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華
(哈爾濱工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哈爾濱 150001)
外國哲學研究
丹尼爾·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構想
楊 華
(哈爾濱工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哈爾濱 150001)
貝爾用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發展的“第二種圖式”來分析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結構性變化并循著馬克思主義的立場方法對未來社會進行預測并提出了后工業社會理論。貝爾認為馬克思的第二種圖式表明,社會結構不再僅僅是由生產方式簡單地全盤決定的,社會分裂為技術——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大領域并依循各自的軸心原則發展變化。貝爾在建構后工業社會理論的過程中,宣稱了自己的后馬克思主義者身份,借助馬克思主義社會發展理論的某些觀點和方法,結合二戰后資本主義的新發展重新思考馬克思主義的現實批判性和闡釋力,開啟了秉承馬克思的某些思想和方法論去尋找后馬克思主義理論資源的先例。
丹尼爾·貝爾;后馬克思主義;第二種圖式;社會結構
一提到后馬克思主義,很多學者自然而然地會想到拉克勞與墨菲以及他們的著作,而一提到丹尼爾·貝爾,學者們就會想到他的后工業社會理論和資本主義文化矛盾學說。很少有人會把貝爾與后馬克思主義關聯起來。實際上,貝爾作為一名新左派理論家,1973年在對《后工業社會的來臨:對社會預測的一項探索》一書中“馬克思的兩大圖式”一節里希爾斯教授沒有把馬克思看成是19世紀與20世紀社會學偉人表示奇怪時,他寫到“或許因為我們都已經成為后馬克思主義者了”[1]58,以此來說明馬克思研究社會發展理論的出發點與圣西門、孔德等人的不同。接著又以“后馬克思主義:西方的對話”為標題,介紹了馬克思以來的西方社會學家所提出的多種社會發展理論,并認為這些社會發展理論在學術上對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和社會運動提出了嚴峻挑戰。由此,我們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理解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這一概念,當貝爾說“我們都是后馬克思者”時,首先,在時間順序上,他的后馬克思主義的提出是受到馬克思的社會發展理論的影響并在馬克思之后產生的,因為他認為對資本主義問題的研究無論如何也繞不開馬克思的思想;其次,表明他研究二戰后資本主義社會結構性變化的理論起點是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第二種圖式”,并以此為依據重新審視資本主義的資本積累問題。
貝爾通過對《資本論》的研究發現,馬克思關于未來社會發展有兩個不同方向的圖式,而不是大家公認的一種圖式,他認為這是自己對馬克思社會發展理論的一種獨特的理解和闡釋,并把這種理解作為他分析社會問題的出發點。事實上,貝爾關于社會發展理論的研究在許多方面就是循著馬克思的立場、方法來進行的。就個人立場而言,貝爾盡管反對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對馬克思的階級理論、社會發展規律理論等理論也頗多批判、背離,但仍自稱為“后馬克思主義者”。實際上,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主要是指他借用了馬克思社會發展理論的某些觀點、話題與馬克思主義進行對話、爭論,批判分析傳統的馬克思主義的核心概念,從而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對馬克思主義進行理論改造、超越和補充發展,重思馬克思主義批判精神的實質,進而從馬克思主義中挖掘出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資源。
恩格斯把馬克思畢生的理論成果歸結為兩個發現:一是發現了人類歷史的發展規律即唯物史觀,另一個是建立在唯物史觀基礎之上的社會發展理論,即剩余價值學說。而剩余價值學說對后世的影響更為深遠,它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特殊運動規律。馬克思著眼于社會有機體理論,試圖從生產方式的角度以經濟和政治為切入點為資本主義社會繪制一幅真實的發展圖式。貝爾通過對馬克思社會發展理論的研究,揭示出關于社會結構的“第二種圖式”。貝爾認為,西方的社會發展理論正是按照這個圖式建構的。
