。指出“只是痛恨和憤怒是不夠的。必須更有組織,并有準備的來抵抗敵人的轟炸……這需要政府的努力領導,這時更需要民眾的積極參加。發揮民眾組織和力量,是完成這些工作最主要的條件。更積極的更緊張的抗戰工作,這是我們對于日寇慘無人道的轟炸的回答。我們要以工作和戰斗,來把日寇消滅在它垂死前的瘋狂掙扎中!”[10]
《新民報》在遷往重慶后的《復刊詞》中宣布:“目前任何工作莫急于救亡圖存,任何意見莫先于一致對外,凡無背于此原則者,皆應相諒相助,協力共處,本報以南京之舊姿態,出重慶之地方版,相信抗戰既無前方后方之分,救亡安有中央地方之別。戰局雖促,但我們必須堅定最后勝利之信心,社會雖不免有摩擦,但吾人則認定民族統一戰線實高于一切。”[3]
1938年12月1日,《大公報》遷渝出版。在第一天的社評中稱:“我們自誓絕對效忠國家,以文字并以其生命獻諸國家,聽國家作最有效率的使用,……我們永遠與全國抗戰軍民的靈魂在一起。”[11]次日發表社評《抗戰大局》,高呼:“我們要徹底覺悟,現在中國只有戰斗求生的一條路,絕對絕對沒有和平!”接著又發表社評《國際大勢》,指出國際黷武圭義的猖獗,主張各民族大團結,組成民主陣線,對抗國際黷武主義。之后多又發表多篇宣傳“吃苦抗戰”的文章。1939年4月15日在所刊社論《報人宣誓》一文中所說的:“我們誓本國家至上民族至上之旨,為國效忠,為族行孝,在暴敵憑凌之際,絕對效忠于抗戰。我們對國家的敵人必誅伐,對民族的敗類必摘擊,伐敵謀,揭奸計,是我們不敢后人的任務。”[12]《大公報》還專門創建了以“戰斗的文學”為指導方針的《戰線》副刊,張季鸞說:“時代變了,一切在戰時,我們的副刊也應該隨著時代變,再不能刊載一些風花雪月與時代無關的東西,每篇文章必須是戰斗的,合乎時代意識。”[13]《大公報》在張季鸞的主持下,主張堅持抗戰,反對投降,關注國計民生,并且還不斷派出大批特派記者奔赴前線敵后及世界各地,寫出了大量戰地通訊。
1938年9月1日記者節,重慶各報記者隆重集會慶祝并發表聯合宣言:堅持擁護抗戰到底,表示“作為戰斗員之一的新聞記者無疑要戰斗在最前線”。[3]中國青年記者協會1939年遷到重慶后。協會在成立宣言中稱,“抗戰一定能勝利,同時抗戰一定會將中國腐敗的成分扔掉,而在抗戰過程中逐漸產生出嶄新的力量,這是我們的信念……無疑的,新聞宣傳工作的影響,對于抗戰有非常重大的作用,新聞輿論可以堅定抗戰勝利的信心,可以鼓舞抗戰的勇氣,可以打擊敗北主義的傾向,可以激勵英勇的士氣。”[14]
抗戰期間,中國青年記者協會涌現出一大批可歌可泣的戰地記者,他們活躍在戰斗的第一線,冒著槍林彈雨,以筆為搶,發回了大量的報道。在八年抗戰中,“青記”理事陸詒約有四年在戰地奔波采訪。他足不停步,手不輟筆,寫下了眾多記錄戰爭的篇章。例如,《傅作義熱淚盈眶》《馬蘭村訪蕭克》《朱老總胸有成竹》《周恩來派我見陳誠、訪葉挺》等;戰地紀實《娘子關激戰》《踏進臺兒莊》《熱河失陷目擊記》等。南口戰役時,“青記”干事孟秋江親臨南口山上,與最前線戰士共生死,寫出了《南口迂回線上》動人的文章。保定戰爭時,戰地記者方大曾為了寫《永定河上游的戰爭》一文,冒險北進,后保定失守,逃至蠡線,仍向后方來信說:仍當繼續北上,以達成最初的決定。大公報記者邱溪映報道了平型關大戰。女記者胡蘭畦報道了上海保衛戰,寫出了《大戰東林寺》一文,表現了守軍堅強的戰斗精神。南京會戰中,最后退出南京的記者蕭韓渠犧牲了。徐州會戰中,全國三、四十個記者布滿了以臺兒莊為中心的戰場,廈門《星光日報》記者趙家欣,暹羅《華僑日報》記者蔡學余,新加坡《星中日報》記者黃薇,華僑記者團紀志文、莊明崇、龍炎川等,菲律賓華僑記者組成記者團,活躍在泰山、運河之間的戰場上。徐州突圍時,數十位記者經百般艱難,分頭突出重圍,回到武漢。中央社記者劉尊棋、范世勤始終堅持在淮河流域和大別山之間,不離崗位一步。《新華日報》記者陳克寒遍歷山西戰場,考察了晉察冀邊區,寫成轟動一時的《晉察冀邊區模范根據地》小冊子,這本書大大堅定了民眾抗戰的信心。九江戰役中,菲律賓《華僑商報》記者張幼庭被炸死在江中……
