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英
(新疆財經大學法學院,烏魯木齊 830012)
法學研究·人權保障專題·
面對外來人權利問題的歐洲自由主義法理論的困境
德全英
(新疆財經大學法學院,烏魯木齊 830012)
當代國際人權領域的經濟、社會、文化權利發展呈現新問題,以國籍為條件的公民身份理論面臨挑戰。當代全球性跨國家遷徙移民聚居改變著西方民族國家的社會關系結構,呈現出后民族社會的離散特征;城市成為跨文化身份人群的匯聚場,也引發著歐洲城市混合社會的緊張關系并危及社會團結。“何為外來人、誰是外人”的問題成為歐洲政治哲學的深刻議題,“身份、認同與權利”成為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的邏輯關鍵詞。當代公民理論需要面對作為“外來人”的國際勞動者權利保護的新知識建設工作。這也是當代公民權利研究的新趨勢。
外來人;公民權利;后民族
今天,遷徙-移民問題成為了當代許多國家的敏感的政治議題。一國范圍內從鄉村到城市,全球范圍內從本國到外國,遷徙移民似乎顯現為一個不停止的浪潮。由此,“外來人”“外人”等詞語成為關注討論的關鍵。從近十年的文獻看,“他者”成為政治哲學的流行詞語。“他者”是指不在場的人,在話語體系中“他者”作為對話者不總在場。“他者”是在“我們”之外的人。外人是他人,不是本地人。那么,“外人”是指什么人,誰是外人。有的文獻以“離散群體”來特別指稱某類“外來人”(海外華人、亞裔美國人等)的研究[1]。也有研究文獻中將“外來人”作為“邊緣人”群體研究。歐洲文獻中也使用“市場公民”一詞來描述非洲裔移民-勞工群體。
當代全球經濟的開放結構,現代工業政策、跨國資本流動、城市化發展、作為勞工移民的遷徙聚居等,改變著歐洲國家傳統社會的民族關系結構。哈貝馬斯說:“盡管大量的移民還沒有獲得經濟合作組織國家的國籍,不管愿意與否,移民在這些國家還是極大地改變了民眾的種族結構、宗教結構和文化結構。并非只有傳統的移民國家(比如美國)和傳統的殖民國家(比如英國和法國)才受到這一浪潮的沖擊。歐洲有著嚴格的移民限制(在我們國家甚至是違反憲法的移民限制),想以此來構筑壁壘保護歐洲,盡管如此,所有歐洲國家都處在向多元文化社會過度的過程當中。”[2]85現代歐洲國家的開放城市已經成為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匯聚場,同時也面臨多民族公民身份團結關系的緊張狀態,引發沖突并可能危及國家的統一。同樣,面對外來人問題,在美國,亨廷頓認為,“我們是誰”成為一個將危及美國認同的問題。這被西方學者認為是全球化帶來的問題。
跨國移民遷徙所形成的勞動社會關系被沃勒斯坦稱之為是歷史資本主義中社區生活的“少數民族化”現象。這里的“少數民族”概念特指“外來人”“外國人”。這些“外來人”比較本國人而言,被視為“少數民族”。這被稱為歐洲都市的“移民-少數民族現象”。沃勒斯坦說:“我們所說的少數民族集團,指的是一定規模的人群,相對于鄰近地區另一些這類集團而言,保留給他們的是特定職業/經濟角色。這種勞動力配置的外在標志,是少數民族集團獨特的‘文化’——其宗教、語言、‘價值觀’以及特有的日常行為方式。”[3]44資本主義社區“勞動力的少數民族化”意味著作為外來人的少數族群并不是作為平等的文化群體進入資本交換過程,而是作為底層勞工群體的依附性雇傭勞動身份關系。隨著這些移民-少數族群雇傭勞動關系的固定化,在城市的人口居住結構上形成了移民-貧困人群聚居的社區,并與本國公民(本地人)居住的社區形成相互性的隔離。他們作為勞工階級,移民-少數族群身份成為他們能夠被識別的資本符號。就此現象,沃勒斯坦有一段深刻的分析:“歷史資本主義中種族主義與‘陌生人’毫不相干。恰恰相反,種族主義是強調使同一經濟結構內容的各部分勞動力互相聯系的方式。種族主義是為勞動力等級化以及極不平等的報酬分配進行辯護的意識形態。我們所說的種族主義是意識形態聲明與不斷實踐的結合,其結果是長期維持了民族性與勞動力配置之間的密切關系。意識形態聲明采取的方式是斷言不同集團的遺傳和/或持久‘文化’特征是它們在經濟結構中地位不同的主要原因。”[3]45在這里,處于資本主義社會壓迫性雇傭勞動關系中的外來人(移民-少數民族)還沒有能力提出經濟、政治領域平等待遇的集體性要求。勞工階級的族群身份的集體意識還沒有誕生。這被認為是當代歐洲城市“地區公民權”討論的特定階級問題。
