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關鍵詞”蘊含著務實和睿智
——紀念康世恩同志誕辰100周年

孫寶范

（大慶新聞傳媒集團大慶日報社，黑龍江 大慶 163311）

·本刊特稿·

四個“關鍵詞”蘊含著務實和睿智
——紀念康世恩同志誕辰100周年

孫寶范

（大慶新聞傳媒集團大慶日報社，黑龍江 大慶 163311）

康世恩作為大慶石油會戰的總指揮，工作任務十分繁重，但他卻十分重視大慶的文化建設，抓文學創作像抓其他工作一樣認真、內行。他的“政治提綱”“上”“人之初”“找黨”4個關鍵詞彰顯了他的務實作風和政治睿智。他的言行對大慶精神的形成發展作出了貢獻，為研究大慶精神提供了翔實的史料，對廣大干部落實“三嚴三實”精神也是一個促進。

康世恩；政治提綱；上；人之初；找黨

今年4月20日，是老部長康世恩同志誕辰100周年。我們“百萬石油人”無限懷念這位石油工業的奠基者、大慶石油會戰的杰出領導人！緬懷康老，有的人想起他參加“一二·九”運動的少年壯志，有的人想起他解放玉門的果敢堅決，有的人想起他赴蘇聯考察的雄才大略，更多人則想起他指揮大慶石油會戰的經天緯地。而作為一個會戰時期的文藝兵，我則想起了“政治提綱”“上”“人之初”“找黨”這4個關鍵詞。是它們讓我記住了康老的親切、風趣、務實和睿智。

作為大會戰的總指揮，康世恩要抓生產、抓科研、抓生活、抓作風……任務十分繁重。就是在這樣情況下，他卻十分重視大慶的文化建設。抓文學創作，也像抓其他工作一樣認真、務實，很內行。

我因參與《大慶戰歌》和《鐵人傳》的寫作，和康老有過親密的接觸，多次當面聽過他的指導和教誨，深感這位部隊出身的儒將，是一個專家學者型的領導人。他不講空話，不走形式，總能拿出主意，給出辦法，讓人有所適從；總能在關鍵的地方抓住要害，叨住實質，讓你茅塞頓開或者深入思考。想起他，我就會想起我們一位語文老師稱贊他心目中能人的一句話：“他能四兩撥千斤！”因此，前邊說到的那4個關鍵詞，牢牢地嵌在我的記憶中，終生不忘。

關鍵詞一：“政治提綱”

1964年，毛主席號召“工業學大慶”。周總理給上海電影局局長、著名導演張駿祥布置了一項任務，讓他和大慶人一起拍一部反映大慶的藝術性紀錄片。張駿祥到大慶傳達周總理指示，康世恩非常重視，表示大慶要全力以赴做好配合工作。政治部宣傳部抽調幾個人開始工作。大家都沒拍過電影，不知道該怎么做，問張局長，他說我沒拍過藝術性紀錄片，也不知道咋個整法。

正在大家摸不著門的時候，時任副部長的康世恩于1965年1月15日召開會議，研究落實總理指示。聽完匯報，他說，這是件大事，怎么個鬧法呢？我想應該成立一個小組，由宣傳部長徐文野當組長，張局長當副組長，組織人搞一個“政治提綱”。有了“政治提綱”，再成立一個小組，由張局長當組長，徐文野當副組長，再搞一個拍攝腳本。你們誰也別爭，也別客氣，要負起責任。人員要采取專家、領導、工人“三結合”的辦法來組織。

“政治提綱”是什么，起個什么作用呢？他非常明確地說：“‘政治提綱’就是確定主題思想，解決什么東西可以拍，什么東西不可以拍，圍繞什么中心去找線索、選人物、講故事，要像當年‘取全取準20項資料72項數據’那樣找好資料。有了思想，有了人物，有了故事，那下一步就好辦了！”大家覺得這個主意很好，有了它，就有了抓手，工作就好開展了。匯報完后，按照康世恩的指示，在會戰工委和政治部領導下，成立了一個由徐文野、張駿祥牽頭的寫作小組，開始撰寫政治提綱和收集資料工作。我當時臨時關系在鉆井，行李還在鉆井二大隊，人就兩頭跑，參加了這個小組的工作。