《重慶各報聯合版》雖然時間短暫,卻可稱為抗戰史上的奇跡。面對敵人經年累月的轟炸,面對報社設備人員的損失,重慶新聞界站到了一起,他們在發刊詞中申述了自己的主張:
“敵人對我的各種殘酷手段,我們的回答是加緊我們的組織,我們要拿組織的力量,去粉碎敵人的一切陰謀詭計……重慶這幾天的環境太悲壯了!重慶的新聞界,在各種悲壯的經歷中,更謀加緊我們的組織,展開我們奮斗的陣容,聯合版是這種精神的一個表現。”[15]
《重慶各報聯合版》同時也把這種戰斗性作為動員的力量鼓勵全國人民,5月8日的評論《仇恨愈深,奮斗愈勇》寫道:“暴日給我們仇恨愈深,我們奮斗愈勇!惟有英勇奮斗,才能算清我們的新仇舊恨,爭取抗戰的最后勝利!”[16]
1938年10月23日,載運《新華日報》工作人員和設備的“新升隆”號專輪遭敵機襲擊,編輯記者和職工16人犧牲;1939年5月3日,《大公報》編輯部和印刷廠被炸,工友王鳳山遇難;1939年5月4日,中央通訊社總社被炸,戰區電臺主任劉柏生殉難,當天《中央日報》記者張慕云被炸彈擊中犧牲;1939年6月7日,《新民報》總部被焚,文件賬冊和多年合訂本全部化為灰燼;1939年8月13日,《益世報》報社被炸毀;1939年30日,《新民報》印刷廠被炸,財物資產毀于一旦……
敵人的暴行沒有擊垮重慶新聞人的意志,反而激發了大家努力工作的熱情。《益世報》在社址被炸后發表訊息,“本館雖屢轟炸,職工雖處在破壁斜墻漏瓦之中,仍淬勵精神,繼續出版。”[3]《新民報》在總社被轟炸后第二天發表社論,“我們自今日起益加奮發,益加咬緊牙關苦斗,不但要保圖復興,還要迅速發展,不使敵人快意,不使愛我者沮喪。”[17]1941年7月12日,《新華日報》發表短評《陪都報業的精神》,高度贊揚重慶新聞界的這種戰斗精神,“我陪都同業如時事、新民、新蜀、大公、掃蕩等館先后受許多物質上的損失。但是這種獸行,所得的結果只是更高度發揮我愈炸愈勇的大無畏精神……我們陪都同業這種堅守崗位,不懼暴力的光榮奮斗,有力地顯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深愿同業繼續發揚這種大無畏的奮斗力量,頑強地戰斗下去!”[18]
戰時新聞界顯示出的這種戰斗性,可以說,不獨是重慶這個戰時中心特有的,應該說是流淌著每一個有愛國熱情的新聞工作者血液中的。這種戰斗性實際上是一種政治上的覺悟,“一個正確的報紙,還應有它的國家性或民族性。一個國家或者民族在一定時間之內,有那一個國家或民族內各階級各黨派的共同利益,為了全國共同的利益,各種態度及各種范疇的報紙,都應修正其原有態度,一致為此共同利益而奮斗,違反國家或者民族的要求,固執狹義的黨派的成見,這是落伍的或幼稚的報紙,不是時代的報紙。”[19]
總的來說,面對戰爭,無論是后方的編輯,還是前線的記者,無論是民間的報人,還是政黨的媒體,他們都為偉大的抗日戰爭奉獻自己的力量,努力為抗戰將士的浴血戰斗大唱贊歌,為抗戰可歌可泣的史跡忠實報道,為受到日寇殘暴蹂躪的同胞詳細記錄。他們的作品樸實無華、真切翔實并且具有感染力,極大地鼓舞了軍民斗志,也為中華民族的反侵略戰爭留下了一個個生動感人的鏡頭和一頁頁珍貴的史料。