西方社會科學研究集中在多元文化身份認同、移民政策、少數族群權利等多方面。加拿大學者吉姆利卡對此評論認為:“近十年里,政治哲學家對西方民主國家中的族裔文化群體權利問題興趣日濃。我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研究這些問題的時候,幾乎沒有其他政治哲學家或理論家涉足這一領域。的確,在本世紀大多數時間里,族裔問題在政治哲學家眼中處于邊緣地位。得不到重視。然而現在,處于相對被忽視狀態幾十年之后,少數群體權利問題終于走到了政治哲學的前沿。這其中有幾個原因,最明顯的原因是,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引發了族裔民族主義的狂潮,這一狂潮直接影響了這些國家的民主進程。認為自由民主制度會在這些國家中順利形成的樂觀主義預測,為族裔問題和民族主義的問題所打亂。建立已久的民主制國家中的許多因素也更加突顯了族裔問題;移民和難民在許多西方國家中引起本土主義者的激烈反應;原住居民的覺醒和政治動員最終導致了聯合國通過原住居民權利宣言草案,在幾個西方民主國家中,從加拿大(魁北克)到英國(蘇格蘭),從比利時(弗蘭德)到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分離主義的威脅持續存在并逐漸擴大。所有這些現象都在90年代初達到高潮,這清楚地表明西方民主制度并沒有解決或克服由族裔文化差異引起的緊張局勢。”[4]3作為勞工的少數族群在西方主流社會語境里被視為有別于國家主流公民身份的“外來異族”或“異文化群體”,他們實際上被隔離在資本性社會交往關系之外。斯洛文尼亞學者齊澤克描述為:“由于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攻擊,在特殊領域本身出現了一種內在分裂。一方面,所謂的普遍主義者之基本規則是對所屬群體的認同,暗示了排除有威脅他者的實踐:法國是法國人的法國(反對阿爾及利亞移民);美國是美國人的美國(反對西班牙裔的移民)……另一方面,存在后現代文化多元主義者的‘認同政治’。他旨在使始終變換的混血的生活方式群體能寬容和平共處,這些群體被劃分為無盡的亞群體(西班牙裔婦女、黑人同性戀者、白種男艾滋病人……)。”[5]238因此,被主流社會和文化排斥的勞工大眾同樣尋求建立作為底層社會族群文化成員身份認同的團結。這是針對資本主義現代斗爭的新形式。在那里,移民-少數族群成員身份內在的無產者身份性質,使他們團結起來共同指向對當代資本主義國家為“誰的民族國家”的提問。因此,歐洲民族國家公民團結關系成為敏感的問題。
實際上,歐洲自由主義面對的“外來人”問題與當前西方資本主義全球經濟擴張有關。這些問題涉及“接納與排斥市場與國家、財富增加與貧困化、網絡與個人、全球與地方,經濟與環境,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國家公民與全球公民,自上而下的全球化與自下而上的全球化等多方面的矛盾關系”[6]。現代國家對此作出及時反映:“這個方面與20世紀全球化發展的一些具體現實政治問題危機聯系在一起。其中最為緊迫的就是國家的統一和分裂,民族國家內部的種族分裂和沖突,以及大規模移民和失業引起的排外民族情緒。”[7]在西方民族國家的國內多民族關系問題上也同樣有自上而下審視的資本優勢身份背景來看待多元民族身份的種種要求。列奧·馬修說:“在所有的社會學論題中,團結(solidarity)的性質和淵源問題最接近自由主義意識形態與激進意識形態分歧的核心。自由主義對現代性的辯護立基于一個論斷,即隨著現代化的進行,會出現新型的、有助益的各種專門的團結形式(forms of differentiated solidarity)。對資產階級現代性的激進抨擊則與此相反,斷言資本主義的‘自由’毀滅了傳統的團結導致了無組織狀態。從進化理論的修辭來看,激進的意識形態堅持認為,團結機制本身的分離成形(differentiated)只有在某種代表集體利益的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國家出面在這樣破碎、分裂的社會里重建統一格局以后才有可能。可以說,現代型團結制度是作為有關國家利益的問題而有意識建立起來的。”[8]