小組工作采取邊收集資料邊研究提綱邊寫作的方法進行，按照康副部長的要求，逐步形成了革命精神、科學態度、“三基”工作三大命題。由于我對鐵人比較熟悉，我起草“革命精神”部分。

關鍵詞二：“上”

拿出初稿以后，到北京送審。匯報于3月上旬的一天在康世恩辦公室進行。除了康世恩，還有部研究室主任申立生等幾位專家。由徐文野主講，張駿祥做補充。康世恩聽得很認真。這個政治提綱篇幅很長，寫得很全面，在我印象中，這是第一次用藝術作品的形式，系統地反映大慶從松基三井噴油到實現“石油產品基本自給”，向更高目標進軍的全過程。具體內容從油田生產到礦區建設，從作風培養到關心職工生活，從科研練兵到生產管理，方方面面都講到了。有的方面還講得很細致、很具體。匯報結束后，申立生等專家們提了些意見，最后由康世恩作指示。他說，我聽了你們的匯報有兩個體會：一個是內容很豐富、很全面、很細致，說明你們下了大功夫，有的故事非常生動，很感人，這是很好的基礎；第二個感覺是中心思想不突出，沒有抓住主要矛盾。人都說綱舉目張，“政治提綱”關鍵在這個“綱”字。你這個綱不鮮明、不突出，就顯得雜亂無章，老虎吃天無從下口！

“下步怎么辦呢？”他接著說，“我想還應該以拿下大油田為主。主要矛盾是國家缺油。在嚴重困難的形勢下，高速度、高水平拿下大油田是矛盾的焦點。我們要通過這部紀錄片來回答三個問題：頭一個是困難在那兒擺著，你上不上。是快上還是慢上，是集中兵力打殲滅戰，還是少數人慢慢磨。第二個是怎么上。是按照蘇聯那個死框子，技術決定一切，迷信專家，不要群眾路線和集體領導，走別人的老路，還是靠‘兩論’起家，以毛澤東思想為指針，堅持黨的領導，放手發動群眾，保持戰爭時期那么一股勁，自力更生，艱苦奮斗，闖出一條新路子。第三個是有了革命精神、革命干勁，還要不要科學態度。大慶油田是中國第一個、世界少有的大油田，我們沒開發過，外國的經驗不適用，外國人說我們開發不了這樣的大油田。面對困難怎么辦？是束手無策、甘拜下風，還是勤奮學習、自主創新，拿出科學辦法，闖出開發新路來？我想如果我們能抓住主要矛盾，回答了這些問題，那就能拿出個合格的‘政治提綱’，高速度、高水平地完成任務。”

說到這兒，康世恩激動起來，邊走動邊打手勢：“那個時候真是難啊！上，我們困難。不上，國家更困難！為了國家的命運、民族的命運，我們下定決心，不怕上刀山下火海，豁出命來創造條件上去了。上的結果是拿下了大油田，實現了‘石油自給’，支援了社會主義工農業建設，加強了國防。同時還鍛煉了隊伍，培養了作風，培育了大慶精神鐵人精神，走出了一條中國工業化的道路。上，發展前進，不上，將一事無成，你們一定要抓住這個‘上’字做篇大文章。王鐵人是憋著一口氣來會戰的，你們也要憋著一口氣，帶著感情寫，帶著‘情緒’寫，帶著‘仇恨’寫。寫東西讓人一看有那么一股勁兒，就算成功了！”

這次送審，我們理解了康世恩讓寫“政治提綱”的深意。聽完講話，徐文野興奮地說：“這些日子一頭鉆進資料堆，搞得暈頭轉向的。康副部長的講話讓我們找到了出口，看到了亮光！”張駿祥也高興地說：“康副部長就是我們的總導演，一個‘上’字，讓我們找到了聚焦點，明確了方向。”

回到大慶后，幾易其稿，寫出了上下都滿意的政治提綱。然后，成立了康副部長要求的第二個小組，很快寫出了拍攝腳本。從上海海燕電影制片廠調來了包括制片主任、攝影師、劇務、服裝、道具在內的攝制組，投入了拍攝，補拍了“人拉肩扛”“揮師北上”“燃起篝火學‘兩論’”“萬人大會”等當年沒留下影像資料的場景和故事。

關鍵詞三：“人之初”