中國抗戰作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一個重要部分,受到國際上廣泛的關注。因此,加強國際聯系與對外新聞交流,也是抗戰時期大后方新聞傳播事業在戰爭中變化的一個表現。
1937年11月,國際宣傳處成立,國際宣傳處是國民黨政府戰時對外宣傳政策的執行機構,是為適應抗戰需要而設立的一個“特殊的機構”。它的活動方式、活動內容、人員成分、組織編制很獨特,所有工作人員均享受軍人待遇,實行軍事化管理,人員授予軍銜,足見其特殊地位。
1937年11月,國際宣傳處西遷武漢,建立了以武漢為總部,以上海、香港、倫敦、紐約、日內瓦、柏林、莫斯科七個支部為附屬機構的嚴密的組織系統。武漢總部內設有四科一會一室,即(英文)編撰科、外事科、對敵科、總務科、對敵宣傳研究委員會和一個新聞攝影室。附屬的支部(辦事處)完全聽從總部指揮,一切宣傳材料都由總部供給。各支部(辦事處)負責人都是經總部嚴格考核篩選的,早期的負責人因秘密工作需要而遴選可靠的外籍人士擔任。此外,該處在國外還有一支“別動隊”,其人員在國外進行獨立的個人宣傳活動,如演說、游說、募捐以及搜集情報等,直接受命于國際宣傳處而不與該處的駐外機構發生聯系。該處曾創辦多種中外文刊物,如《戰時中國》(China at War)、《中國通訊》(China Communication)、《現代中國》(Contemporary China)等,并出版宣傳中國抗日的書籍,向海內外新聞廣播等。其職能就是文字宣傳、活動宣傳、廣播宣傳、對敵宣傳和藝術宣傳五大任務,還負責檢查外文新聞電訊。[20]
國際宣傳處長期由董顯光主持工作,負責抗戰時期整個中國政府對外宣傳工作。在他的協調下,國際宣傳處制訂出“不露痕跡”的宣傳策略,即“利用外國人在各國推進宣傳”的工作方針,在迅速擴充國際宣傳組織機構和業務職能的同時,努力聯絡和爭取國際友人,特別是外國記者。一些外國記者還接受董顯光的聘請,或在國際宣傳處任職,或分赴歐美籌設辦事處,在各國發起抗日援華運動。在董顯光的主持之下,國際宣傳處在反擊日本對華歪曲宣傳,澄清事實真相,爭取國際輿論對中國抗戰事業的同情和支持等方面,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取得了顯著成效。
1938年2月,國際宣傳處又改為隸屬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但編制仍以軍事委員會為標準,該處經費亦由軍委會款項下撥出。1939年1月27日,國民黨政府五屆五中全會通過《改進國際宣傳實施方案》。1月29日又通過《對于黨務報告之決議案》,確定今后的黨務發展應特別注重于海外,“而于宣傳方面尤應特別注意”,足見國名政府對對外宣傳的重視。
國民黨中央通訊社在新加坡、馬德里、香港建有分社,在華盛頓、紐約、倫敦、馬賽克派駐特派員,在中緬戰區司令部駐有常駐記者,大大增強了海外采訪力量,擴大了對外發稿數量,《中央日報》也加強了國際新聞。《大公報》則通過蕭乾、馬廷棟、黎秀石、楊剛、朱啟平、嚴仁穎、張鴻增、郭史翼、呂德潤等一批優秀的記者,來到歐洲戰場、太平洋戰場和美國大陸,采寫在當地反法西斯戰爭中的所見所聞,他們發回的《國際通訊》也成為報紙的一大特色。《新華日報》努力開辟國外新聞來源,除了有莫斯科專電外,還與紐約、加爾各答等地以及美英等國的進步通訊社建立了聯系。該報喬冠華執筆的《國際述評》是最具特色的欄目之一,高屋建瓴地為中國人民解讀和分析了國際形勢的發展。針對海外華僑亟需了解中國戰局的需要,國際新聞社應運而生,并做了大量的工作,創辦了《遠東通訊》《祖國通訊》《國際通訊》和特約撰稿承擔著對外輿論宣傳的任務。從1938年10月20日正式成立,到1941年初被國民黨當局查封的兩年多時間里,向海內外報刊發去數以千計的新聞通訊和國際評論稿件。