法律史學家梅因曾說:古代到現代的歷史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過程”。其實,現代社會人的身份似乎更加多樣。國籍、民族、宗教、語言、出身等作為身份被解讀和識別。在一個外來人居住的特定國家,這些身份信息是政府和大眾解讀一個人是否是“外來人”的標志。實際上,在正常現實生活關系中,對于一個“外來人”而言,除了國籍身份,其他身份信息沒有意義。自由主義公民理論把“外來人”的這些信息全部挖出來,構造出來一個“外來人”以區別于“本地人”編碼,也以此鞏固了一個民族國家內部非整合的“本地人”,從而構造出了一個“外來人”與“本地人”的民族身份關系。同樣有著(在國內有差異的民族、宗教、語言、出生等)這些身份信息特征的“本地人”被自由主義組織起來了。實際上,外來人也同樣可以向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提出一個“誰是本地人”的歷史人類學問題來討論。今天,歐洲古典自由主義民族-公民理論已經遭遇“外來人”問題的動搖,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面臨困境。這是當代歐盟國家社會轉型過程中面臨的一個敏感的社會問題。今天歐洲面對“誰是客人,誰是外人”的問題。德里達說:“外人并不僅僅是一個在外國,在社會、家庭、前文明、前司法、外在、無家、無團體、無社會、無國家的他者。與外人的關系是由法律,公正生成的法律安排的。如果還不遲的話,這一步把我們帶回古希臘,使我們接近蘇格拉底和俄狄浦斯。”[9]歐洲學者將歐洲社會轉型描述為“后民族社會”,是指不同于傳統的民族國家的社會結構。由此,當代歐洲公民理論討論現代國家的多元文化關系,其中主流理論將少數族群身份政治的要求作為公民經濟、社會、文化權利領域的新的延伸方面。
從民族國家歷史看,古典自由主義公民理論將“自然人”構建為一個團結的共同體,將封建世界封閉的、相互陌生的大眾建構為同一國籍身份。統一民族身份成為民族國家團結的法律基礎。可以說,現代國家的“統一民族”成就了民族國家的團結事業。為什么“民族”概念擔負起資本主義民族國家團結的意識形態?法國學者米歇爾·福柯提出:“民族這個詞當然應當從廣義上理解。我將盡可能再回到這里來,因為正是圍繞民族這個概念,才擴散出或派生出其他概念如民族性、種族、階級。在18世紀,這個概念仍然從非常廣義的意義上被理解。”[10]22019世紀啟蒙法學刨除封建貴族及其“民族”身份等級話語,對“民族”歷史淵源的敘事話語超越貴族封地、出身、血緣的封建知識霸權,奪回貴族等級對“民族”詞語的身份壟斷并建構包容自由、大眾的“民族”話語。“在梅斯特的反動觀點里,民族由國王和貴族組成,此機構扎根于遙遠的過去,并受到自由主義革命的破壞”[11]。因此,封建社會知識的“民族”概念包含著人的血緣、身份、等級、王朝、歷史;而現代自由主義思想構造的“民族”話語卻指稱著那些互不相識而有共同利益和共同目的的自由人自愿聯合組成的精神團體。由此,啟蒙思想用“種族沖突”話語講述市民階級反抗封建貴族身份的大眾解放的斗爭史。由此,資產階級的“民族”話語成為反對封建的大眾自由聯合的團結話語,國內資產階級的各階層以統一民族身份獲得聯合,并由此建立統一的市民國家。在法國,是第三等級的民族反抗貴族等級的民族的斗爭;在英國,是平民的民族反抗國王的民族的斗爭。對此,沃勒斯坦精辟地指出:“自由主義的偉大規劃不是按民族組成國家,而是按國家組成民族”[12]。資產階級獲得民族身份,也就是人人都成為“民族”,一個代表普遍性的完整的民族。因此,在那里,所謂民族就是每個人。這是自由主義公民理論的歷史淵源。
古典自由主義法哲學構建個人主義身份的基本出發點是:1.將任何個人設定為具有獨立的、擁有理性知識的主體。2.個人的一切權利源于自然而不取決于他的血緣和出身。3.由此,人人都獲得法律上的公民身份,成為支配自己生活的民法主體。因此,現實的個人成為法律理論關懷的對象。“現代的民族國家在其核心是非封建的、包括反封建的市民能夠借以找到他們的位置的形式。市民需要民族,以便用法和憲法去取代傳統的聯系和神的恩惠。在這一點上,民族國家是在通往一種普遍法治的公民社會的道路上的進步源泉。”[13]因為,在封建身份關系中只有貴族是擁有這種支配私人生活關系的民事主體。歷史學家阿克頓用一句話總結法國革命的主要沖突:“歷史的權威與人的權利孰重孰輕”[14]。這是封建貴族身份的權威與第三等級的人民權利的沖突。福柯曾針對法國大革命的反歷史特征問題說道:“市民的這種反歷史學特征以兩種方式表現出來。第一,在整個18世紀上半葉,市民更喜歡開明專制,也就是說喜歡王權某種形式的節制,它不是基于歷史,而是基于由知識、哲學、技術、行政形成的限制。