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可
三峽皮影藝術對動畫藝術內涵創思的啟示
崔可

皮影《三打白骨精》
皮燈影(以下簡稱皮影)是中國古老的戲劇之一。皮影片幀形象設計與動畫造型酷似,演繹形式均由靜變動而相近,兩者在形態與內涵等方面十分相通,故在二戰后,人們把用線繪片畫、木偶等形式制作成電影,稱為“動畫片”,可見皮影藝術與影視動畫有著密切的聯系。傳統皮影反映了中國過去文學、音樂、舞蹈、美術、舞臺設計的綜合水平和成就,展現了民族文化思想情懷。作為中國皮影藝術中的三峽以簡潔的形姿,靈動的審美,質樸的敘事,絕妙的演繹等流光溢彩地展現出民族藝術的特質,彰顯了民族文化的精神與價值;以造型、審美、色彩、雕刻、編排、演技等獨特的藝術特質,向我們揭示出許多民俗藝技和諸多的民族藝質與文化內涵。這些思想、藝質對當今中國影視動畫回歸本體,形成自身的文化內涵與品質,創思時代民族影視動畫有著重要的藝術旨向和價值意義。
三峽皮影從選材、選題、立意、造型、審美、雕制等都深度融合著民族文化的內涵與精神,用獨到
的造型與審美觀雕飾出豐美卓著的皮影形象。三峽皮影以平整、勻薄、光滑的牛皮、羊皮、驢皮等為材料,以中國歷史故事、民間傳說、典故和民謠為題材,在平靜、和美、自由中立意,追求心靈的物象美;在天真、和順、仁愛中構想,挖掘形象的生趣美;在情懷、品格、寓意的情致中,創造形象的格趣美;在整體、簡略、靈巧的創思中,追求形象的生靈美;在典型、想象、夸張的藝術展現中,實現形象的經典美。這些造型思想與審美觀闡釋了民族文化的精神,承載了民族審美的情懷,建構了民族文化藝術恒久不斷的基礎。三峽皮影造型把線條放在突出位置,追求線的美趣與美感精神,用線的曲直、粗細、疏密、多變來表現萬物的動勢、空間、凸凹、品性;用穩而揚,婉而勁,收放舒展,合于動靜,豐富多變感情懷,賦予皮影形象形簡意遠,姿靈合美的意趣。所造人物鬼神,飛禽走獸,花卉庭院,山石云天,車馬道具等形象簡括、生動、易懂易看,易記易思的民族經典圖像,對當今動畫角色設計的創思給予了諸多的啟示。同時,皮影藝術形象表現均是現場實物呈現,故皮影創思設計需要影視中的“鏡語感”,一是要實現形象的完整性、簡括性、特殊性、經典性、藝術性、視觀性;還要考慮物象組合、操縱、表演等特殊性要求,以最大限度地實現畫面動感,吸引住觀眾的觀賞激情。皮影形象的“鏡語”藝術自然需要藝人、工匠的智慧和獨具的造型藝術觀,皮影物象的“鏡語”設置是預先思考、靈巧編排、精心演繹而致,因此,三峽皮影形象創思設計深具地域的文化性,用簡約傳神、靈動富美的形姿感染于人,這給影視動畫造型創思提供了有益的參考與借鑒。面對當今中國動畫充斥著各種文化藝術思想和動態信息的形形色色形象所呈現出的不同理想、不同需要和不同經歷的情感篤信與夢想,影視動畫人的文化心理、文化審美在外來影視動畫特別是日本動漫的影響下惆悵、低落,造型審美觀在跟仿中轉接,并隱藏著許多含混不清的思潮與認知,使民族動畫形象在雜糅著諸多西方藝術迷情下誕生,呈現出大眾化、趨同化、表面化動畫形貌。三峽皮影藝術呈現出的豐富多變,特征鮮明的形象反映了三峽地域的文化精神與品質,彰顯出的民族文化綿延的影響力,隱藏著藝造型與審美觀,正是民族動畫所需的主體精神,也是民族動畫造型所需的藝術素養。吸吮這些藝質會升華我們動畫的藝術內涵與特征,使影視動畫形象創構更具民族藝術特征和感召力(如我國曾經引以為自豪的動畫電影《大鬧天宮》《葫蘆娃》《小蝌蚪找媽媽》等)。