1990年年底，鐵人館（老館）布展完成后，市局黨委決定為鐵人立傳，成立寫作組，我作為組長，和幾位同志收集資料，撰寫《鐵人傳》。

1991年夏秋之交，康世恩來大慶調查研究，要去參觀正在試展的“鐵人王進喜同志展覽館”。寫作組顧問傅廣誠說這是個好機會，就同相關方面聯系，我們也去鐵人館，陪著康世恩參觀，邊看邊談《鐵人傳》的事情。

1991年8月26日上午8點多，康世恩一行來了，傅廣誠把我領到他面前做了介紹，說我是布置展覽的工作人員，可以給他講解。康老看得很認真，一直處在對鐵人的一種崇敬和懷念之中。我想向他請教幾個問題，但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參觀到結尾部分，展柜里展示票面上印有鐵人王進喜的三枚郵票，他很感興趣，我就給他一枚一枚地詳細介紹，他問：“這是哪里印制的？”我說：“這是國家正式發行的。一個工人出身的勞模三次上國家名片，這是少有的，是全國之最！”他很動情地說：“老鐵真正了不起呀！”說完他好像才想起我的任務，說：“你們要寫《鐵人傳》，是嗎？”我連忙說是。他接著說：“是啊，現在展覽辦起來了，碑立了，該給鐵人立傳了。這個展覽從苦油娃講起，講到玉門月上五千，講到大慶會戰當先鋒打頭陣成為鐵人，講到‘文革’保衛大慶紅旗，又系統又全面，你們完全可以按照這個路數寫。不過，你要注意，一定要說清鐵人是從哪里走來的。要記住，解放前，王進喜不知道共產黨是何物。‘四五’事件是老鐵的人之初！”我聽他這樣說，感到又新鮮又深刻，又不大明白。正想進一步請教，鐵人紀念館的人請他題詞，就打斷了。

從此，這個“‘四五’事件是老鐵的人之初”，成為我心中一道不解的謎底，督促我去探索“鐵人是從哪里走來的”這個重大課題。

1991年冬，我們再次到北京采訪，請康老接著談，康老捎話說他一時抽不出時間，讓秘書和我們談。他的秘書俞明康很熱情，拿著一些資料，還找到幾張老照片，給我們破解了難題：

1949年4月5日，玉門煉油廠幾百名工人，為抗議當局把銀元漲價發工資，上街游行。礦務局不僅拒絕工人的合理要求，還串通西北長官公署，進行殘酷鎮壓。當場逮捕32人，19人被投入監獄，開除3人，還要槍斃領頭的歐陽義、姚世杰等4人，并把這些人的家屬都驅逐出礦，連孕婦也不能幸免。玉門解放后，軍事總代表康世恩和副總代表焦力人等到大牢把被關押的工人接出來，送回油礦，把被開除的工人和被驅逐的家屬也接了回來。還開大會當眾宣布，當時的要求是合理的，他們是好工人、好榜樣，號召大家向他們學習。同時對鎮壓工人的有關人員做了相應處理。

“四五”事件的處理大快人心，震動了玉門和蘭州，教育了廣大石油工人。鮮明的對比，使王進喜認識到共產黨是勞苦工人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下定決心跟共產黨干革命、干事業，當個好工人，為國家打井拿油，報答共產黨、毛主席的恩情。從此，這個“報恩”就成為他不斷前進的思想基礎和不竭動力，一路走來，成為好工人、好司鉆，入了黨，當了勞模，成為鐵人。

玉門解放后，軍代表抓緊處理“四五”事件，康世恩（左一）等從監獄接回被關押的工人們

“鐵人”是王進喜一生的人生積累，而前進的起點或者說人生的一個重要節點就是“四五”事件處理這個“人之初”。他始終不忘這關鍵的一步，始終保持著共產黨員的先進性。

在《鐵人傳》寫到這些內容時，我們從內心里感謝康世恩同志，是他那句“‘四五’事件是老鐵的人之初”發揮了重要啟蒙作用。

關鍵詞四：“找黨”