然后,在18世紀的下半葉,特別是在大革命以前,市民企圖回避野心勃勃的歷史主義,要求一個憲法(consti-tution),并非完全是重建國家(re-constitution),而主要是反歷史,至少是非歷史。從這里出發,你們就能理解為什么求助于自然法,求助于社會契約這一類東西。18世紀末、大革命之前和之初,市民的盧梭主義就正是對在理論和權力分析領域中進行辯論的其他政治主體的歷史主義的反擊。成為一個盧梭主義者,求助于原始人,求助于契約,就是回避由野蠻人、他的歷史和他與文明的關系所確定的領域。”[10]197由此,自由主義法學擔負起民族國家公民身份的知識建設工作,以原始的、無歷史的“自然人”概念作為民族國家的公民身份的起點。因此,民族國家的法理論將個人——真實的活生生的人——設定為國家法的主體。由此,什么是民族?民族就是國家的人民大眾自己,現代國家的民族事業就是公民的事業。哈貝馬斯說:“在19世紀的歐洲,民族在那些一直是陌生人之間建立起了一種新型的團結關系。”[15]這是法國大革命的歷史遺產和現代貢獻,也是古典公民團結理論的魅力之處。歷史地看,歐洲自由主義民族-公民理論具有進步性。
今天的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以西北歐為范圍,把自由主義公民理論局限為歐洲民族國家的公民福利事業,從具有解放的普遍性能力的歐洲啟蒙精神后退到歐洲地區性民族國家的種族哲學理論的低層次上去了。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以多元文化主義的面貌出現,把歐洲的外來移民-勞工群體作為異文化群體。相反,歐洲無產者的工人群體被解釋為歐洲“本土人”。同時,推論出由于多元文化差異,“外來人”不可能與“本地人”一起和平共處的德國、法國的政府論調[16]。由此,自由主義公民理論自身面臨包容他者的思想內在的沖突,也丟失了自由主義啟蒙精神的歷史本質,即將相互陌生的大眾構造為同胞的原啟蒙心態。反倒是,“人人平等”的普遍公民理論的形式正義不能滿足多元身份差異的外來人在財產、教育、文化領域的實質差別和要求。自由主義理論未能成為表達、包容域外“野蠻民族”(被殖民地人民)的普世的團結知識,僅在民族國家內力圖將外來的“他者”整合到有利于資產階級事業的“認同政治”中。當代全球資本主義同樣需要把陌生的大眾塑造為認同全球資本主義事業的全球公民身份。其中,在民族國家內部以討論“外來移民”為關鍵題材,通過“歸化入籍”保證資本主義內部殖民的身份整合;在域外,通過“自由貿易”概念正在替代并土埋殖民化、國家主權、民族文化等詞語,并相伴隨著“普遍人權”的話語。因此,非西方世界的多民族國家仍然需要進行自己的世界知識生產,以對隱蔽的資本主義歐洲中心思想話語展開對話和回應。
作為移民的“外來人”問題被認為是一個特定的“歐洲困境”,是與移民和福利、國家和公民身份的認同聯系在一起的。[17]哈貝馬斯有一段話:“在我們的福利社會當中,本土居民從種族主義的角度反對一切外來者的勢頭不斷高漲——仇視外國人、不同信仰者以及其他膚色的人種并采取暴力行為;這當中也包括社會邊緣群體、殘疾人和猶太人。在這種情況下,由于再分配的問題而引發了人們之間失去團結,這同樣也會引起政治的解體。”[2]84-85這是隱秘著“上層-中心-福利與本地人,低層-邊緣-勞動與外來人”的歐洲城市的社會地理學的人群身份景觀。“外來人”群體的形成不但改變著本地性社會關系,也改變著地方性公民權利關系的結構,歐洲自由主義公民理論遭遇面對遷徙移居的多樣膚色人群平等享有經濟、社會、文化權利的問題。在這一城市社會景觀中,外來人狀況凸顯特殊“文化身份”。歐洲自由主義人類學提出“身份”概念以特指作為勞工群體的“外來人”身份符號;提出“認同”概念以指針著“外來人”向民族國家的思想歸順;討論外來人的“文化”而避開真實的經濟、社會狀況的不平等問題。因此,“身份、認同與權利”作為一組資本主義人類學的關鍵詞用以描述外來人群的境況。斯皮瓦克說:“我所解讀的這些文本想當然地認為‘歐洲人’是人類規范,由此為我們提供描繪和規定。”[18]斯皮瓦克挖掘出歐洲自由主義理論實際隱秘著種族主義世界觀。
