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老議長，面臨百年牢獄之災

鄭心儀

2月2日上午8點15分，71歲的紐約州眾議院議長謝爾頓·西爾弗冒著風雪，登上開往紐約州首府奧爾巴尼的火車。他趕到州議會大廈對面的議員辦公樓，在那里閉門待了一天。當日中午，他先前遞交的辭職信正式生效。下午5點，人們看到他面無表情地走出辦公樓。“我沒什么想法。我在這兒當議長挺好，但現在是時候讓別人來干了?！彼麑τ浾邆冋f。

10天前，作為紐約州政壇資格最老、最具權勢的政客之一，西爾弗因涉嫌利用職權謀取巨額財產被捕，釋放后等待審判。此事成為美國媒體競相報道的重大新聞。

西爾弗的被捕，顯得格外突然。被捕前半個月，他高票連任議長。被捕前一天，他還出席了紐約州州長安德魯·庫默的州情咨文演說，當時他就坐在庫默旁邊。

然而，西爾弗的被查，又是遲早的事情。他在擔任公職的同時，一直在韋茨與拉克森伯格律師事務所任律師。這一兼職長期遭到非議，被認為與其議長職務存在利益沖突。僅2014年他就獲得75萬美元兼職收入，遠超其議長薪水。起訴西爾弗的聯邦檢察官巴拉拉稱，西爾弗以“律師介紹費”名義收了約400萬美元，沒有依法申報。

韋茨與拉克森伯格律師事務所的業務專長是幫助因接觸石棉而患皮瘤的病人索賠。很多在工作中接觸到石棉的皮瘤患者，可到法院告雇主甚至政府，而律師辦這類案子利潤很高。美國媒體稱，紐約市53%的此類案子都是韋茨與拉克森伯格律師事務所辦理的，他們會選擇紐約高等法院民事法庭的“友好法官”吉姆·雅茨辦案。雅茨承認，該所的案子他會優先處理，且獲勝率高，賠償款也多。雅茨后來成為西爾弗的法律顧問。該法庭正在接受調查。

西爾弗還被控與某醫院皮瘤研究中心的醫生進行利益交換，幫助醫生獲得研究項目的資金，醫生則將皮瘤病人介紹給西爾弗。通過進一步運作，西爾弗拿到大筆“律師介紹費”。有媒體披露，這個名叫羅伯特·陶布的醫生，正接受聯邦調查局調查。

起訴書中還提到，西爾弗將房地產商介紹給韋茨與拉克森伯格律師事務所，獲得了70萬美元的回扣。據報道，該律師事務所正在為房地產商們積極游說，爭取降低房地產稅。此事背后的貓膩，也正在調查之中。檢方目前以涉嫌腐敗、濫用職權等5項罪名起訴西爾弗，每一項罪名最高可獲刑20年。如果罪名全部成立，西爾弗的刑期將高達100年。

西爾弗一生幾乎都在紐約度過。他出生于紐約下東城一個猶太家庭，畢業于布魯克林法學院，當過律師。1994年2月11日，他以民主黨人的身份被選為州眾議院議長，由此成為該州政壇的顯赫人物。

紐約州州長和州參眾兩院議長，被稱為“紐約州最具權勢的3人”。其他兩人多有變動，眾議院議長一職卻被西爾弗視為禁臠，不容他人染指。2000年5月，時任州眾院多數黨領袖布萊克曼曾想取代西爾弗。他邀集30名支持者品嘗牛排，謀劃奪權。但4天后，他們再次聚會時，只剩下20人。被布萊克曼視為盟友的黨內大佬麥考爾保持中立，另一個盟友、布朗克斯區民主黨主席拉米雷斯干脆帶著8個議員投奔西爾弗。西爾弗的老朋友法雷爾與布萊克曼辦公室緊鄰，法雷爾就讓手下記錄下誰見過布萊克曼。隨后，西爾弗找那些“動搖分子”做工作。他幫助議員阿羅約患艾滋病的孫子治病，贏得了阿羅約的支持。議員克拉克不想“叛變”，西爾弗的支持者就輪番給她打電話，勸她“不要支持一個失敗者”。最終，布萊克曼的努力失敗，還丟了年薪3萬多美元的多數黨領袖職位。

西爾弗的權力觸角遍布紐約政壇。他熟悉州眾議院的每一個民主黨議員，利用他們的欲望和恐懼控制對方，贏得其忠誠。曾在高中時擔任籃球隊隊長的西爾弗，把這一愛好帶入了政壇，球場上的伙伴都是政壇顯要，包括前州長馬力歐·庫默（現州長安德魯之父）和前審計長艾倫·赫維希。

20多年的經營，不僅讓西爾弗的議長之位穩如磐石，也讓他的權力膨脹到難以限制的地步。他以嫻熟的手段操控議會，幾乎能通過所有他想要通過的法案。2006年5月，他將兩個法案捆綁在一起提交議會表決，這一舉動引起爭議，有批評稱：“一個法案不應該成為另一個法案的人質?！?/p>

2013年，庫默成立反腐委員會，以調查紐約州的公共腐敗問題，其中一項就是對州議員的職務外收入進行調查。但次年3月，庫默突然解散了該委員會。有一種說法是，他與西爾弗達成了某種交易。不過，此后聯邦調查局接手，開始對西爾弗正式調查，并最終將他拉下馬。

在西爾弗被逮捕后，眾議院民主黨議員立即召開閉門會議。多數黨領袖莫雷勒告訴記者們：“我們一如既往地支持他，我們相信議長。”但隨著丑聞的發酵，民主黨人告訴西爾弗，如果他不辭職，就要彈劾他。隨后，西爾弗遞交了辭呈。

西爾弗的繼任者是47歲的卡爾·黑斯特。他是紐約州首位非裔眾議院議長。這個擁有豐富財務管理背景的年輕政客，承諾將會繼續對議員的額外收入進行規范和限制，提高公務員的道德水平。但這并不代表西爾弗案的政治影響已經消除。檢察官巴拉拉說：“紐約州政壇的行賄文化和權錢交易無處不在?！敝蓍L庫默承認，西爾弗的被捕嚴重損害了紐約州政府的公信力。此外，紐約是民主黨的票倉和“錢袋子”，此事對明年的總統大選也會有微妙影響。

曼哈頓研究中心的高級研究員麥克馬洪認為，西爾弗有20多年積累的政治能量，“無論下一個議長是誰都不可能代替他”。21年來，西爾弗經手的紐約州財政預算總計超過2萬億美元。他的經驗和影響力常常可以使教育改革、稅收政策等提案輕松通過。他的被捕不僅對紐約州財政預算運轉程序造成影響，還嚴重威脅了州長庫默的改革計劃。巴魯克學院公共事務系主任伯德賽說：“經過在政壇數十年的累積，他留下的東西如此豐厚，他的離開又如此突然和徹底。這是一個災難性的事件?！?/p>