外國記者也成為當時抗戰大后方,尤其是重慶新聞界對外交流的主要渠道。1942年1月14日,國民黨中宣部國宣處統計:太平洋戰爭爆發后,重慶共有外國記者17人,代表23家通訊機構,堪稱抗戰以來“最景氣時期”。計有美聯社(摩薩)、合眾社(費許、王公達)、國際新聞社(葛蘭痕)、《基督教科學敲言報》(斯坦因)、《時代》和美國海外通訊社(司徒華)、全國廣播公司、《紐約時報》、《紐約先驅論壇報》(福曼兼),美國《青年中國》雜志、路透社(趙敏恒)、倫敦《泰晤士報》(麥克唐納和史密斯)、英國廣播公司(史密斯)、倫敦《每日郵報》和《每日先驅報》(貝爾登)、倫敦《每日快報》和《悉尼電訊報》(蒲紀德)、倫敦《每日電訊報》(福曼)、塔斯社(諾蒙洛茨基、莫寧、葉夏明等)。[21]而到抗戰末期,長駐重慶的外國記者約有34人,且每月總有10到20人左右的穿梭過往的流動記者。[21]國民政府對這些記者也比較關心,除提供生活方便之外,還積極給予采訪方便。
一些由外國機構和外國人主辦的報刊也在重慶出版發行。1941年10月,蘇聯大使館新聞處在中山二路出版日報《新聞類編》,直至1946年3月;1944年9月,衛諾德在枇杷山蘇聯大使館內出版《蘇聯公報》;1943年3月,美國大使館在神仙洞后街出版周刊《大美晚報》;1945年6月,美國人在兩浮支路開辦的新聞快訊社出版《英文新聞稿》;1945年,歐德倫在順城街加拿大使館出版《加拿大新聞報》。
新聞廣播在抗戰時期的大后方也呈現出了國際化。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美英中決定成立反侵略國家聯合宣傳委員會,以重慶國民政府國際宣傳處為會址,開放國際廣播電臺部分時段,供各國記者對外廣播新聞通訊,并建電臺供外國記者發稿。例如,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加利福尼亞廣播公司(CBS)、互通廣播公司(MBC)、英國大英廣播公司(BBC)等機構的記者,經國民黨中宣部介紹,可以到中國中央國際廣播電臺(XGOY)直接播出自己的節目,并通過本國電臺定時轉播交換XGOY的外國語抗戰節目。美國新聞處無線電部還派人參加了國民政府中央廣播電臺(XGOA)的英文廣播和節目制作,并監聽日本電臺廣播。
1941年美國密蘇里新聞學院鑒于《大公報》的表現,授予該報年度榮譽獎章。張季鸞在重慶同仁舉行的慶祝會上發表《本社同人的聲明》表示感謝,“今天的慶祝會,其意義應當不是慶祝本報,而是慶祝中國報界在國際上得到同情的認識,及將來在國際上可以增進與各國報界尤其美國報界的合作……國際友誼,靠報人維持;世界文化,靠報人流通;今天為保衛人類自由、建設世界和平,尤其靠報人合作……中國報界,愿代表四萬萬人民的公意,聲明在美國人民為自由正義奮斗的過程之中,中國定能盡互助合作的責任。我們乘今天的機會,邀請美國報人及各國愛自由的報人,不嫌中國報業的落后,而與我們隨時增進合作,相互傳達友誼,鼓吹真理,動員人民,抵抗侵略。”[22]