今天的歐洲尋求“歐洲法律之路”。基本意思是“歐盟遇到一個所謂問題是:一個政治體需要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的、種族的和歷史的協調一致的共同體,而歐盟并不具有這個條件。但是,這個問題也許可以成為歐盟的一個優勢,歐盟本身就像一塊白布,為創造新的政治體提供了機會:在一個特定的各個層面之間的關系發展過程中,讓各種不同的價值,在一個沒有主導民族文化但具有共同的多民族與超民族文化的政治體背景下,盡情地展現和發展。”[19]近30年的歐洲一體化進程,使得歐洲聯盟成為一個構建跨國家公民權利平等保護的試驗場。今天,歐洲聯盟范圍面對的跨文化社會問題是:第一,面對歐洲聯盟外的外來人口的緊迫關系問題。由于歐盟國家內部國家間的差異,如何對待外來移民人口政策的討論幾乎使歐盟面臨解體的可能。第二,面對歐洲聯盟內的跨國家民族關系的敏感問題,同樣影響著歐盟內部的公民社會一體化進程。“什么是公民”的問題被重新拿來討論。“在通俗和學術的話語內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人們非常關心公民身份問題如何需要在多元文化社會語境中重新定義。確實,在當代歐洲社會中,這在某種意義上可能被看成是各級政府都在努力做出妥協的重大問題。這一問題的討論中有一些重要的因素,也就是少數族裔的政治權利問題,包括在地方和國家政治中的代表問題和日益多樣化的社會中少數族裔的宗教和文化權利問題。”[20]尤其是城市跨文化社會分立型隔離聚居狀況危及社會團結,在法國、英國、荷蘭等多個歐洲城市發生騷亂(又稱“城市暴力”)。實際上,外來人的“城市騷亂”與本地人的“城市排外”交互發生。自由主義公民理論憂慮“如何維持民族國家的認同”。當代西方自由主義理論也形成明顯的分歧。
(一)關于個人自由與國家特性
不論是所描述的前民族社會還是后民族社會,社會團結關系的實質是個人與個人之間的關系。因此,一切團結關系建設都應當以保證個人自由為基本價值。這是歐洲古典自由主義理論的傳統立場。但是,現代后民族社會遭遇的問題是,如何使外來人建立與本地人同樣的“國家特性”的共同認同。這又是新自由主義(即保守主義理論)提出的問題。保守主義凸顯“國家特性”的認同價值,自由主義堅持“個人優先”的基本原則。在美國有以羅爾斯和亨廷頓為代表性的兩種觀點。首先,在羅爾斯看來,以“個人”作為團結關系的政治主體,這是自由主義的傳統立場。問題是:如何看待“個人”間存在的文化、宗教、族群身份等差異。由此,自由主義將問題陳述為:“一個由自由而平等的公民——他們因各種合乎理性的宗教學說、哲學學說和道德學說而產生了深刻的分化——所組成的穩定而公正的社會之長治久安如何可能?”[21]13認為這是多民族社會的基本政治問題。羅爾斯認為,具有深刻差異的社會實際上仍然是由理性知識充足的公民個人組成的社會。自由、平等的個人能夠有效地運用自己的理性達成共同生活的共識,誕生一種“公共理性”來實現相互包容的團結。這種共識是從公民各自的生活世界獲得的先驗的宗教、歷史和道德傳統的共同肯定承認中產生的。公共理性是平等身份的公民理性。這里羅爾斯的意思是:各民族的文化傳統必定具有共同承認的一致的方面。他用“交叉共識”這個詞來表達。公共理性并不排除相互團結的公民各自的宗教、哲學和道德傳統中獨特的私人生活色彩,從而實現國家公民大眾間的一種自主、自由的個人的團結。而保守主義理論對此有不同認識。亨廷頓以多民族的美國社會為例,認為美國國家公民身份來源于文化的、宗教的其他諸因素差異使美國社會失去核心價值而成為多文化社會,給美國國家特性的前景提出了問題。他提出應當以美國國家特性為基礎來重構美國社會的團結。他說:“然而,美國還有可能保持繼續忠于‘美國信念’的原則,這些原則將為國家的團結和特性提供意識形態的或政治的基礎。許多人,特別是自由派人士,贊成這一方案。然而,它的前提是認為一個國家可以僅僅立足于個人之間的一種政治契約,此外這些個人就并無共同之處。這是18世紀啟蒙運動所主張的那種經典的國家理念。可是歷史和心理學都表明,這恐怕不足以讓一個國家長存。美國若是僅僅以‘信念’作為團結的基礎,那就可能很快演變成一個松散的邦聯,它包括各種民族、人種、文化和政治的群體,這些群體除了共同生活在原美利堅合眾國的疆域之內這一點以外,就基本上沒有或完全沒有別的共同之處。這種由不同群體構成的集合體就類似于昔日的奧匈帝國、奧斯曼帝國和俄羅斯帝國。那些集合體是靠一位皇帝及其官僚機構維系在一起。而在美國,有什么體制能維系這樣一個松散的集合體呢?美國18世紀80年代的經歷和德國19世紀60年代的經歷表明,昔日的邦聯通常都是長不了的。”[22]17他提出構建美國社會團結的三種建設方案,分別是世界主義的方案和帝國的方案和民族性質的方案,認為其中“世界主義的方案和帝國的方案都是企圖減少或消除美國與別國之間的社會、政治和文化差別。民族性質的方案則是承認美國不同于別國社會,而保持自己的特性。美國若成為世界就不可能仍然是美國。別國的人若成為美國人就不可能仍然是他們自己。