三峽皮影賦色采用固色力強,不褪色,較透明的水性自制顏色,用平塗或暈染的方式著色塑形,色彩組織表現按傳統構成法和主觀意念構成法形成規律性和秩序性。常用明度大,色域寬,暖色多,對比性強的色彩來表現博大、高亢、明朗、激進的形象;用明度高,色小對比弱的色彩表現柔合、揉情、愛昧、溫情、和善的形象;用明度長對比,大面積暗小面積亮,大面積冷小面積暖,色彩生、冷、臟、灰、不調合因素色彩表現夢幻、恐怖、罪惡的形象;用明度對比大、色相、純度對比強、暖色多的色彩表現歡快、喜度、活潑、熱烈的形象……
皮影戲的主題色彩主要圍繞歷史環境、自然環境、社會環境、生活場所等需要賦色。三峽皮影著色單純,色彩裝飾性、平面性和意象性表現較強,用民俗色彩創構了鮮艷、夸張、簡潔、單純的藝術情調和畫面氣氛。這樣的色彩的表現強化了形象特征,增強了形象的表現力,使皮影形象鮮活、明快,表現出民族色彩的美感意趣和魅力。然而,當今民族動畫色彩主要受西方色彩理論與技法的影響,對環境色、條件色運用較多,客觀性、敘事性、透視性、真實性的色彩表達多,追求和注重物象的空間、明暗、光影的塑造,用西方畫理和審美品鑒物象色彩意義與價值,致使民族動畫色彩自身藝術語言特征消減。如果將這些優秀民族色彩觀與審美創造性的運用在當今動畫設計中,陶冶和觸發人的色彩情感,會大大增強民族動畫的美感與內涵,擴展和延伸動畫的視覺效果,使民族影視動畫的藝術性、人文性、寓意性、特征性更具藝術影響力。
皮影表演是在光線黑暗的舞臺上,配以燈光、音
樂、臺詞,根據劇情,巧妙操縱皮影片表演的藝術,是一門綜合表現力強的地方大戲。三峽皮影表演臺詞精練簡潔,地方文化性濃郁,語言腔調以地方語、口頭語、習慣語表達,隨著劇情變換腔調,隨機插入高腔、京腔、梆子腔等。表白十分自由、生動、真切、樸實、自然。音樂采用地方典調、歌謠曲調,用地方器樂伴奏,把人物身份、氣質、性格特征、物象及環境、劇情故事等惟妙惟肖地烘托出來,讓人身臨其境,沉醉其間,深切感受到濃濃的民族文化藝味。如三峽皮影劇《水滸傳》中一折,大頭黑臉李逵與宋江重陽賞菊,李逵聽宋江吐露渴望朝庭招安的思想,豎眼、勾鼻、豹頭、尖嘴、長胡怪發的李逵圓睜怪眼,用川東話大叫道:“招安、招安、招他媽個屁。”(小說原文是“招安、招安、招甚鳥安!”)此話用方言加上鼓、鑼、鈸、木魚、拍板等民俗樂器入情地伴奏,把人物的性格矛盾爭斗的發展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觀者面前,實現了情真語切的表演,使觀眾獲得繪聲繪形的藝術感受。
三峽皮影藝術用原生性的口傳語貼心融情的“面相”和充滿觸動靈性之聲的音效互融的表現,恰是現代影視藝術重要的信息傳播所需的內容,也是當今影視動畫特征失落與重構的開啟之源。三峽皮影藝術表現充滿了影視藝術原生性和相互滲性特征,運用了“綜合思維”,整體把握并依次傳遞、傳導、表現方法,闡釋藝術力量的內核與本質。她的表演注重了身體感官的創造性,凸顯了強旺而熱情的感覺力和生命的想象力,激活并放大了事物的屬性,使藝術感受認知、領悟更加生動、強烈、恒久;注重了以己度人的情懷感,采用擬人、擬物等民俗藝術方式打通觀者“此心”和“彼心”,使藝術表現成為具有生命實質的真實體悟。