1942年1月6日,“反侵略國家聯合宣傳委員會”在重慶召開成立會議。中、英、美、澳、荷等國派代表參加,由董顯光代行主席之職。該委員會每周開一次例會,其主要任務有三項:一是聯系各國的宣傳工作。二是交換意見與情報。三是研究能夠增進各國關系、取得最大宣傳效果的方法。[23]因為同盟國之間相互合作的關系融洽,國民黨政府國外宣傳據點的宣傳活動非常活躍。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抗戰大后方已經納入世界反法西斯的新聞傳播網絡,大后方新聞界和各國記者群體緊密結合在一起,不僅為中國民眾提供了大量的世界各國反法西斯戰線的信息,也為國際反法西斯戰線傳播提供了中國抗日的訊息,這些面向世界的通訊渠道,讓以重慶為中心的大后方地區更具開放性。許多外國記者采訪了中國戰場,有些還訪問過延安和其他敵后抗日根據地,客觀真實地了解了八路軍和新四軍的戰斗實績,他們向全世界介紹中國人民英勇抗戰和抗日根據地實行民主政治的成果,從精神上鞏固了反法西斯同盟的勝利決心,具有重大的特殊傳播意義,他們的貢獻同樣載入了中國新聞事業的史冊。
抗戰初期,國民政府仍寄希望于國際社會的調停,并熱衷于策動國際社會對日本施加壓力,以遲滯日本軍隊的侵略行為。然而,國民政府在這方面的行動與努力,大多徒勞無功,除了社會主義的蘇聯于戰爭初期在輿論、道義與物質上給予中國抗戰以較大支持外,其他的如英美法諸列強,均站在維護自身利益的立場,不愿卷入其中,更不愿采取強硬措施,以制裁日本,援助中國。
在此歷史條件與國際環境下,國民政府不得不在軍事戰略上采取消耗戰、持久戰、全面戰的戰略力針,企圖用“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的戰略,逐步抵御日本軍隊的進攻,消耗日本的實力,爭取最后的勝利,在外交上于繼續積極尋求外援的同時,又主要采用了駐美大使胡適1938年7月提出的“苦撐待變”的方略,即:以獨立自主、積極勇敢的抗戰及其逐步勝利,在逐步贏得國際社會同情、支持的同時,等待世界局勢的變化,也等待敵我內部力量的變化。
在嚴峻的國際形勢面前,中國新聞界緊緊抓住每一次機會,號召英美等國關注中國。1939年2月10日,日軍占領海南島,蔣介石在次日的外國記者招待會上說:“日軍占領該島實為完全控制太平洋海權之發軔。該島若歸日軍掌握,則日本海軍向西可由印度洋以窺地中海,而在東面,即可以斷絕新加坡、夏威夷島、珍珠港英美海軍根據地之聯絡……日軍之進窺海南島等于1931年9月18日之占領沈陽;換言之,日之進攻海南島,無異造成太平洋上之‘九一八’”。[24]同時,《中央日報》也配合蔣的講話發表社論,聲稱日本此舉是對美國的直接挑釁,是與美國爭奪太平洋霸權,日本如在太平洋上發動戰爭,必首先攻擊關島、檀香山。“日本征服歐亞的兇鋒,決不會避開太平洋上直接最大的海軍主敵。”[25]諸如此類的宣傳一而再、再而三,使英美等國的注意力聚焦于太平洋,使他們認識到其在太平洋的切身利益正在受到威脅,從而放棄中立政策,制日援華。英美為自身利益起見開始加強太平洋防務,準備對日作戰。
經過國民黨的新聞宣傳和外交的努力,1939年6月,美國首批援華物資卡車510輛、軍布300噸到達海防內運。與援華的同時,美國亦開始采取制日措施,于7月25日宣布對日禁運汽油與廢鐵,次日廢除了《美日友好通商航海條約》。
對于英美等國的對華援助,《中央日報》發表社論進行了積極的輿論引導。“從今以后的世界戰爭,真所謂全面的戰爭,地球上任何地帶,必須受有這個戰爭的影響。中國四億五千萬人民及千萬的武裝人民,在未來戰爭中,是軍事上一個重要的因素。英美兩國姑且無論在遠東有重大的利益就從整個軍事外交的形勢看,中國抗戰的轉強與勝利,都與英美有生死的關系。”[26]