美國是不同于別國的,這區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于美國的盎格魯-新教文化和宗教信仰。與世界主義方案和帝國方案不同,民族性質方案就是要保持并加強美國自立國以來所獨具的素質。”[22]302-304在亨廷頓那里,作為美國社會團結基礎的新教文化是美國不同于大多數西方其他國家的文化特性。由此,美國多民族社會的團結應當以基督教的新教核心價值觀來包容多樣的眾多其他民族文化。他的理論的基本意思是:基督教新教文化及其價值等于就是美國政治文化。其他多元文化僅僅作為“亞文化”或“次文化”形成一個文化關系里的跟隨與屈從,實質上是以單一文化——基督教新教文化——為基礎的文化同化的舊自由主義的文化理論。這不足以滿足希望對“國家特性”賦予新的理解的現代社會遭遇的外來人陌生大眾間文化市場的需要。同樣,現代多民族國家也需要建構自身“國家特性”的現代開放形式,應當從古老的19世紀資產階級民族國家的同質性的文化特性中走出來。就此,斯洛文尼亞學者齊澤克批評說:“不幸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社會文化水平在這里凝結:一方面,作為世界上的上層和中層階級學者,只要帶上簽證,他們就可以自由過境并且實施其(經濟、學術……)事務,并因而能夠‘享受差異’。另一方面,由于是貧窮或(種族、宗教)暴力,貧窮的移民被從故國驅逐出來。對他們而言,值得慶賀的‘混血性’意味著:一種不能正確解決和合法化其地位的有形創傷。對于這些主體而言,超越邊境或家人團聚這些簡單的工作都是充滿焦慮的經歷,并需要極大的努力。”[5]250
與美國不同,歐盟國家更具有深厚的“國家特性”。但是,在歐洲聯盟內幾乎沒有特別強調本國民族特性的論調。在那里如此的討論是敏感的。任何突出單方的民族熱情和愛國主義都可能成為危及歐洲共同團結關系的爭議的問題。這一方面是對20世紀以來歐洲國家間民族沖突的深刻反思結果;另一方面是歐盟公民身份建設的共同需要。歐洲區域的民族問題在各國呈現多樣特性,建設“歐洲民族”仍是歐洲最基本的民族問題,也是當代公民國際事業的新領域。但是,歐洲聯盟的公民建設一方面需要回應歷史以來的“法蘭西特性”“德意志文化”“英格蘭傳統”等深藏其內的成員國的歷史特性;另一方面仍然要開放地看待來自非歐洲范圍的移民-少數民族的文化特性的主張和要求。以“個人自由”還是以“國家特性”為基本價值構造現代團結關系的問題在歐洲遠比在美國復雜。因此,尤根·哈貝馬斯提出后民族社會結構需要建設一個共同的“政治文化”來替代民族國家自身傳統的“民族文化”。認為唯有如此才能提供一種普遍的抽象團結的基礎。“主流文化成為了民族文化,由于其歷史的復雜性,因此,如果一切公民都應當能夠同等承認他們國家的政治文化的話,就必須用共同的政治文化來取代這種成為了民族文化的主流文化。”[2]86-87他認為,統一市場和歐洲貨幣并不能為歐洲公民社會提供可依賴的共同的文化基礎,而必須另尋其他途徑。
(二)關于個人權利與文化權利
外來人的多元文化身份引發了如何重新看待公民權利的問題。舊自由主義理論的基本立場是以個人與個人間團結關系為根本,因此,團結理論的法律立場仍然以保護個人權利為中心。但是,新自由主義的多元文化理論強調文化身份的差異,認為個人與個人間的團結關系不足以完全表達族群間的團結認同,多民族社會的團結關系的關鍵在于族群與族群間的團結關系,強調保護文化權利的重要性。由此,在自由主義內部形成個人權利與文化權利兩者誰應當更為優先保護的爭議和討論。兩者的一個共同出發點仍是:“我們也需要仔細思考如何在一個承認各種文化差異并使其制度化的社會里,維持社會團結和穩定”[4]151。
多元文化理論學者泰勒認為,現代社會團結的基礎是族群團結,而危及多民族社會團結關系的一個主要原因是少數群體沒有得到其他群體的平等承認。他認為,通過對不同群體的境況給予充分理解和真正平等的承認才能達成相互性團結關系。他質疑傳統自由主義個人權利理論忘卻了在實際上存在“一等公民”“二等公民”的身份差異性。通過“差異政治”概念的運用,指出現代自由主義法學確立起來的不分財產、性別、民族、宗教、教育等的個人主義的人人平等理論可能成為虛設。認為在現代的發展中產生了一種差異政治(politics of difference)。“今天,圍繞著差異政治產生了類似的沖突。普遍尊嚴的政治反對任何形式的歧視,它完全‘無視’公民彼此之間的差異。相反,差異政治則對非歧視提出一種不同的理解,它要求以公民彼此之間的差異為基礎對他們區別對待。就差異政治而言,要求我們給以承認的是這個個人或群體獨特的認同,是他們與所有其他人相區別的獨特性。這種觀點認為,正是這種獨特性被一種占統治地位或多數人的認同所忽視、掩蓋和同化,而這種同化是扼殺本真性理想的罪魁禍首。”[23]認為這是目前危機加拿大多民族社會團結關系的癥結所在。查爾斯·泰勒的“承認的政治”理論是針對北美國家實施“種族隔離”和“同化”政策的批判,認為這當中潛藏的資本主義種族中心話語以普遍人的身份呈現在移民、少數族群大眾面前,逐步地對“他者”構成一種實際的扭曲和傷害。