從1966年到1970年，王進喜的最后歲月是在“文革”中艱難度過的。寫好“‘文革’中的鐵人”是重點，又是難點。經過調查采訪，我們掌握了“在殘酷迫害面前刀架脖子也不回頭”“走出軍營跑遍油田抓生產”“關心群眾生活修‘八路線’”“扛住壓力做解放干部工作”等內容。但經反復研究，覺得只有這些分量還不夠，總有一種鐵人人生高潮中缺一出壓軸大戲的感覺。

正在我們為此冥思苦想的時候，1992年夏，康世恩再次來大慶調研和休養。幾經聯系，我們趕到研究院小招待所，向康老匯報我們正在收集“文革”中鐵人的情況。說到“文革”，康老嚴肅起來。他說，“文革”給我們黨、國家和大慶都帶來了嚴重的干擾和破壞，鐵人經受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最大的考驗是什么？不是皮鞭和高帽，是“踢開黨委鬧革命”，黨組織癱瘓了，習慣于聽黨的話的勞模們不知怎么辦了。在這種情況下，鐵人堅持黨性原則，到處找黨，大慶找不到，到北京去找，石油部找不到，去找周總理，他說找到周總理就找到了黨中央。這是鐵人的最高思想覺悟！你們寫“文革”中的鐵人，一定要寫他“找黨”，有些情況我不說了，你們去找溫厚文，還有支持鐵人工作的軍代表任云峰同志。

1992年夏，康世恩和夫人接見《鐵人傳》寫作組，后排右一為本文作者

從此，這個“找黨”又深深烙入我們的腦海中，我們相信它一定是我們所期望的一部重頭戲。按照康老囑咐，我們先就近到哈爾濱去采訪任云峰。可惜的是，他因支持鐵人的主張，和鐵人一起去北京“找黨”，在部隊內部受到批判，因受到不公正待遇而離開了人世。好在費盡周折，找到了和他一起去北京的另一位軍代表穆長山，他向我們講述了相關內容。接著，我們又進京找到康辦主任溫厚文，他向我們講述了康老所說的鐵人進京“找黨”的全過程。

1969年，因“文革”干擾破壞，大慶連續發生人員傷亡和生產事故，特別是地下形勢惡化，出現了“壓力下降，產量下降，含水上升”的不利局面。更為嚴重的是，大批有經驗的干部和科研人員得不到解放，被動局勢得不到扭轉，鐵人心里非常著急，就在“革委會”班子內部大聲疾呼，要求大家看到問題，引起重視。可是一些人不理解鐵人的心情，攻擊他不看“大好形勢”“否定‘文革’”。他只好到北京找石油部，石油部無法解決，他就給周總理打電話。總理聽后非常重視，叫他準備份匯報材料，并要求大慶“革委會”“軍管會”主要領導參加。這樣，大慶的任云峰和穆長山火速趕到北京，軍管會派辦公室的溫厚文參加。幾個人一起準備出一份《當前大慶油田主要情況報告》。

1970年3月18日，周總理接見了鐵人，聽了他的匯報。聽完以后，立即指示沈陽軍區和黑龍江省委調整軍管力量，要求石油部以國務院名義派出工作組，到大慶解決“兩降一升”的問題，要求有關方面盡快解放宋振明等得力干部，并親筆在《報告》上作了4條批示，其中一條就是大慶“要恢復‘兩論’起家的基本功”。

總理接見后，石油部從各油田抽調專家和技術人員組成工作組，到大慶指導工作，扭轉地下不利的形勢。

“進京找黨”在《鐵人傳》里占了很大的篇幅，寫作組顧問傅廣誠看后說：“我們要感謝康老幫我們找到了鐵人人生的高潮，也是這本書的制高點。”

康老離開我們很多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依然活在我們心中，他的人格力量與山河同在。他那“要搞一個‘政治提綱’”“要圍繞‘上’字做文章”“‘四五’事件是老鐵的人之初”“要寫鐵人去找黨”四個關鍵詞，是四個思想閃光點，像大樹一樣深深扎根在我們的記憶中，啟示我們學會動腦，學會深思，學會聚焦，鼓舞我們在研究和傳播大慶精神鐵人精神中動腦筋、花力氣、做實事、出成果。

〔責任編輯：李敬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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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5）04-0005-04

2015-07-07

孫寶范（1939-），男，黑龍江綏化人，大慶精神鐵人精神常務理事、《鐵人傳》作者，主要從事大慶精神鐵人精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