(一)第一種圖式。貝爾認為,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第一卷“資本主義積累的歷史趨勢”中對自己的社會發展理論作了明確表述,他把社會結構與體制的變革作為社會變革的主導性因素。當由生產的社會化組織形式衍生出現的新的社會結構,從舊的社會結構中孕育萌生出來,必然會導致新的社會化組織化生產同舊的生產方式之間的矛盾不斷激化。階級劃分的關鍵在于資本的占有,據此社會可以分化為兩個階級:一個是數量日益縮小但擁有龐大生產資料的資本家階級,另一個是數量不斷擴大但一無所有的工人階級。階級對立沖突日益簡單明朗,所有第三種人(小農、獨立手工業者、商人等)都逐步被淘汰,最終形成向無產階級靠攏的一元社會結構。馬克思認為產生這些結果將是鐵一般的必然,并且他認為最早發生工業革命的英國的命運預示著其他所有國家的命運,這種發展的觀點,即為馬克思社會發展理論的“第一種圖式”,這種圖式預示著社會主義世界的來臨。然而眾所周知,現實并沒有完全按照第一種圖式以鐵的必然性路徑發展,盡管馬克思的理論作為一種社會呼吁具有特殊的力量,社會主義運動最終并沒有像馬克思預言的那樣首先在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取得勝利,反而是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國家更為成功。貝爾認為,導致事實如此的原因是:先進資本主義社會在發展過程中,從外在現象到深層社會結構的運轉方式上都與馬克思寫作《資本論》第一卷時所設想的情況有了根本性改變,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三卷寫作中深刻地記錄和分析了這些新變化。
(二)第二種圖式。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通過對商品、貨幣、資本、剩余價值、資本積累等經濟范疇的邏輯推衍,揭示了經濟范疇演化的邏輯順序與資本主義的產生、繁榮和走向滅亡的歷史進程是一致的。[2]貝爾認為這是馬克思對第一種圖式的理論上的簡化表述,當開始寫作《資本論》第三卷時,馬克思敏銳地看到了當時資本主義社會的三大重要結構變化,即大規模投資銀行制度的出現、股份公司的興起及辦公室白領的擴大,對這三大重要結構變化的研究構成了馬克思“第二種圖式”的關鍵內容。馬克思觀察到“信用制度和銀行制度把社會上一切可用的、甚至可能的、尚未積極發揮作用的資本交給資本家和商業資本家支配”[3]686,資本積累可以依靠全社會的儲蓄而不必再單純依靠企業家個人的節儉、儲蓄來自我籌集資金,資本的社會性質得以實現。同時,在股份公司里發生的資本所有權與指揮管理權分離的革命使產業經理代替產業資本家成為工業制度的靈魂,擁有生產管理權的管理者成為勞動的指揮者,他們組成了一個新的階級。馬克思還看到,商業活動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將不斷增加,商業雇傭工人即辦公室人員和白領就成為必要了。經濟結構的變化相應地帶來了社會群體的結構變化,社會中出現了經理、技術雇員、白領職員等不同于兩大對立階級的“新中產階級”,這就是第二種圖式的基礎。在貝爾看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中所出現的這些新因素的考察與馬克思的“第一圖式”有著根本不同,他將這種被人們忽略的馬克思的新視域稱為馬克思的“第二種圖式”。
貝爾認為馬克思關于社會發展的第一種圖式是一種非經驗性描述,是脫離當時復雜現實的、簡單化的“純粹資本主義”的理論模式,而第二種圖式則是實際的發展趨向,甚至認為馬克思應該拋棄第一種圖式,或者應該以第二種圖式修正第一種圖式。他非常遺憾馬克思沒有那樣做,雖然馬克思看到了社會結構的變化,但他仍認為銀行制度、信用制度不能成為穩定資本主義制度的根基,相反,在它聚集資金的同時也成為了引起危機和欺詐行為的一種最有效的工具,加速了資本主義的危機;而管理職能是由作為社會勞動的勞動形式引起的,擺脫不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部的對立和資本主義的性質;至于白領工人也會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而發生分化,絕大部分的白領工人會無產階級化。貝爾說:“所以,這些新的結構傾向打了折扣,因為馬克思始終自信地認為第一種圖式是有決定性作用的”[1]72-73。正因如此,在客觀上降低了第二種圖式的重要性。再加上馬克思的理論在一些國家變成制度實踐,人們更加關注馬克思的第一種圖式的意義。但貝爾通過對20世紀上半葉資本主義未來社會學理論的研究發現,馬克思的第二種圖式才是分析西方資本主義和先進工業社會社會發展的真正理論出發點。