而自由主義學者金里卡同樣也反對傳統自由主義的個人權利理論。金里卡說:“很少有少數民族僅僅滿足于他們的個人權利得到尊重。西方民主憲法聯合國宣言所列舉的基本個人權利并不足以保證族裔文化公正。”金里卡通過西方國家的國內移民政策、少數民族聚居區的行政區劃、官方語言政策三個方面提出,在多數的西方國家主流社會同樣會以保護“個人權利”的原則為依據而使少數族群的權利得不到實現。“我相信可以表明這一點。自由主義的個人主義者所忽視的是,文化市場可能不公平地對特定群體懷有偏見。少數群體文化經常易于受到來自更大群體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的壓迫的傷害。他們社區的活力也可能受到多數群體所作出的經濟和政治決定的侵害。多數群體可能在投標和投票時擊敗少數群體社區,其得不到對他們的生存至關重要的資源和政策。多數群體文化中的成員卻不會面臨這一問題。此外,國家有關的語言、教育、公民權和政府招工政策,系統地有利于多數群體的語言和文化,而不利于少數群體的語言和文化。少數群體權利,如土地主張、否決權、語言權利、有保證的代表權和地方自治,能夠幫助改變其劣勢地位,這是通過減輕多數群體的決定和國家政策對少數群體文化的傷害而實現的。”[4]151金里卡堅持以“文化公民權”來構造多元文化社會的團結。認為公民身份的多元文化特性并不必然尋求國家分離,而是通過賦予少數群體以集體權利來尋求公民團結狀態。另一方面,多文化公民權也同樣潛在著鼓勵單一民族文化自我認同的傾向,現代后民族社會就有可能被懸置于多元文化之上而遭遇分離主義。
面對外來人問題現代國家如何維護內部團結關系?這是自由主義理論擔負的一個任務。羅爾斯說:“現在,嚴重的問題是,現代民主社會不僅具有一種完備性宗教學說、哲學學說和道德學說之多元化特征,而且具有一種互不相容然而卻又合乎理性的諸完備性學說之多元化特征。這些學說中的任何一種都不能得到公民的普遍認肯。任何人也不應期待在可預見的將來,它們中的某一種學說、或某些其他合乎理性的學說,將會得到全體公民或幾乎所有公民的認肯。在這些情形下,問題是去包容它們,以使它們不致削弱社會的統一和正義。”[21]4新舊自由主義理論的共同之處是都承認現代社會的多元特征,都共同期待古典公民理論的新發展,并共同承認傳統的民主理論并不能夠滿足現代多民族國家文化身份差異的政治需求。差別在于承認文化多樣性的集體權利要求,還是堅持個人權利,給文化身份權利以必要的補充?但是,在這樣一個多民族國家中,如何才能建立起共同的身份?泰勒承認,是什么得以使這樣一個國家保持團結的問題并沒有得到解決。
歐洲古典國際法所創立的國籍身份歸屬的公民法體制面對著全球化的移民—外來人問題的挑戰。當代人權理論中“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問題”研究需要在國家間全球性經濟關系中予以關注。聯合國《經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二條規定:“(一)每一締約國家承擔應盡最大能力個別采取步驟或經由國際援助和合作,特別是經濟和技術方面的援助和合作,采取步驟,以便用一切適當方法,尤其包括用立法方法,逐漸達到本公約中所承認的權利的充分實現。(二)本公約締約各國承擔保證,本公約所宣布的權利應予普遍行使,而不得有例如種族、膚色、性別、語言、宗教、政治或其他見解、國籍或社會出身、財產、出生或其他身份等任何區分。”這一條款的法理精神意義深遠,表達出當代世界跨國勞工—外來人生活世界的普遍愿望;也反映出第三世界跨國界勞工大眾在移民國的平等公民權利保障問題。該公約挑戰著由歐洲資產階級國家創立,以國籍身份為條件,以國家為范圍的公民權利設計制度。實際上,今天遭遇并需要面對外來人的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問題的場域首先是國際都市。這些國際大都市實際上已經是一個包容居住著來自全球各地各色人群的“混合社會”。這是西方古典自由主義理論沒有面對過的新問題。面對全球資本主義跨國流動的外來人群在經濟、社會、文化領域的種種愿望,我們提出國際勞動者的人類學作為面對資本主義全球性問題的學科,其所研究服務的對象是離開祖國客居異鄉城市的普通勞工大眾的生活世界愿望。