實際上,中國的國家利益與英美法等國利益是一致性,英國重新開放了滇緬公路,美國派出了軍事代表來中國視察抗戰實情,派出了陳納德的第14航空隊,但限于當時的國際環境,反法西斯戰線還未明確的宣稱建立。
1941年12月7日清晨,日本海軍的航空母艦艦載飛機和微型潛艇突然襲擊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重慶各大報紙紛紛刊載,發表評論、社論與專論,對日本的侵略行為表示憤慨,并抓住契機暢言建立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重要性。
12月9日,《新華日報》發表題為《太平洋大戰爆發》的社論。指出:“太平洋戰爭爆發了,今后全世界侵略與反侵略兩大陣線,從此更見鮮明。歐洲的、亞洲的、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戰爭,現在已經聯成一體,血肉相關,不分彼此,勝則俱勝,敗則俱敗。每個反侵略的國家和民族,再不能將戰爭看成局部的戰爭,利害得失應該從整個打算。”[27]
同一天,作為國民黨中央機關報的《中央日報》也發表題為《太平洋戰局的關鍵》的社論,明確指出兩點:第一,侵略集團無論其侵略的區域在哪里,也無論其侵略的方法是哪種,但彼此“都是有連貫性,有互相響應,互相聲援的作用”。因此,“無論侵略集團中那一個分子攻擊我們反侵略陣線中任何一國,我們整個陣線應該認為共同敵人,用共同的力量來謀徹底的解決。我們絕對不可旁觀,絕對不可猶豫,絕對不可顧惜,只有犧牲,才能得到整個世界的正義和平,才能保障每一民族永遠生存。我們無論環境如何困難,必須根據這基本的認識,不顧一切,與我們的共同敵人作最后的肉搏”。第二,同盟各國當務之急,就是迅速完成反侵略的統一戰線。“不但在政略上需要統一,在戰略上也需要統一”,“不但在設計上需要統一,在行動上也需要統一”,“不但在外交軍事上需要統一,在政治經濟上也需要統一。統一可以增強我們的力量,統一可以增強我們的信心。現在是我們樹立切實的統一戰線的唯一時機,也是最后時機,萬萬不可將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輕輕放過。我們果能即日促成統一戰線,一切難題皆可解決。我們有共同的戰線,有共同的兵力,有共同的資源,有共同的財力,還怕打不倒這區區的小丑么!”[28]
12月11日的《新華日報》刊登了陪都外交團體共同發表的《反侵略宣言》稱:“在此烽火彌漫之大陸與波濤洶涌之海洋上,顯出黑白分明之兩條戰線,一為詭詐無恥殘暴噴血同惡共濟之軸心集團,一為人類公理與國際和平而英勇奮斗之民主國家,今后世界人類之前途,為光明抑或黑暗,為文明抑或野蠻,為自由抑或奴役,為幸福抑或毀滅,均有待于此次戰爭之決定……除震憤日寇之罪惡暴行,愿本至摯之心,遙向太平洋上受難之友邦人士致慰。凡我民主國家,昔為良友,今本同仇,風雨同舟,互援互助,當歡迎所有反侵略國家加入共同陣線,并肩作戰到底,決不單獨言和。”[29]14日,《新華日報》又發表了周恩來署名的《太平洋戰爭與世界格局》,“東西法西斯早已勾結在一起,我們反法西斯侵略的國家,更應該聯成一體,休戚相關,要知太平洋之勝利,亦即大西洋之勝利,歐洲的失敗,亦即亞洲的失敗。今天的戰爭,應該是世界人類絕續存亡的戰爭,亦即是侵略者與反侵略者你死我活的斗爭。今天的世界正處在光明與黑暗的分野,文明與野蠻的對立,民主與強權的斗爭,和平與暴力的對抗。