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說鞋

文　北京/全岳

施耐庵說鞋

文北京/全岳

【元末明初文學家施耐庵與門下弟子羅貫中合著的《水滸傳》，故事情節生動曲折，眾多人物栩栩如生，對宋代的鞋履更是描寫得惟妙惟肖。在這部名著中，從洪太尉在龍虎山穿的“麻鞋草履”，到方臘兵敗“脫下朝靴”逃跑；從“下著抹綠靴”與土匪迎戰的史進，到“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干黃靴”的魯智深，幾十款精彩絕倫的鞋履烘托著人物性格，令人過目難忘，成為中國鞋史的精彩一頁。】

漫談中國鞋史系列篇之三十

元末明初文學家施耐庵，江蘇揚州人。自幼聰明好學，長大博古通今，19歲中秀才，28歲中舉人，36歲與劉伯溫同中進士。后棄官歸里，閉門著書，與門下弟子羅貫中一起根據民間流傳的北宋末年宋江起義的故事，寫成名著《水滸傳》。故事情節生動曲折，大小事件跌宕起伏，宋江、武松、林沖、魯智深等人物故事引人入勝，就連他們足下的鞋履也描寫得惟妙惟肖。從洪太尉在龍虎山穿的“麻鞋草履”，到方臘兵敗“脫下朝靴”逃跑，幾十款鞋履精彩絕倫。

施耐庵說，宋仁宗嘉佑年間，瘟疫肆虐。為祈福禳災，仁宗特派洪太尉前往江西龍虎山宣召漢天師進京焚香祈禱，為民消災。太尉到了龍虎山下，“換了一身布衣，腳下穿了麻鞋草履”向山頂進發。剛走到半山腰就累得腳酸腿軟，不覺心里怨道：“我是朝廷貴官，在京師時，重裀而臥，列鼎而食尚兀自倦怠，何曾穿草鞋，走這般山路！”但令他想不到的是，竟因“遇洪而開”四個大字，親手將梁山一百單八將放歸人間，成就了水滸傳奇故事。

再說破落子弟高俅，見瑞王“足穿一雙嵌金線飛鳳靴，三五個小黃門相伴蹴氣毬。”可巧氣毬朝高俅飛來，他順勢踢回到瑞王足下。瑞王大喜，以為高俅球藝高超，于是留在府上并委任太尉之職。高俅履新后，就開始報復往日仇人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王進無奈，只得攜老母逃出東京來到華陰山史家莊，被“身穿直縫寬衫，足穿熟皮靴”的史太公相留。史太公令其子史進拜王教頭為師，不及半年史進就將十八般武藝練得十分精熟。

忽一日，少華山寨一幫土匪來史家莊尋事。史進“上穿青錦襖，下著抹綠靴”前去迎戰。只見那山寨領頭“上穿一領紅衲襖，腳穿一對吊墩靴”飛奔而來。史進迎上前去，幾個回合就將其生降。寨主自知不是對手，只得帶了錢財與史進求和，從此酒肉不分禮尚往來。不料官府得知史進通匪，發兵圍了史家莊，史進只得突出重圍，穿著“踏上透土多耳麻鞋”往延安府方向躲避。

史進行至一家茶坊，偶遇“腰系一條文武雙股鴉青絳，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干黃靴”的威武大漢。兩人互通姓名，方知是經略府提轄魯達。魯達與史進一見如故，談興正濃時，忽聞有女人啼哭之聲。叫來一問，方知是惡霸鎮關西的小妾翠蓮被大娘子趕出家門，與老父金老落難到此以賣唱為生。魯提轄見那翠蓮“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峨眉緊蹙，汪汪淚眼落珍珠”的樣子頓生憐憫之情，當即資助了十五兩銀子勸其回家。

魯提轄送走了金老父女之后，便因殺了鎮關西而被官府通緝。忽一日，竟與金老頭兒不期而遇。原來金老父女回家途中，經人做媒把女兒嫁了趙員外。魯提轄被金老請到家里，但見翠蓮另是一般豐韻：“纖腰裊娜，綠羅裙微露金蓮；素體輕盈，紅繡襖偏宜玉體。”金老欲留恩人在家留住多日，無奈緝拿魯提轄之風日緊，于是趙員外通過與五臺山長老的至親關系，將魯提轄送往五臺山削發為憎，法名智深。

魯智深這等武夫，哪里受的了在五臺山清規戒律，自他進山后醉酒吃肉、大鬧僧堂的事時有發生。長老無奈，只得修書一封將智深打發到東京大相國寺而去。在他途經桃花村借宿時，“頭戴三山暖帽，足穿四縫寬靴”的劉太公熱情招待了他。傍晚時分，“身穿金繡羅袍，足蹬一雙對掩云跟牛皮靴”的桃花山的寨主帶著一簇人馬，欲搶劉太公的女兒做壓寨夫人。智深見狀，靠渾身武藝滅了那寨主，救了太公的女兒后繼續趕路。