全球經濟分裂為北方與南方、西方與非西方的經濟地理。今天,歐洲的“外來人”以勞工的形式遷徙到北方城市,北方成就的資本主義現代事業是否可以允許南方人(或外來人)分享或留居(或非法移民)?如果不可以,反殖民的南方歷史人類學提出的問題是,當年歐洲殖民主義者如何來到南方的?又如何開拓了南方?這是歷史之債。歐洲移民研究學者弗蘭克·迪韋爾認為歐洲需要的是工人,而不是人民,這就需要深刻討論“好客”這個歐洲概念的國際人權法的積極的可能價值。后現代批判理論提示要規制以“本地人——精英”知識為核心的現代種族主義的隱秘知識。因為,以代表“本地人”優勢身份建立起來的多數種族主義觀念很容易獲得公共生活話語的優先立場。這里,我們回顧卡爾·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里一句非常深刻的話:“現代的工業勞動,現代的資本壓迫,無論在英國或法國,無論在美國或德國,都是一樣的,都使無產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法律、道德、宗教在他們看來全都是資產階級的偏見,隱藏在這些偏見后面的全都是資產階級利益。”[24]這是歐洲自由主義法理論內在的資產階級性。結果自然是,自由主義法理論失去了作為普遍世界知識的資格。如何構建面對“外來人”好客的伙伴社會?現代社會團結關系建設仍需要開拓國際無產者權利的人類學知識工作。
實踐表明,人所具有的任何國籍、族群、語言、宗教等身份里都包含著獨特的地方性知識結構。但是,現代法治的知識話語具有超越多元人群的地方性知識而更廣泛地包容異鄉他者的一般功能,使法成為可以使他者分享并表達他性的知識。這使得法學具有在歷史上復興的古典魅力。法的知識源于對世界的敘述,超越地方、族群、文化、宗教的話語作為普遍知識淵源,使法的知識來源獲得正當的承認,而不是獲得統治的霸權。維科在《新科學》里考證羅馬法的起源:“人的語言用人民達成協議的文字,人民對這種語言是絕對的主宰,用這種語言可規定法律條文的意義,對貴族和平民都有約束力,因此,在一切民族中,法律一旦用俗語寫下來了,法律的知識就不再只受貴族的統治,在此以前,在一切民族中,貴族們同時是祭司們,曾把法律當作一種神圣的東西藏在一種秘奧的語言里。因此,在民眾自由興起以前,法律在羅馬貴族中一直是保密的。”[25]后來,法發展為成文形式,使法的知識不再成為由貴族階級支配的秘密知識,法成為可以為大眾閱讀,也是可以為大眾識別的知識(正義還是不正義)。現代國家在法的敘事里(人人平等權利)獲得普通大眾的認同。另一方面,在歷史上,法的知識同樣也不可避免地被篡奪(古代、中世紀、資本主義),法的知識失卻共用的功能而成為貴族、資產階級表達私性的語言。今天,針對外來人的“非法移民”的法的知識作為類似封疆貴族曾支配的、以今天的資產階級利益來解讀的秘奧的知識。歐洲自由主義法理論面對“外來人”問題背后的問題仍然是(北方)資產階級剝削(南方)國際無產者跨國勞工的世界市場的利益關系。那么,今天的歐洲法理學如何重新審視歐洲資產階級主流文化身份(種族優勢身份)自我認同的階級認識?事實上,當代國際人權領域經濟、社會、文化權利的實施需要建設超越歐洲自由主義法理論的國際勞動者權利的新知識。因此,也需要歐洲自由主義法理論重新審視歐洲法律之路的地理和思想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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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宏宇 馬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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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284(2015)07-0087-08
2015-04-15
德全英(1963-),男(達斡爾族),新疆塔城人,教授,博士,從事法律人類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