第二種圖式表明,社會結構不再僅僅是由生產方式決定的,同樣更不能理解為單純的持有不同生產方式和生產資料的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二元對立,貝爾對此進行了明確的闡述:“后馬克思主義時期中經理與業主的分離,企業的官僚科層化,職業結構的復雜化,這一切都使得一度明確的財產統治和社會關系的情況模糊了”[3]84。貝爾意識到,新社會結構的特征應該是后資本主義與后社會主義共有的特征,根據這些特征所提出的合理性要求也必定會產生更多的技術型、專業型人才,并生成不同于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新階層——新中產階級。在貝爾看來,新中產階級的出現,打破了馬克思所說的階級二元對立體系,階級也不會如馬克思所預言的那樣簡單地漸趨一元的發展模式。
貝爾強調,歷史已用確鑿的事實打破了第一種圖式的預言,相反,它正朝著第二種圖式的方向前行,為此貝爾反復強調第二圖式的范式意義。他不僅從存在論的角度強調馬克思思想中所潛蘊的指涉當代社會存在的現象,而且還從認識論上強調這一潛蘊性思想的理論闡釋力。他說:“如果人們讀到20世紀上半葉所闡述的資本主義未來的社會學理論,他們就會看到:事實上,幾乎所有都是同馬克思的第二種圖式的對話”[1]73。貝爾極其重視馬克思的“第二種圖式”,意圖借此反對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發展的經濟決定論思想,他認為生產方式并不能包羅社會的方方面面,社會應是多種體系的復合體,包括經濟、技術、政治和文化體系等,并且這些體系之間并不存在著誰決定誰的功能,這樣人們為了解決心中的問題,可從不同的有利點來加以分析。這就為貝爾提出他的社會三領域對立,且每一領域都由其自身的中軸原則支配運轉的學說提供了理論支撐,也就為他關于資本主義文化矛盾思想提供了理論出發點。
貝爾對馬克思“第二種圖式”的解讀間接地將馬克思對社會歷史發展趨勢的分析從簡單性理解中解救出來,這與20世紀西方思想家對馬克思思想的理解是契合的。貝爾高度重視馬克思社會歷史研究的包容性和開放性。在貝爾看來,在傳統的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第一種圖式占據主導地位,而第二種圖式非常隱性、微弱。學者們基于維護馬克思主義傳統的考慮,對第二種圖式基本上不予關注和研究。但貝爾認為,只有第二種圖式才蘊含著面對后工業社會的思路,貝爾也才把后工業社會條件下的社會結構分析稱為“后馬克思主義”,只有第二種圖式才能與當代資本主義社會和先進工業社會發展趨勢展開對話,才能使馬克思主義在新歷史情境下的具有生命力和解釋力。
貝爾在構建后工業社會理論中對他的后馬克思主義構想進行了粗線條的勾勒,并沒有實質性的內容建構,有的學者甚至認為貝爾只是為我們提供了“后馬克思主義”這一概念和稱謂。但如果我們對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進行生成學的研究,從中亦可挖掘出一些與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大體相當的內容。
(一)質疑馬克思的社會發展動力理論過于簡單模式化。貝爾認為,馬克思把社會結構或體制看成社會變革的根源,強調了某一因素的主導性和決定性作用,把其余因素都看作其表現,而按貝爾的中軸結構理論,后工業社會分為技術-經濟系統(社會結構)、政治系統和文化系統三個相對獨立的領域,三大領域依據各自的軸心原則進行各自模式的變化:技術-經濟系統的軸心原則是功能理性,追求節儉,以最少成本的付出獲得最大的收益;政治系統的軸心原則是合法性,以談判協商的方式調節沖突,維護社會公正;而文化系統的軸心原則是實現自我和表現自我。社會領域之間已不存在簡單的決定和被決定的關系,只有摒棄馬克思的社會發展動力論,使用中軸結構理論才有利于人們多方面多角度地了解復雜的社會變化和發展的原因,“以中軸為基礎,我們可以突出相同點和不同點”[1]11,中軸結構理論的好處在于“人們在解釋社會變化時,就可以避免片面決定論,如經濟決定論,或者是技術決定論,然而又能夠在一個既定的概念內挑出一個首要的邏輯。人們摒棄了因果關系論,但又強調了它們的意義。人們也能夠在解釋社會方面創造一個‘互補性’原理”[1]11。貝爾的三領域理論揭示出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不再是高度一體化的有機整體了,政體的性質并不完全取決于經濟基礎,歷史傳統、價值體系以及全社會權力集中或分散的方式都會對其產生影響。不同于馬克思的社會有機體理論,貝爾看到了資本主義新發展中文化與社會結構的斷裂,社會變成一個不協調的“拼裝體”,各個領域既彼此獨立又互相交織。當然,貝爾沒有完全放棄整體主義的思想,當他把技術和理論知識作為社會的中軸結構時,就是把科學技術視為資本主義社會變遷的一個主導因素。