魯智深來到相國寺，住持也恐智深擾亂寺院清規，只好將他派往城外的菜園子做了主管。剛到菜園子，智深因將偷菜的無賴踢進糞池、倒拔垂楊柳的非凡之力而威震京城。一日，“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穿一對磕瓜頭朝樣皂靴”的官人來訪。來者原來是京城八十萬禁軍搶棒教頭林沖，因送娘子去隔壁岳廟上香路過菜園，特慕名進園相見。二人談興正濃，忽見丫環急急忙忙跑來說：“官人快走，救救娘子！”林沖見狀趕緊與智深告辭而去。

原來高俅那流氓成性的義子高衙內，在岳廟調戲了林沖的娘子。高衙內為霸占林沖之妻，又與其父共同設計了“豹子頭誤如白虎堂”的冤案，將林沖發配滄州牢城。途中差役將要殺害林沖時，智深及時趕到救了林沖性命。次日，林沖行至一個村莊，但見一個“身穿一領紫胸繡花袍，足穿一雙金線抹綠皂朝靴”的官人撲地拜道：“柴進久聞大名，有失遠迎。”喜結江湖好漢的柴進，當晚設宴招待了林沖，并勸他投奔水泊梁山。在梁山，林沖巧遇青面獸楊志并結為兄弟。因楊志執意要回東京，但見他“上穿一領白緞子征衫，足蹬一雙帶毛牛膀靴”下山而去。后來，楊志因命案被發配到北京大名府充軍。大名府的太守梁中書是當朝太師蔡京的女婿，得知楊志武藝高強，于是欲提拔他為副牌軍，但又恐不能服眾，于是就設了比武擂臺以作定奪。當日，梁中書坐鎮擂臺，只見正牌軍索超“身披一幅鐵葉攢成鎧甲，上籠著一領緋紅團花袍，下穿一雙斜皮氣跨靴”，騎一匹雪白馬上陣；再看楊志“身穿一副鉤嵌梅花榆葉甲，上籠著一領白羅生色花袍，腳蹬一雙黃皮襯底靴”，騎一匹嘶風馬迎戰。兩人開斗五十余合，不分高下。月臺上的梁中書恐有閃失，令其各回本陣，當即宣布提升兩位為管軍提轄使。梁中書十分器重楊志，將為岳父準備的十萬貫生辰壽禮交與楊志押解進京。

卻說公孫勝“身穿一領巴山短褐袍，背上松紋古銅劍，腳蹬著多耳麻鞋”，與晁蓋策劃“智取生辰綱”。此時的楊志，“戴上涼笠兒，穿著青紗衫子，系了纏帶行履麻鞋”，正押解著十余擔金銀財寶往東京進發。一日，行至一片松林時便坐下歇息。不多時，以晁蓋為首的好漢在此智取了生辰綱。不到一個時辰，楊提轄一行皆醉倒在地，十余擔金銀財寶被洗劫一空。楊提轄醒來，仰天長嘆下山而去。途中巧遇林沖的徒弟曹正和一路落難的魯智深。為找個安身之地，三人奪了二龍山，做了山寨王。此時，蔡京和梁中書緊急派員秘密在濟州、鄆城辦案，加緊緝拿“智取生辰綱”的嫌犯。晁蓋的心腹兄弟鄆城縣押司宋江，無意間獲得情報，便旋即通報了晁蓋。晁蓋等一行緊急行動，直奔水泊梁山。從此，晁蓋坐了梁山第一把交椅，天下好漢便紛紛投奔梁山而來。

自宋江救了晁蓋后，宋江卻交了桃花運，娶了美人兒閆婆惜。因宋江公事繁忙回家漸少，婆惜竟紅杏出墻戀上了張三。一日宋江回家，婆惜又意外發現了晁蓋寫給宋江的書信，并以此要挾宋江同意她改嫁張三的條件。宋江在與婆惜爭奪書信中失手，婆惜便丟了卿卿性命。宋江命案在身，回到宋家莊家里“上穿白緞子衫，襯著多耳麻鞋”出逃而去。到了滄州拜見了柴進，洗浴后便換了柴進送來的“衣服、巾幘、絲鞋、凈襪”，暫且住下。”更喜的是，在柴進的莊上又巧遇武松，三個豪杰相聚，日日豪飲。多日之后，武松因思念哥哥心切，便往清河縣而去。