我們堅信:只要全世界萬眾一心,勝利一定是屬于正義一方的。”[30]他從戰爭雙方的正義與非正義,雙方的意識形態,經濟資源,軍事力量,人心向背及當時世界的戰局等各方面,全方位、多角度地進行比較分析,進而得出反法西斯同盟必勝的結論。他進一步指出: “懂得了以上的目前世界戰局的規律,我們便能正確地認識太平洋戰爭在世界反法西斯陣線中的任務,同時,也必須從世界反法西斯的任務的分擔上來解決太平洋戰爭的問題。這樣就必須從作戰任務的分擔上,從國際交通的建立與維護上,經過太平洋各國的會議和決定,以確定共同的計劃。只有這樣,太平洋的反日戰爭,才能有組織的,有配合的,有把握的進行。然而,欲實現這一計劃,必須以我們中國來推動英美荷澳及太平洋上其他國家民族的聯合,并密切與世界所有反侵略國家和民族的聯系。”[30]
12月13日,《中央日報》又以德、意、日三國于12日已在柏林簽訂三國協定為由,再次發表名為《速締反侵略公約》的社論。指出,德、意、日三國簽訂協定后,必將以整個力量推行其惡毒的侵略。在此情形下,“假使反侵略陣線不速采納對付方法,或恐有后將無及之侮。……基于事實的需要,基于作戰的必要,凡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國家必須有共同的約束,始能盡量發揮共同的力量。……我們今日必須以反侵略陣線的全力來推動戰爭,爭取勝利”。[31]
大量的新聞輿論宣傳,通過外國駐華使領館和外國新聞機構的電訊,對英美等國家領導層的決策產生影響,有利于他們清醒認識整個局勢,審時度勢,作出正確的判斷與決斷,推動了世界反法西斯統一戰線的建立。很快,重慶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中國統帥部所在地,重慶也因此“突出四川的范圍,成為號召全國的大都市,同時亦在政治上成為國際城市,而與倫敦、華盛頓、莫斯科等相提并論”。[32]
中國軍民浴血奮戰五年,拖住日軍100多萬,成為了太平洋地區的主戰場,但在中、英、美、蘇四大國中,仍備受歧視。太平洋戰爭爆發后,重慶迅速成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遠東的軍事政治指揮中心。美國、英國卻出于自己國家利益,決定實施“先歐后亞”的戰略,在西方主戰場上將擊敗希特勒為“當務之急”。
為改變這種態勢,呼吁同盟國重視亞洲戰場,特別是以中國為主要地區的東方主戰場。1942年1月11日的《掃蕩報》發表了題為《同盟軍應該及時展開太平洋上之攻勢》的文章,敦促英美等國盡快履行大西洋憲章之共同對法西斯作戰的使命,盡快在太平洋對日展開強大攻勢,使盟軍盡快取得主動。[33]13日,接著發表了題為《增援荷印與長期作戰》的社論,寫道:“吾人檢討馬來亞戰局之各方面,僅獲一個結論,即吾人必須立即增援馬來西亞,及荷印之實力,且增援辦法之實施,決不可如一般政客及英倫當局之泛泛了事。一言蔽之,舉凡澳洲、美洲、加拿大、印度、中東各地,倘有軍隊可調,即應調往。伊朗、敘利亞、利比亞、緬甸以及英倫各地倘有戰斗機、轟炸機、大炮及坦克等武器,用以應付尚未發生之危機者,亦應立即調往該兩地帶”。[34]16日又發表了題為《世界戰局的重心何在》的社論,指出目前世界格局的重心,毫無疑問的是在太平洋,要擊敗希特勒,只有先解決幫兇日本,“從目前的世界戰爭的發展上估量,日軍已在執行軸心強盜的命令,企圖囊括英美在太平洋上原料富足的產地,根本打擊英美的作戰力量。尤其是打擊美國成為世界民主國家大兵工廠的計劃,這個發展已使日寇對于英美及各民主國家的威脅超過了德意,無論從英美本身的利益著想及從民主國家爭取勝利的必需上著眼,英美絕無聽任日寇在太平洋上猖獗的理由,更無先敗希特勒后解決日寇的余裕”。[35]