(二)利用第二種圖式中階級結構的新變化向馬克思的二元階級模式發難。貝爾認為,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主體結構是理論知識與技術,并且“生產力(技術)取代了社會關系(財產)而成為社會的主要軸心,技術人員和技術官員成為一個新的統治階級”[1]92,貝爾認為這些新情況的出現改變了階級的結構和性質,專門技術成為獲取權力的基礎,階級劃分開始以職業、教育和信仰(包括生活方式、消費模式和文化價值觀念等)為標準,使傳統的以財產為標準的階級劃分依據面臨挑戰。他認為工人的貧困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不斷增長的論述已過時;資產階級對工人的剝削和工人階級生活的條件,已成為工聯組織討論的對象,也成為統治階級和政治集團之間對話協商的內容。“后馬克思主義時期中經理與業主的分離,企業的官僚科層化,職業結構的復雜化,這一切都使得一度明確的財產統治和社會關系的情況模糊了”[1]78。這些新變化使自馬克思之后的西方社會學著作主要從兩個方面來研究資本主義社會或工業社會:一是官僚科層化在企業及至整個社會的滲透、漫延及宰制,二是以技術和白領行業為首的新階層處于社會的主導地位。貝爾看到了資本主義社會階級構成的新變化,以知識為基礎的專業階級開始取代以財產為基礎的總體階級。后工業社會的重要特征就是,無產階級少數化、邊緣化,而白領的數量不斷增加,新中產階級地位不斷上升,主張專家治國論,社會不再由獨立的私有者統治,而是由工業集團和政治領袖統治,政治的統一性不必靠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概念來達成,無產階級不再是人類解放主要依靠的力量群體,工人階級更愿意接受改良而非革命。關于階級主體的變化是后馬克思主義者的一個重要的理論建構,貝爾作為較早的研究者,引起了后馬克思主義者對這個問題的深入研究,例如,高茲提出重新認識資本主義的“新階級”問題,馬爾庫塞的革命主體由工人階級轉向社會中的學生、藝術家等。
(三)通過文化自主性來彰顯文化領域的重要性。貝爾視野中的文化是借助審美、道德、生活方式等內聚力來維護本體身份的連續過程,是揭示或表達人類存在意義的努力。但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新生的文化理念不僅沒有起到社會聚合的作用,還在不斷地解構社會。為了解決文化與社會結構的斷裂,理論研究的路徑就要從政治經濟學轉向哲學文化,但貝爾在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哲學體系時卻發現“馬克思主義思想體系的最大弱點在于沒有文化理論。對馬克思來說,文化只是‘上層建筑’的一部分,他從來沒有詳細說明——幾乎沒有任何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說明過——經濟基礎(主導的生產方式)到底是如何產生出截然不同的文化模式的”[4]349。貝爾認為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文化領域逐漸與社會結構脫離并“懸浮”在社會之上,它本身開始成為一個獨立的結構領域,有自己的軸心原則,對社會的政治、經濟發展有時甚至是起決定性的作用。貝爾關于文化理論在馬克思主義思想體系中缺席的觀點,影響了另一位后馬克思主義者詹姆遜對當代馬克思主義研究領域轉換的關注,詹姆遜說:“20世紀對馬克思研究的拓寬,尤其是在文化領域的拓寬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5]。很多后馬克思主義者都主張淡化或終結意識形態,轉而強調文化的抵抗性,希望以文化突圍來解決資本主義的各種矛盾和弊端問題。而按照經典馬克思主義的表述“歷史過程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6],即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當然,馬克思也看到了社會意識具有相對獨立性,而且在適宜的條件下也會轉化為物質力量并作用于社會存在、影響歷史的發展,關于這一點晚年的恩格斯和普列漢諾夫都有所提及,恩格斯認為:“物質存在方式雖然是始因,但是這并不排斥思想領域也反過來對物質存在方式起作用,然而是第二性的作用”[7]586。普列漢諾夫的觀點則是“意識一經在存在的基礎上產生,就反過來促進存在的進一步發展”[8]347。因此,對社會意識中主導因素運作規律的探索就非常有必要,要注重文化在現代社會經濟、政治生活中的作用。
(四)貝爾對未來社會方案的修正。貝爾不贊成馬克思以財產統治和社會關系作為劃分社會形態的依據及通過制度之間的對立和沖突來推進社會發展的觀點,而是采納韋伯的社會越來越官僚科層化的觀點,認為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作為同一官僚科層體制類型的變體不再是兩個相互矛盾對立的制度,主張“以生產和使用的各種知識為中軸的概念順序”,把社會形態依次劃分為前工業社會、工業社會和后工業社會,作為消融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對立的一種可能性存在。而其后的后馬克思主義者也認為,在后工業化的資本主義世界中,階級主體的破碎化、多元社會主體的形成使沖突和對抗由生產領域向生活與消費領域轉換,爭奪領導權應成為社會主義的策略。這種批判旨趣影響了后馬克思主義者以和平、民主的方式爭奪話語權來實現社會主義,以文化抵制、話語渲泄等微觀政治的形式調整社會主義策略來重建社會主義價值的信念方案。