正如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和他的影片,恪守東方固有的故事傳說,在本國民俗與神話傳說中汲取養分,繼承日本文學、藝術的良好傳統,以民族文化藝術為載體,將獨特的視覺感和用心良苦的民族美德與美好濃縮在動畫藝術中。他的影視動畫從創意、構圖、角色、故事情節、語言、音效等展現出日本文化的有趣縮影,呈現出日本影視動畫工巧亮麗,極至美感,特色獨具的藝術面貌,書寫了日本電影史最為光輝燦爛的一頁,創下了動畫電影的“奇跡”。又如迪士尼第一部經典動畫《白雪公主》以歐洲深遠悠久的文化藝術為源流,以西方審美情趣為基石,用西方繪畫造型與色彩表現方式塑造動畫角色和場景;用西方傳統戲劇編排敘事的方法編導動畫;用西方人的優默、滑稽、流暢動作設計形象、語言并打諧逗趣;用西方明朗輕松的情趣的基調洋溢著親和力和感染力;用絢麗豐美的色彩表現出優美的歐式場景與美麗的畫面,營建出讓人美輪美奐的夢想世界;用經典美妙的臺詞、音樂與劇情相輔相成,構成獨立的電影動畫語言藝術,用寫實風格和創造性思想融合塑造動畫形姿,創造了西方影視動畫藝術創作上的奇跡。這些成功的動畫佳作揭示了影視動畫的內涵,是民族文化的體現,是獨有的民俗精神氣質和價值觀念。
三峽皮影的深情演繹,明確了文化所屬身份,揭示了民族文化特性,反映和承載了民族文化精神和社會文化的價值,超越了國界,超越了種族的能力和特征。然而當今民族動畫的演導、編劇、臺詞、配音、音像、攝影、剪輯等以全球文化為語境,推崇動畫的圖際化,走國際化路線,借用好萊塢模式、日本模式結構、風格與經驗發展民族動畫,試圖實現民族動畫的變革與突圍。顯然這不能從真正意義上實現中國動畫的繁榮和崛起,反而會泯滅我們動畫的視效,減褪我們對世界動畫所作的積極意義,讓世人敬仰和創造過傳奇的中國動畫光芒暗淡。世界動畫發展的成功經驗告訴我們:一是表現本土文化的深刻內涵,并構成主流核心價值體系,感染和影響觀者的世界觀;二是異域題材的本土轉化,融入本土價值理念,植入文化的認同,影響觀眾。這兩點都強調了本土文化的結構本身與價值和文化的特征與認同性。動畫片與其他藝術形式一樣,是根植于一個民族特定的文化語境中的藝術,是民族精神生活的反映,是從根源上符合一定的民族心理和審美情趣的時代藝術。皮影藝術的成就與輝煌詮釋了民族的文化的內涵與價值,更證明了經典的民族藝術是時代文化發展血脈,更是靈魂。雖然皮影藝術已被時代新的藝術替換,但潛藏著的深厚藝術思想與精神值得吸吮借鑒。
可見,中國當今動畫發展要實現華麗轉身,步入動畫強國,需要民族優秀藝術的洗禮和浸潤,需要民族文化的慰籍與關懷。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3年重慶市教育委員會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項目(13SKM06)成果。
【作者簡介】崔可,男,重慶萬州人,重慶師范大學傳媒學院講師,主要從事影視動畫方向創作與傳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