此處再以《大公報》為例,1月14日的《大公報》中有一篇題為《世界戰局,南洋歐洲同等重要》的報道,行政院蔣廷黻處長招待中外記者時談到:“輿論界互好辯論南洋之戰與歐洲之戰之孰輕孰重問題,其實此問題毋庸多辯,第一,南洋之戰關系南洋地區之資源。第二,南洋之戰關系印度洋之交通,因此,南洋之戰與各民主國家均有重大關系”。[36]當天配發的社評則稱:“先打倒希特勒,再解決日本,恰如俟河之清,況且日本也絕不會那么呆,而坐待被解決。要知道同盟國若把軸心區分先后,軸心就一定不分先后而一齊逞兇。暴日也知道它與希特勒共命運,所以它除了為自己爭得能夠長期作戰的地位而外,也可能對希特勒作些較大的貢獻。它對蘇聯下手是鞏固了自己的戰略地位,同時也是幫助了希特勒。假使新加坡與印荷有失,日本勢力達到了印度洋,暴日很有可能進兵印度,而與希特勒夾擊中東,到那時,世界戰局變成軸心的絕對優勢,同盟國要區分德日誰先誰后,也不可能了”。[37]文章結尾告誡同盟國要絕對注意太平洋戰局的危機,不可輕易放棄新加坡,同時要警戒日本進攻蘇聯的可能,須在太平洋上先發制敵。
抗戰大后方新聞界關于戰爭動態的言論,雖顯書生意氣,卻是卓有遠見的。在當時南洋戰場告急的形勢下,這類新聞報道對扭轉太平洋戰局,使戰爭向著對同盟國有利的方向推進無疑是起了重大作用的,后來的歷史也驗證了這些言論的正確。
抗日戰爭時期,大后方新聞界的熱情號召使遠離戰區的老百姓從渾渾噩噩的生活中覺醒,投入到大后方的各項建設中;他們的激揚文字鼓舞著國防前線百萬將士忍受艱難困苦而英勇殺敵;在八年抗戰極其艱苦的條件下,大后方的新聞媒體,通過報刊、廣播迅速快捷地將新聞報告傳遞給人們,讓世界各國了解中國的抗日戰爭,了解抗戰大后方的狀況,也反映了解放區及敵后的艱苦斗爭,推進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建立。
昨天的新聞,就是今天的歷史。抗日戰爭時期,重慶的新聞傳播事業進入了輝煌的頂峰時期,是當之無愧的全國新聞中心,也是遠東地區新聞傳播的中心,在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向全世界傳達出中國的聲音。這里對以重慶為中心的抗戰大后方新聞傳播活動的考察,只能算是一種全景式的掠影,其中的點點滴滴,與抗戰時期重慶的政治、文化、積極、軍事、外交等領域緊密相連,與中國近現代政治史,特別是中國現代新聞思想史密切相關,不僅值得在中國新聞傳播史上大書特書,而且更催促著當下的研究者細細品味,拓寬研究視野,調整研究的角度,進一步挖掘史料,與時俱進,以史鑒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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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210
A
1674-8883(2015)18-0001-06
周勇,中國抗戰大后方研究協同創新中心主任,西南大學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蔡斐,西南大學歷史學博士后,西南政法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