(五)繼承馬克思對現實社會矛盾進行批判的精神,但批判的最終旨趣具有很大差異。馬克思通過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勞動異化和資本邏輯,得出資本主義制度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制度必然勝利,為全人類的解放指明了前進的道路。貝爾則批判科學技術理性主義所導致的文化認同感的缺失,試圖通過“新宗教”的復歸為人們重尋傳統保守的精神家園,實現其在經濟領域中作一個社會主義者、政治領域中作一個自由主義者、文化領域中作一個保守主義者的追求,從而解決資本主義社會的文化矛盾并進而解決資本主義的社會矛盾。整個后馬克思主義思潮都意圖在當代資本主義歷史語境中呈現馬克思主義批判精神,但他們卻把話語邏輯與理論框架看成是社會與歷史的真實存在,導致用革命理論話語來替代馬克思實踐批判精神,并不能為未來美好社會的建構提出切實可行的方案,更多地體現為對資本主義的一種修正。無論是貝爾的構想還是后馬克思主義思潮都是對資本主義局部變化的注解,沒有達到馬克思主義的以全人類自由解放和人的全面發展為理論旨趣的寬廣理論視域。
我們挖掘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學說,可借助其對馬克思主義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獨特解讀,以異于傳統馬克思主義的視角來分析、思考20世紀以來人類歷史實踐與現實社會運動、社會發展的新情況、新變化,吸納有價值、有意義的觀點,對完善和提高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理論有所助益。貝爾的后馬克思主義構想也啟發了后繼者們運用后結構主義和后現代主義的精神和方法分析、解構馬克思主義,形成一股強大的后馬克思主義思潮。在這一思潮生成發展過程中,馬克思主義作為一個開放的體系,在20世紀不斷地被提及并置于重大理論爭論和社會變革之中,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在新的歷史時代的生命力和現代意義。正如德里達在《馬克思的幽靈》中指出的:“不去閱讀而且反復閱讀和討論馬克思……將永遠都是一個錯誤……不能沒有馬克思,沒有馬克思,沒有對馬克思的記憶,沒有馬克思的遺產,也就沒有將來:無論如何得有某個馬克思,得有他的才華,至少得有他的某種精神”[9]。我們研究、參考同時代的其他思潮,目的是在理論上澄清真理,使馬克思主義成為我國改革實踐的強有力的理論支撐。
[1][美]丹尼爾·貝爾.后工業社會的來臨——對社會預測的一項探究[M].高铦,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2]付臻,郝相欽.“第二種圖式”的幻象——論丹尼爾·貝爾對馬克思資本主義發展模式理論的誤讀[J].經濟論壇,2013,(6).
[3][德]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
[4][美]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M].嚴蓓雯,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
[5][美]詹姆森FR.后資本主義是現實存在的馬克思主義的課題[J].寧躍,譯.國外社會科學,1996,(3).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2卷)[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61.
[9][法]雅克·德里達.馬克思的幽靈[M].何一,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
〔責任編輯:余明全 曹 妍〕
B089.1
A
1000-8284(2015)08-0044-05
2015-05-04
哈爾濱工程大學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資助項目“意識形態與國家主義的關系研究”(HEUCF152209);黑龍江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項目“意識形態與國家主義的關系研究”(HEUSZB1509)
楊華(1972-),女,黑龍江密山人,講師,博士,從事文化哲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