武松這一去，因“景陽岡武松打虎”而威震天下，做了陽谷縣步兵都頭。巧的是，竟在街上巧遇了同胞兄長武大郎。哥哥把弟弟帶回家，見了嫂嫂潘金蓮。當潘金蓮見到英俊魁梧的武二郎，不覺心中暗喜。一日天降大雪，武松早早回家，“便脫了油靴，換了一雙襪子，穿了暖鞋”等哥哥歸來。金蓮趁武大郎賣燒餅未歸之際，便備了酒菜陪武松吃酒暖身。金蓮三杯下肚便萌生淫心，舉杯調情二郎。嫂嫂的輕狂之態，激怒了打虎英雄武二郎，一怒之下便“脫了絲鞋，依舊穿上油靴”而去。不久，縣令派他到東京出差。武松走后，就發生了“王婆計啜西門慶，淫婦藥鴆武大郎”的奸請與命案。武松兩個月后出差回來，便殺了淫婦奸夫，自首后便走上了服刑之路。在孔家莊又巧遇宋江，兩個落難兄弟再度重逢，感慨良多。為躲避官府緝拿，宋江去了小李廣花榮的清風寨，武松便投奔了智深和楊志的二龍山。

且說宋江來到清風寨，又結交了花榮等諸多豪杰，同去梁山入伙并坐了第二把交椅。忽一日戴宗、李逵來報，柴進因命案被官府打進死牢。宋江聽罷即刻率精兵相救，這就是著名的“宋公明三打祝家莊”。在決戰那天陣前，但見主帥宋江“抹綠靴斜踏寶鐙，黃金甲光動龍鱗。”左看軍師吳用“鳧舃穩踩葵花鐙，銀鞍不離紫絲韁。”右看副軍師公孫勝“腰間系雜色短須絳，穿一雙云頭點翠早朝靴。”再看官府陣高俅的堂弟高廉“雙翅銀盔飛彩鳳，足穿云縫吊墩靴。”此役風蕭馬嘶，刀光劍影，高廉敗走祝家莊，宋江凱旋梁山泊。

宋江求賢若渴，一直仰慕“棍棒天下無雙”的北京“玉麒麟”盧俊義，于是令吳用打扮成算命先生進京，智取盧俊義上山。但見吳用“穿一領皂沿邊白絹道服，穿一雙方頭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賽黃金銅鈴杵”來到盧家。盧俊義對吳用說的“血光之災”命相深信不疑。恰在此時，但見盧俊義的心腹燕青“穿一領銀絲團領白衫，著一雙土黃皮油膀夾靴”大踏步進來，勸說主人慎行，但盧俊義執意按吳用的“破解之法”行事。最終盧俊義上了梁山，坐了梁山第二把交椅。

高太尉率兩千兵馬攻打梁山泊。只見護駕將軍丘岳“披一副嵌連環鎖子甲，著一雙金線抹綠色云根靴。”車騎將軍周昂“穿一領金錢絳紅袍，著一雙倒云根虎尾靴。”一場廝殺，官兵大敗，高俅被活捉上山。宋江放了高俅，意在招安。為探聽招安的消息，戴宗喬裝了衣衫，穿了“八搭麻鞋”往東京而去。

招安那天，宋江等梁山好漢“脫去戎裝慣帶，各穿御賜紅綠錦袍，懸帶朝天錦幘，足蹬抹綠朝靴”，朝見皇上，接受招安。招安之后，宋江奉旨北伐遼國，只見遼將“披一幅連環鑌鐵鎧，著一對云跟鷹爪靴”；再看那遼官“身披耀日連環甲，足穿抹綠云跟靴”；那先鋒旗下的瓊先鋒“身穿石榴紅錦繡羅袍，足穿抹綠鷹嘴金線靴”；那上將“身穿西川紅錦繡花袍，足蹬鷹嘴云跟靴”。征戰中，就連九天玄女娘娘也“腰系山河日月裙，足蹬云霞珍珠履”托夢于宋江，指點破解遼陣之兵法。

宋江北伐大遼凱旋，又奉詔南征方臘。將士于揚州安營扎寨，派密探去江邊打探潤州城方臘的信息，擇機渡江。密探來到江邊，但見許多村民打扮的人個個“腰系著八尺紅絹，牛膀鞋登山似箭。”經打探方知是為方臘運送糧草的船隊即將渡江，于是用計將其收買，宋江率將士渡江智取了潤州城。方臘兵敗，便“脫了赭黃袍，丟棄金花啐頭，脫下朝靴，穿上草履麻鞋”逃命而去。

宋江回朝，加官進爵。從此，水伯梁山一百單八將的故事在民間口口相傳。及至元末明初，施耐庵與羅貫中一起根據民間素材，以驚人的藝術才能，將以宋江為首的梁山豪俠刻劃得淋漓盡致，其足下鞋履也大放異彩，成為中國鞋文化的精彩篇章。

（下期刊載《棉布鞋的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